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崇的角度能看到小羊胆怯又狡黠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咕噜噜转。 可爱又可怜。 山洞里光线昏暗,即使骤然见到火光也不会感觉眼睛酸痛。 眼泪明显只是被吓出来的。 透过朦胧的水雾,微生尘看见近在咫尺的陆崇的长相。 性格那么恶劣的人,长相却很显小。 微生尘只想到“幼”这个字来形容他。 这当然不是指陆崇长得多么稚气,只是身材更趋向于少年人的单薄感,眼睛也是偏圆形的,墨黑且清澈。 他看起来年纪轻,然而个子却很高,像是早早抽条的挺拔树苗。 微生尘的视线拐了个弯,看向地面上倒下一动不动的黄狗。 清澈的茶色眼睛像两汪汩汩泉眼,水痕淌得几乎能将脸洗个干净。 小羊之前躺在地上,雪白小脸上刮划着好几道灰迹。 有的是之前在山里仓促逃跑时留下的,更多的是被无情扔在地上时蹭到的。 微生尘真的很生气,他张开嘴却骂不出声来。 狼狈的小美人在生气时显得格外生动,像是朵开到极致、恰到好处的艳花,少一点木楞青涩,多一点糜.烂萎败。 怒火烧得太旺,他靠在陆崇肩膀上,也不计什么后果,啊呜一下死死咬在男人脖子上。 “...嘶” 陆崇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微生尘叼个正着。 “你是小狗吗?怎么还咬人?” 他忍着痛伸手去扳小俘虏的下颌,但微生尘打死注意不松口,疼得陆崇连着倒吸好几口凉气。 微生尘一边咬,还一边哭,嘴巴里都是咸咸涩涩的味道。 陆崇本来还有点委屈,可看到微生尘那副被欺负惨的样子,反而觉得理亏。 “狗,狗没死,就是给它吃了点药,不然总是叫。” 他猜得果然没错,话刚一说完,小羊之前的狠劲一下子就收回来了。 眼神也重新变得怯怯的,不敢和他直视,只偷偷从下方抬眼看他脸色。 刚才那么敢,现在却怂的像个小羊崽子。 陆崇差点气笑了。 他捏着微生尘的两腮,用外力迫使小羊嘴巴张开,露出里面白糯糯的牙齿。 修长的两根指头并拢,挤进唇齿间玩闹似的搅弄一圈,拿出来的时候拉出亮晶晶的透明银丝。 “看着不怎么锋利,牙口倒挺好。” 陆崇嗤笑。 微生尘闭眼装死。 陆崇用一只手把微生尘揽得紧一些,捻着看自己还泛着水光的指头。 娃娃脸的高个子青年就像一个真正的幼稚园小朋友似的,把手指放在唇边咬了一下。 点头赞赏:“很甜。” 可惜微生尘还闭着眼睛,什么也没看见。 潜伏在旁边观察的系统表示:它虽然不懂,但大受震撼。 毕竟某人的绅士(hentai)程度不是它一个AI可以理解的。 陆崇拍拍微生尘后脑勺,扶着他坐起来,连带手腕脚腕的布条也全拆下来。 “我们不是坏人” “你别怕我。” 陆崇说不是坏人的时候用的是“我们”,但是在对微生尘提出不要害怕的情感诉求时,下意识用“我”作为主语。 不知道是私心,还是巧合。 “陆储,你过来。”他转过头叫暗处的男人。 “啧,语气转变太快了吧,可真够无情的。” 出来的人穿一身白衣服,在灰尘弥漫的漆黑山洞里显得格外骚包。 单从长相看,陆储几乎和陆崇长得分毫不差,但是眉宇间迥乎不同的神韵还是让外人能很轻松的辨认出两者。 相较于陆崇的真诚易懂,陆储的气质更奇诡神秘,如果在漫画里大概会是很受女生喜欢的那种白切黑男主。 “呦,哥怕不是把别人家的小男孩捡走了吧?” 陆储上前扯扯微生尘的衣服,笑意深深。 陆崇皱起眉头。 他们两个是双生子,出生的时间差不了几分几秒,因此陆储从来都不管陆崇叫哥。 即使偶尔有几次,也都是为了讽刺挖苦他。 果然,陆储又开口说话。 “你瞧这衣服,大得都能盖住他屁.股,一看就不是这小男孩自己的。” 他手也不老实,把小羊蹄从哥哥手里挖出来,放在自己掌心又揉又捏,吃足了豆腐。 还啧啧称奇。 “看这小手,嫩得能掐出股水来,要是在村里没人好生养着,怎么长得出来?” 他站着没个正形,靠着石壁吊儿郎当地提出质疑。 “会不会是那边特地派来挑拨咱们的?” 陆崇沉下脸,知道胞弟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小俘虏出现的时机实在过于巧合,恰好在他们探查到关键时刻冒出头。 长得还这么软,这么乖。 别说在这荒郊野岭的郊外,就连天子脚下最繁华的地界,天潢贵胄,也找不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可人。 玉雕似的人,出现在恶劣简陋的环境里,无法不让人觉得离奇。 再仔细想想,陆崇又咂摸出不对味儿。 到底是怎么样奢侈无度的人,舍得拿小俘虏当诱饵骗人? 用香喷喷甜滋滋的糯米团儿去逗狗,固然可能引来撕咬争斗,但是小团儿却会一去不复返了。 因为没有狗能拒绝那种美味。 他抓着微生尘的后脖颈,把脸凑近了警告,嘴巴一张一合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不管你之前是谁的人,现在就要听我的,不要耍什么花招。”
