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或许后来真无心将转魄传予思雁,因而不让她继续练石剑驯力,他便传了她此三招,转豪夺为巧取。如此一来,无论思雁能否接下转魄,对于未来武功上的修炼,皆是有利无害的。 「师叔……」烈日当空,宋思雁苦哈哈地唤着,手中早已是张烂纸,而非她师叔剪给她的剑了。 望着她无辜的表情,晏白河蓦然失笑。几日来见过她的机灵、她的孝顺、她的粗鲁、她的可人,就是没见过如此……如此像孩子的一面。「行了,今儿个到此为止吧。」 一听,两道眉纠成一团,就怕师叔再不教她了,忙道,「不成不成,雁儿还没学会呢,师叔你瞧瞧,我这是太过用力还是不够用力?」说着,又刺出一剑,怎知,那本就烂了的纸剑被她这么折腾,便断成两截,寿终正寝。「啊……」 「是太过求好心切。」他仍微微笑着,却是认真说道。 一旦执着,就难随心所至。 小小的脸庞抬起,瞇了瞇眼瞧着师叔好看的眼眉,她歪了歪头,似懂非懂。 「这样吧,」他敛起了笑,黑瞳里的温柔未褪,「我不教妳招式,但教妳休息。」 「……」这还需要师叔教吗……眼下可不是贪懒的好时机哪。 可无法违抗师叔,只有随他来到庄内小池旁,寻了两块大石,照师叔所教的依样画葫芦打起坐来。 微风轻轻拂来,她学着师叔吸气吐气,闭上了眼。过了一阵,竖起耳,不闻师叔有任何动静,她悄悄睁开眼,偷偷瞄着师叔,见他八风不动,彷佛已神游太虚……咬咬下唇,猛地闭上眼,休息就休息吧,这几日都在想着怎么诓师叔教她更多,想着师叔教的招式有何深奥之处,夜里也总睡不好。 所以休息……也不赖…… 风轻轻吹过耳边颊边,慢慢地,她闻到了池水的味道、闻到了青草与树木,感觉到身中气游走,脑中已不再思考…… …… ……… 约莫半个时辰,晏白河睁开了眼。身侧石头上的思雁已不如方才刚开始时正襟危坐,双掌微弯在丹田处合成一个圆,可左脚已垂放在石头边缘,身子歪歪斜斜。 晏白河勾勾嘴角,弓起了一脚。 一眨眼,那干净的身影已消失。 又过数日的一晚,落起细雨。 时节已是暮春,虽雨不寒。晏白河又是与思雁练了一日的剑,这才回到房中,净过身,准备歇下。 弯身才吹熄烛火,耳闻门前有动静,他又惯性搭上了剑。然,那脚步、吐息他太过熟悉,指尖还未碰着剑,便已收回。 忖度半晌,挽起发束好,拉起外衫披上,应门而去。 一推开门,便见那身影,一手抱着酒缸,一手执雨伞,已然回身要走,听见他开门,正回过头来。 「我道你歇下了……」蔺春旅见他房中黑暗一片,这段日子白河日日与那小雁儿练武,他是无意打扰。但心中有数,白河睡得浅,他又非练武之人,不懂脚步放轻、屏息凝气,定是将他吵醒了。 瞇了瞇眼,夜黑如墨,落雨起薄雾,瞧不清白河会否恼他,是否一脸倦容。 雨中,总是张狂促狭的笑竟有一刻犹疑,是他错看了吧。 晏白河步出房外,停顿一阵,秀眉不自觉微拢。 见白河瞄着他手中酒缸,蔺春旅也不知怎地,竟转道,「你歇下吧,我只是一时兴起……我找辩叔喝去。」说罢,呵呵笑了两声,转身便要走。 「大人……」明明知道这一来,恐怕是如了大人的意,可他还是留住了他,「入内来喝吧。答应过大人的,白河没忘。」 几不可见隐忍着唇边一抹贼笑,蔺春旅随他入了内。 晏白河领在前,重新燃起了烛火。 蔺春旅自动自发,将酒缸放在桌上,坐了下来。抬眼,打量一阵,见他长发轻束,长衫罩身,不禁悠悠轻叹,好看的人儿怎么都好看,就是……太过见外。 