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尹怔了怔,但他还来不及回话,便有人敲响毕尹的房门。 ★★★ 我和毕尹都是一惊,我下意识地阖上了数据箱盖。 “哈啰~亲爱的小毕,你在吗?妈妈要进来啰~?” 毕尹那张冰山脸丕变,还来不及答应,房门便被推开了,穿着粉色围裙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上还端着午茶架之类的东西。 “我不是说了,我有事情要跟学校老师谈,暂时不要进来打扰我们吗?” 同样是傲娇,毕尹对自家老妈的态度显然比对我温和多了,张心美也不以为杵。 “哎呀~难得你会带学校的人回家,让你妈表现一下有什么关系?” 他把手上的午茶架搁下,转身握住我的手,身上的脂粉味扑鼻而来,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呃,张先、张太太……” “叫我心美就可以了。胡老师,你知道吗?自从你来康柏之后,这孩子每次回家都在讲你,以前他从不跟我讲学校的事的……” 毕尹涨红着脸,在身后叫了声“妈!”,但张心美全然不予理会。 “这孩子做什么都很能干,唯独不太会交朋友,我都担心他在学校会不会被人排挤。但他最近会主动关心我、也会和店里客人寒喧,不像以前只会关起门念书,虽然成绩退步了点、但笑容变多了,我想一定是老师让他敞开心房的……” 养母似乎还想闲话家常,但被炸毛的毕尹半推半搡,像挤青春逗似地顶出去。 “碰”地一声,毕尹阖上房门,背贴在门板上喘气。 “……我警告你,心美的事,你敢跟康柏的人透露一个字,我会让你接下来两年都只能吃蒟蒻,听见没有?” 毕尹还回过头来警告我,我忙点头如小鸡啄米。 被张心美这样一搅和,刚才那些肃杀气氛被冲淡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感,横亘在我和我的学生之间。 “……你最近成绩好像真的退步了一点,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只好问。 事实证明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康柏学霸立即朝我狠瞪过来:“关你什么事?” “呃,我姑且算是你的导师……” “这都要怪你吧?你根本没照课本在上课,上课教一堆跟考试无关的知识,上上周教遗传学教到一半就忽然讲起DNA鉴识,还有上周更夸张,生物多样性都没讲完,就岔题去讲赫克力士长戟大兜虫的翅梢构造……” 我有点感动,这家伙居然这么认真听我上废课,不愧是蝉连三年全学年第一名的大大。 其实我偷窥过毕尹带的读书会,他会代替我把课纲该教的补完,讲得比我这五年资历的教师还好。除去一些性格缺陷,这孩子各方面都是令人安心的存在。 “……对了,趁我还没忘记,这个送给你。” 我从怀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递到他鼻尖前。 毕尹表情迟疑,但还是接过盒子打了开来,里头是枚单边耳环,银色的耳针座上,有只食指腹大小的灰色蝴蝶。 “上回舞会时你不是戴了耳环吗?我想说满适合你,就做了这个。”我说。 “做……?” “这是我做的灰蝶标本,灰蝶是世界上最小的蝴蝶。你不用担心,我有做好防腐,里头灌了银铅,可以放十几年不会坏。” 毕尹警戒地挑眉:“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 “喔,想说祝贺一下你拿优胜,我看了花园杯的转播,你认真下棋的样子真帅气,也难怪那个戈登的女孩子会迷上你。” 毕尹的表情僵硬,显然是想起那个吻的事情。 “还有上次舞会时,你帮了我很多不是吗?这次分类游戏也是,如果不是你,我搞不好现在已经……总之,我想至少跟你表达谢意。” 我顿了一下,“而且我偶然听别人说,今天好像是你十七岁生日,你当作是生日礼物……也没关系……” 眼见毕尹的脸色越发阴沉,我的嗓音也越来越没底气。 在康柏时,我和毕尹之间至少有个师生身分,我还能稍微摆显,不去思考一些会让我混乱的事。 但现在离开学校、在这种青少年闺房里独处,我那些防卫机制便全然失了作用。 我看着毕尹滚动的喉结,他那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让戈登百合甘心用五万标下的俊俏眉眼,在思考前便开了口。 “为什么亲我……?”我问:“我来康柏那天,你亲了我吧?为什么这么做?” 毕尹沉默片刻,“我是为了守则。” “你大可上载自慰照就好,守则又没限制一定要跟人接吻。”我说。 毕尹耳根又红了,多半是我提到“自慰”的缘故。 “我怕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违反守则,还得费心运行你。” “但当时我还没收到守则通知,从你在走廊上的反应,你应该也不知道我会成为工蜂。” “我只是想测试你,这样日后对付你时,才方便拟定计划。”毕尹冷声。 “……是这样吗?那就算了。” 我刻意叹了口气,拿起心美的菠萝酥咬了一口。 “我还以为你是有点喜欢我、或至少对我有好感,这样要是你不满意耳环的话,我还可以送你别的礼物。” 果然毕尹上勾了,“什么礼物……?”