第40章 山鬼娶妻(倒v结束) “他怎么能把你养得好?” 长着小虎牙的男生凑近了去抓小俘虏有些宽大的衣领,整个人被笼罩在浓郁的偏执情绪之中,显得有几分天真的邪气,像是中世纪渴求初拥与鲜血的吸血鬼,近乎神经质的期待与爱人永世沉沦。 密林中隐匿着大大小小幽深的山洞,终年暗无天日的角落是那些天生畏惧光明的生物最好的蛰伏之地。 山里的村民都会告诫自家放羊的小孩,在外一定要小心一种没有羽毛的兽类。 它有尖利的牙齿,可以在天上飞,是属于空中的鼠辈。(PS:是蝙蝠不是开飞机的舒克谢谢) 这种怪物是小羊的天敌。 它不会像豺狼虎豹似的一口咬断小羊的喉管,那样太野蛮,它只会悄悄把牙齿刺入小羊的皮.肉注入毒素,阻止血液凝固。 而这个最高明的猎手会获得应有的至高奖励,享用保持鲜活生动的美味小羊,一口口舔舐掉涌出来的红色饮料。 陆崇和它一样有耐心,一样具有绅士风度。 但陆崇不会,他不会伤害小羊。 小羊那么柔弱,那么胆小,当青紫色血管被尖锐毒牙抵住的时候一定会抖个不停,吓得立不住脚,软得只能被托着抱着。 他不舍得。 他只会把自己的血液喂给小羊,成为小羊永远的依赖。 “你不喜欢他,你是自己跑出来的。” 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是因为太过贫穷只能给小羊穿这种粗劣品质的衣服,还是仅仅出于吝啬? 无论是哪一种猜想,小羊都不适合以那种方式被豢养。 他是娇贵的,就是栅栏也要金镶玉雕的。 所以小羊没偷到合身的衣服就匆忙逃跑了。 陆崇扯着小俘虏的衣领,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喜不自胜。 嫉愤于小羊曾经与不知名人士的隐秘过往,那是自己未能参与的生活。 又为小羊不惜代价逃开而窃喜,之后小羊的时间是属于他的。 他挺挺身子,翻飞的衣角高高扬起,雪色膏脂上覆着大片暗红色的花纹。 陆崇愣了。 不顾小羊的挣扎,他快速果断又毫不费力的扯开原本就有些松散的衣襟。 一团巨大的黑影不容置疑的压向微生尘,力道大得让他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手指捻捻红色布料,男人脸上浮起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了确认些什么,他像狗一样扑在上面,又蹭又嗅,把东西放在眼睛前使劲瞧。
给他一个劝服自己的理由。 微生尘才缓过劲来,两只纤细的手腕推埋在自己身上的脑袋。 雪色柔韧上还残余着一圈红痕,力气也小得可怜,从陆储的视角看简直就像乖巧的把那颗脑袋抱在胸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陆崇脑子里水比较多的原因,反正微生尘觉得他重得像块秤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由于很少用脑,陆崇的发质很好,粗黑发亮,质地很硬,触感比阿黄柔软蓬松的狗头比起来差得太多。 微生尘又闷又憋气,还叫不出声,在陆崇的脑袋上绕着圈的乱摸,细白的手指抓到适合的支撑物,顺势扯着他的耳朵使劲往外揪。 一只饿极了的狗,怎么样也不能把它从骨头上拽开。 过来很久,陆崇抬起头。 “这料子,只有宫里才有。” 或许之前陆储说得没错,小羊的确是那边的人。 老皇帝那么会享受,对村庄里无依无靠的漂亮小男孩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宫里整日烟熏火燎,恶心的干瘦老头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却还妄想寻求长生不老。 吃了太多药,老不死的做什么事情都有心无力,但总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折辱人。 一边喜爱痴迷丰泽光润的年轻身.体,一边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剥开华美青葱的皮披在自己身上。 小羊的脸比他的巴掌还要小一点,被拢在掌心里像是花蕊似的颤颤抖动,茶色的清澈眼睛里能看见自己完整的倒影,纯稚而胆小。 显得他卑劣,衬得他贪婪,他为自己擅自揣测而羞愧到无地自容。 陆崇把小俘虏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我们是朝廷的人,之前有百姓上报山里失踪大量年轻妇女和幼童,影响范围极广,特地来此地勘察线索。” 陆崇这话说得简单,然而实际上却隐藏许多细节。 深山里的小小村落,别说丢了几个人丁,就算是被土匪屠了村,在朝廷那些眼高于顶的高官要员面前也不值一提。 但是有丢了孩子的母亲拼着性命上滚钉板,才惊动京城上报天听。 上滚钉板生死不计,除非有天大冤屈,哪个敢用这种方式来告御状? 说是上报天听,但老皇帝沉迷炼丹,根本不管庶民死活,奏折也全推给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丞相来做。 周王室大厦将倾,在当今昏庸之主的治理下,还没有亡国都要归功于现在的丞相裴则。 丞相不仅长得清风俊朗,而且文武双全,在殿试之前就是头号种子选手。 具体表现在当年京城脚下赌坊里压裴泽状元的赔率低到令人发指,但是还有很多人凑热闹去压一笔,毕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时他年仅十五岁。 不过压裴则探花的人也是有的。 盖因民间街坊流传皇帝会点三甲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为探花。 廷对当天,皇帝无精打采扶着龙椅,一字一顿照本宣科:“侍食于君,君祭,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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