毕竟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两年有余,可没见过白河在人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这自也是有些难以想象就是了…… 晏白河有意略过大人总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的表情,一手接过酒缸,放下两只酒碗,倒了满。还不等大人开口,举杯微敬,一仰而尽。 蔺春旅见状笑了开,自也跟进,以免扫了兴。「如何?」 放下碗,晏白河看着碗中,道:「衮州绢露,幽雅醇郁,香而不艳,低而不淡,杯空而悠悠留香。」大人好美食美酒,每到一处便要四下打听,衮州酒不若泉州多样多变,可说到底也是江湖人聚集地,豪气干云,少不了名酒一二。 会选这绢露,应是向三师兄打听而来。 只是……秀眉一挑,「这绢露……」 见他果然起疑,蔺春旅接道,「据沈圆说,是沈家庄所酿,与坊间用的酒引不同。」说着,又替两人斟了满。 望着大人递来的杯,杯中物如其名,如绢丝滑。三师兄好酒,为他所酿的,应是其妻。「三师兄怎么会将这酒让了大人?」 「……他好心吧。」转转眼,总不能自己招来,说是因他的小百合日日与小雁儿练剑完全忘了他这个大人的存在所以他只好日日与那冰棍三师兄聊天想多挖些小百合的事来听听结果三师兄说起小白合千杯不醉他怎么也不相信三师兄被烦得恼了才送他一缸酒要他自己看着办…… 那平凡的眼有些心虚地别了开,晏白河能猜到些许,也不说破,又啜起酒来。 见他未多问,径自喝了起来,蔺春旅又露笑,似是不经意问,「是了,这几日与小雁儿练得如何?」 「……还好。」大人允他授剑,可没说允他多久,算算时日,也耽搁了好些时候。此刻虽不若刚出蟠京那时,是为追寻凶手下落,但他早怀疑,大人离京是为他事。琢磨一阵,晏白河道:「思雁悟性极高,三招虽练不完全,也早掌握七、八分,往后自己练也不成问题。」 「我的小百合,我这可不是要赶你,」蔺春旅饮了口酒,又道,「你若还想再住上些时候,也不是不成……」 晏白河不语,将酒凑近。大人嘴上这么说,是待他好,明白他一辈子也没离开过恒山,一到了大人身边便难再与师父师兄再聚。在沈家庄这几日,大人天天往外跑,甚至还覆了来帖,在那号称天下第一镖的鸿远镖局过了一夜。 鸿远镖局名震江湖,按理说不该是朝官如大人前往拜访之地,然而鸿远朱家先祖为大燕开国元老,天下第一镖之名更是太祖所赐,可见其于江湖、于朝廷之地位。 地位如何,想大人是不会放在眼里,于是才更讶异于大人接帖前往。而他趁雁儿打坐休息,暗中抽身跟着,方探得原来鸿远镖局局主朱时风竟是镜潭东南西北四方御卫中为首的西御卫,手执白虎铁牌,过往几任监国,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如此人物,实不该让大人独自与其会面。 晏白河举杯就唇,转向大人,「明日待白河向三师兄辞行,便启程吧,大人。」说罢,给两人添酒。 闻言,蔺春旅不再推辞,点了头,扯开了话题,与他对饮。 夜露渐重,酒过三巡。 蔺春旅纵是喝得小心,也有几分醉意。却见白河面不改色,明知是自己有意灌他酒,还不以为意,恣意地喝着……难不成真是千杯不醉? 挑了挑眉,蔺春旅接过白河为他斟满的酒碗,不住问道,「我的小百合,你……不累吗?」若白河肯与他把酒言欢到天光,他是再开心不过,可他还没醉到神智不清,白河什么个性,若是平时,早把他一脚踹出门去才是。 