据章德马转述,本来生意失败后,艾爹一直灰心丧志,也不太愿意接受治疗,但现在天天都到复健科报到。 我想起艾利微笑着对我说的那句:“一切都会有好结果的。”有种既庆幸、却又胸口发酸的感觉。 镇立医院离海边很近,我把第二个标本罐拿到HoneyBeach,绑了浮标,任他随着海浪飘走。 看着绑着防撞棉的玻璃罐,消失在湛蓝大海那头,我禁不住松了口气,却也有种想哭的感觉。 “再见了,蚁。”我轻声。 年节将近,天气越来越寒冷,我时不时就钻空堂往大浴场报到。 康柏大浴场位于校舍栋与宿舍栋交界处一楼,据说是康柏大火后才改建的,设备新又宽敞,中央热池长达十二点多公尺,大到在里头游泳都无妨。 大浴池的墙是面巨大壁画,以油墨彩绘,再粘贴彩釉磁砖点缀,相当吸睛。 壁画内容也令人玩味,左首则是个花园,有只花纹斑斓的蝴蝶停在花心上采蜜,右首则是个蜂巢,有一大群黄蜂化成蜜色风暴倾巢而出。 这让我总有种感觉,仿佛那些黄蜂的目标不是花,而是那只孤单的蝴蝶。 我泡完午间澡,穿了两层套头毛衣、外加手套毛靴毛帽,把自己裹得像颗人型大福,走进中庭时,还是冷得簌簌发抖。 我在那里遇见德马和安特,两个人正在练习接球,手球双璧的球劲不容小觑,球的破风声让路过学生都心惊惊,方圆百里之内生物绝迹。 “不错,你准头有回来了。”安特对德马说。 “习惯视差之后就还好,但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这么精准地控球,蜂鸣祭之前得再多练习。”德马按着眼罩说。 我走到安特身后。德马看见我,露出不自在的神色,这孩子似乎还很在意艾利的事,最近上我的课,都一副欠了我五百万没还的表情。 “胡老师……”他低下头,因而漏接安特的球,忙转身去追。 赖安特瞄了远去的德马一眼,忽问:“所以蜂鸣祭,你怎么打算?” 我一愣,“蜂鸣祭?不是要砸水球吗?” “不是,谁跟你说班级活动,是‘分类游戏’的事。”安特说。 “分类游戏?” 我一脸呆滞,赖安特也瞪大眼睛:“你不知道?毕没有跟你说吗?” 自从江焰那篇无的放矢的新闻后,安特这孩子就一直误以为我和毕尹正处于热恋状态,而这次货柜事件多半让他根深柢固的认定,我和毕尹已生死相许。 我没向安特解释,是因为觉得日后另有用途,我想毕尹没跟他澄清的理由应该也跟我一样。只可怜了这个手球脑袋的孩子。 “那是什么?跟守则有关吗?”我问。 “当然有关,你不是到任第一天就收到通知了吗?你的‘分类’。” 我想起短信下方那行意义不明的文本。 标本编号:000 标本品种:蝴蝶 “品种……吗?”我喃喃说:“所以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品种?” 安特点了下头:“嗯,品种一共有五个,分别是蜂、蛾、蚁、蝉和萤。” 按照安特的解说,康柏学生在收到入学时第一次守则通知,被称为“入学通知”时,都会被指定一个品种。五个品种人数差不多相等,但除非自己亲口跟人说,否则不会知道别人的品种。 “我的品种是蚁、毕是蜂,罗莫思那小子是蛾,我们互相确认过入学通知。” “但品种什么的,是根据什么决定的?”我问。 “跟守则的制定人是谁一样,没有人知道。”安特说。 “那编号呢?每个人号码不一样,是吗?” “嗯,编号似乎跟品种中的强弱有关,越强的越靠前。” 安特说:“毕说不单是肉体强弱,应该是综合各种评价的结果,而且每年都会变动,例如莫思那小子去年编号是015、前年是027。” 我计算了一下,康柏学生是定额,七百二十人除以五,每个品种就是约一百四十四人,二十七算是很靠前了。 “确认一下,有蝴蝶这个品种吗?”我又问。 “蝴蝶?”安特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没听说过有这种品种。” 我不禁汗颜,该不会是我的守则通知有什么BUG? “分类我明白了,那‘游戏’又是什么?”我只问。 “每年都不一样,分类游戏只会在蜂鸣祭期间进行,和普通守则一样,都是以通知方式下达指令,时间在蜂鸣祭前一个周五下课后。” 我恍然过来,难怪罗莫思会说“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说到康柏的校庆“蜂鸣祭”,是个长达六天、举校共襄盛举的重要活动。 前两天被称为“筑巢”,学校所有课程终止,让学生专心准备校庆。也开放外部人士进出康柏,好和厂商接洽、安排场地。 中间三日称为“采蜜”,通常会挑选跨周六日的时间,届时班级店铺和社团摊位都会开张大吉,也会有不少外宾家长前来。 最后一日是“冬眠”,将由自治会结算各班级店铺和社团摊位的营业额,并公布投票结果、颁发奖项。 而分类游戏,通常是在“采蜜”期间进行。 “去年的分类游戏是‘寻找异类’,就是在五个品种中分别找出不是同类的人。越快找出来的品种分数就越高,冬眠期前找不出来该品种就算输,但异类反而可以幸免于难。反之,如果异类被找出来,全品种都算赢,异类算输。” 我咀嚼着这个意味深长的游戏守则。 “赢了会怎样?输了又会怎样?”我问。 “赢的品种通常会获得大量的蜂点奖励,本来蜂鸣祭就有各种获得多余票数的方法,也有各种扣除蜂点的罚则。” 我暗想原来如此,蜂鸣祭的代币“蜂点”,采用电子货币形式,会在前一日导入每个师生的康柏手机。 宋金姑说这些“蜂点”,在蜂鸣祭期间相当重要,举凡在摊位消费、购买社团表演门票,或是参加运动赌盘等等,都能使用蜂点交易。 “听起来确实是个‘游戏’。”我说。 “我还没说完,分类游戏结束后,成绩最差的品种会有惩罚。” 我喉咙“咯登”一声:“惩罚……?” “……通常就是‘断尾’。”安特说:“去年因为有异类的存在,最后接受断尾的是最早被揪出来的异类,但有品种的‘领袖’被惩罚的状况。” 我蓦然想起我初入康柏时,委托霍医师调查的事。当时霍医师的信上说,康柏每到学期之交的二月,就会有学生退学,原因不详。 退学学生大多是成绩优异、再不就是某个领域出类拔萃的人,当时我就呐闷这些人为何会退学,原来是这么回事。 “领袖怎么决定?”我问道,虽然我隐约猜到答案。 “有些游戏机制可以指定,但多半都是每个品种编号排序最靠前的人。” “也就是001……吗?” “嗯,排序虽然每年会变动,但越靠前的编号通常越固定。我已经连续两年都是002,而毕他……” 他顿了一下,“毕他从入学到现在,一直是‘蜂’的001。” 我想这也不意外,那孩子优秀到守则也挑不出错处。 我思索片刻,又问:“如果运行人自己被‘断尾’,要怎么处理?”“会有其他运行人。”安特似乎完全把我当成自家人,格外坦承:“守则的运行人不单我们几个,还有别人、也会更换,一切端看‘守则’的指示。” “等等,难道你们不能不理会吗?”我忍不住问:“这种莫名其妙叫人犯罪的短信,怎么看都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你们会对他言听计从?” “……每个运行人都有不同的理由。” 安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守则在指定运行人时,会答应运行人一个‘愿望’,只要做完守则指定的任务,守则就会替他实现‘愿望’。”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你和莫思、还有毕尹,都是为了同一个‘愿望’,才愿意听守则的话?” 安特摇了摇头:“罗莫思那家伙我不清楚,但毕会成为运行人,是想跟守则交换某个情报。” “情报……?” “好像跟他爸有关,毕的父亲以前是康柏老师,后来死在康柏,毕想调查他的死因,但我只知道这么多,毕不喜欢人过问他的私事。” 我喉口一鲠。 “是……黄风鸣、老师吗?”
第24章 上课时务必专心听讲 “好像是这个名字,毕都叫他‘黄蜂’。”安特说。 我暗想果然如此,比起“黄蜂这单身贵族居然真的有儿子?!”,我比较纳闷的是,为何所有学生数据里,都没有写明这两人的父子关系。 “那你呢?你也想知道黄蜂的情报?”我又问。 “不,我是因为毕。” 安特忸怩地扯了下衣角。 “守则问我有什么愿望,我实在不知道该许什么,就说‘希望毕能平安’。那家伙虽然比任何人都聪明,但情绪一来还满容易冲动的,守则有答应我,只要我担任运行人一天,毕就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我不禁哑然,我本来还在乱猜,会不会是安特家里交待了什么机密任务,没想到竟是误会了这位纯爱战士。 “毕尹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我没跟他说,他也没问过我。” 我想了一下毕尹平常对安特的态度,倒也不意外,想来那木头也体会不到世间有如此感人的兄弟情。 “总之,你要小心,有什么事找毕就对了。他是去年分类游戏的优胜,不论是什么样的游戏守则,他应该都能够保住你。”安特又说。 ★★★ 蜂鸣祭前一个周五末堂课,恰巧是我的导师班生物课。 “女王蜂能自行决定生下的蜂群,是含精子还是不含精子,如果选择不含精子,就会产生雄蜂……” “雄蜂生殖过程不会进行减数分裂,而是进行一种俗称‘假减数分裂’的有丝分裂,会产出和母体完全一模一样基因的后代……” 我在台上讲得口沫横飞,但看得出来除了毕尹,所有学生都心不在焉。 下午五时,第七节下课钟一响,二R 的二十名学生就像我初到康柏时一样,一字排开坐在座位上,手上全拿着六角型的康柏手机。 和上回不同的是,我也坐在导师席上,焦虑地盯着手机屏幕。 那日和安特谈过之后,我一个人在大浴场仔细思考过。 我的品种是‘蝴蝶’,按照毕尹当初看见我守则通知的表情,这分类应该如安特所言,相当稀有。 且我的序号是“000”,安特说序号一般从001开始,我的编号如此与众不同,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分类只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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