第39章 纪录之间(三)、下篇 我凑近毕尹的脸。 他浑身僵硬、眼角泛红,呼吸变得急促,但却没有躲,那双好看的唇瓣抿得死紧,像是里头困了什么一般。 就在我们的唇几乎要触在一块时,毕尹忽然起身。 “……我没时间跟你胡闹,心美在叫我。” 他推了下眼镜,尽管我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我得去店里一趟,你在这等着,别乱动房里的东西。” 他踉跄地站起,竟就这么推门出去了,连回头多看我一眼都无。 我本来期待这孩子会扇我一巴掌,或是像平常一样,冷笑着对我说:“胡蝶伊,你少动歪脑筋了”、“想捉弄我,你还早了十年。”之类的。 但我看得出来,方才他相当、相当、相当地动摇。 正因为他动摇了,我也无法无动于衷。 “蝶伊老师。”我对着空气呢喃:“我是不是跟你说的一样,是个没有心、空有美丽外表的……‘标本’呢?” ★★★ 我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毕尹始终没再回来。 我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数据,起身在房间里又兜转了一会儿,但就如毕尹说的,这房间只是他拿来堆旧物的,没啥秘密可窥探。我还特地翻了毕尹床底下,果然也没我期待的黄色书刊。 我索性躺下来伸懒腰,脚伸进毕尹的书桌底下,却踢到一样坚硬的物事。 是西洋棋盘。 我一下子来了兴致。我拉出棋盘,那玩意儿似乎年代久远,表面刻线已然模糊。 但吸引我目光的倒非棋磐本身,而是侧面刻的字迹。 “风鸣”,棋盘侧用黑色签字笔这样写着。 “黄蜂……” 从安特口中确知毕尹和黄风鸣的父子关系后,我曾经到处搜集过情报,想找到毕尹和黄蜂链接的蛛丝马迹,但都徒劳无功。 这是我第一次找到两人有关系的证据,不由得振奋起来。 我仔细端详了下底座,又用掌心摩娑着棋盘格,半晌把脸颊粘贴去,从侧面窥视那些纵横交错的格子。 ——‘嗯?这个吗?这个是西洋棋喔!’ ——‘哈哈,你学这种棋还太早了,不过黄蜂老师很强喔!你可以让他慢慢教你。’ ——‘想跟我下一局?输了可不要哭喔,我告诉你,大哥哥可是很厉害的……’ ——‘等下、等一下,你这小子真的是第一次下西洋棋?太猛了吧、不愧是黄蜂老师的DNA类型重组……’ ——‘呼……差一点就输给你了,不要难过啦!第一次能下这样已经很厉害……不、是超厉害了,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像老师那样可怕的棋手。’ ——‘下次?好喔!但下次我可不会放水了,一定会让你知道大人的……打勾勾?没问题,说谎的人鸡鸡会变长……’ 我猛地把脸从棋盘上抬起,瞪着格线喘息,浑身已被冷汗浸湿。 刚刚那是什么?是“蝶伊老师”的记忆? ……还是“我”的? 如果是“我”的,那坐在棋盘对面、和我下棋的“这小子”又是谁? 是毕尹?我见过毕尹?还跟他下过棋? 我按住太阳穴,试图抓住那些马赛克一般模糊的画面,但记忆彼岸像是有堵墙般,阻挡着我向前探索。 我头晕目眩,只能躺倒在地上,抱头呻吟。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我才有气力扶着书桌站起来。只觉视线像从水里看出去一般,连棋盘的格线都模糊不清。 蒙胧间,我看见棋盘原先摆放的地面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缝。 我揉了揉眼,确认不是我看错,是真的有条缝在那,除此之外,靠近墙壁的地方还有个小小的凹槽。 我下意识地左右观望,毕尹没有回来的迹象。 我试着把手指勾进那条缝,果不其然,那是道暗门。 暗门没有上锁,我微一使力,只听“隆”地一声,暗门往上掀了开来,却没怎么积灰,显见满常被人使用。 暗门下是个笔直向下的铁梯,我脑门充血,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 做为一个优良教师、成熟的长辈,我应当立即放弃窥探学生隐私的念头。 但可能是刚才那幕回忆太过慑人,我的脑子还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铁梯下的空间像某种吸引人的黑洞,对着身为潘朵拉的我招手。 我钻进书桌下,那洞十分褊狭,至多只容成年男性一人通过。好在我体型本来就偏纤细,不多费力气便拾级而下。 铁梯比想像中深,照这深度,应该是进了地下。 为了怕货柜的旧事重演,下去前,我还记得用棋盘卡住洞口。 底下空间并不大,横着走大约两、三步距离,我看见墙边摆了张桌子,但里头实在太暗,看不分明。 我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当照明,总算稍微厘清了状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文档,桌子上头堆满了各类文档夹,不同于毕尹房间的齐整,这里的数据乱糟糟的,东一堆西一叠,很像什么疯狂科学家的研究室。 我翻看了最上头的文件夹,随即呆住了。 “啊……” 那数据不是别人的,正是我新入康柏时,在吴佳萌面前填写的教师数据。 我抬起头来,墙上贴满了各种照片和便条纸,花花绿绿的,颇像什么悬案影集中、装逼侦探用来推理的那种。 最左侧是个男学生的照片,似乎是从报纸上裁下来,剪报里的男学生面色苍白、身材瘦弱,带着某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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