他将酒碗朝前一举,又靠向唇边,「是你找我一同喝酒,怎么一缸酒还没喝完,就说累了?」那清澈黑瞳中有一丝笑意。 「呃……」他不是累,时常夜里阅卷,整夜不阖眼也不会累。只是……只是本要将他灌醉,怎知不成,眼看再不脱身醉的就是自己了。 「再喝吧,不过剩半缸,剩了多可惜。」他一举杯,又是一仰而尽。 罢了……他认输了!他的小百合果真是千杯不醉,只是他捱不到那一千多一杯,看看他可有喝醉之时了。 蔺春旅一口也未再多饮,便颓然放下了酒碗。 眼前白河也将酒碗放低,单手拿起一旁的酒缸又往碗里倒酒,怎知一个不小心,撞翻了碗,滚落地碎了。 瞧了瞧地上碎碗,蔺春旅才又望向白河。见他没伤着,遂道,「碗碎了就别喝了,剩下的改日再──」 晏白河充耳不闻,转身寻些什么,一物入眼,他稚气一笑,长手将之拿近。 「……」蔺春旅狐疑地看着那堪称可爱的笑容,与他手中之物,「这……来做什么?」 「嗯?」他一副此物用途摆明了何需再问的表情,「筷子拿出来,一样能盛酒的。」说着,将当中之物取出,往里头倒酒。 「呃……」这…… 「你瞧,这么着。」彷佛未察眼前人已微微变了脸色,晏白河继续着动作。 「嗯……」难不成…… 「这么喝起来才过瘾,是吧。」清俊面上没有一点异色,平日一般的神情,左手一倾,盛满了绢露。 见他真要就口而饮,蔺春旅一手托起了掉落的下巴,一手盖上了白河手中「杯」。「我的小百合,你……还是别喝了吧。」 对于眼前人的动作皱起眉,晏白河静静看进他的眼。良久,才依言将停下。 蔺春旅松了口气,下一刻,又不可置信地望向白河。两指弓起,拧起自己脸颊一块肉……痛呀!怎么不痛,痛得酒都醒了。 「不喝,」他侧着头,瞄着桌上一物,露齿一笑,「那吃点东西吧。」随手将抄起方才置于一旁的「筷子」,夹起「食物」要往口里送。 蔺春旅几乎要遮起自己双眼了,眼是遮了,指缝却是张开的。内心挣扎了老半天,究竟是等着看好戏呢,还是该制止? 早八百年前被狗啃了的良心瞬间归位,蔺春旅暗叹,立起身一把将白河拉起,夺过他的「筷子」,令得「食物」落地。「好了好了,喝过吃过……我的小百合,早点歇下吧。」 晏白河紧拧秀眉,不明究理地盯着地上,久久,才转而正视眼前人。「明明还没吃呢……你怕我胖了?」嘟起了朱唇。 「……」嘴角抽动,眼睛怎么酸酸的,他好想哭。「怎么会呢,胖点好呀,只是你瞧,都掉在地上了,怎么还能吃呢,嗯?你先睡吧,要吃,明日一早我吩咐准备就是。」 闻言,他乖巧点了点头。 「来吧,上床睡吧。」快睡吧,小宝宝,再不睡难保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小人举动了。蔺春旅醉意全消,可就怕见了那容颜会……会出事……眼神刻意别开,就连搀他走路也隔着袖子。 离床咫尺,晏白河停下了脚步。 「怎……怎么了?」还是不看他的脸。 「脱。」脸不红气不喘,晏白河平静说着。 蔺春旅僵住,抽空掏了掏耳,「你说什么?」
「替我宽衣。」他理所当然说道,两手置于身侧,朝他前进一步。 几乎是同刻,蔺春旅退了一步。 见眼前人一直未有动作,晏白河叹了口气,不耐烦道:「那我帮你吧。」伸手拉下他佩带。 「好!」白河手脚快,再不出声就真要出事了。蔺春旅扣住他手腕,又再退了一步,才长手替他解开衫结。「我替你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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