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说您就别再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用根脚趾也知道大人暗爽在心,这种人的马屁,初识之时他怎能日拍夜拍照三餐拍还甘之如饴?思及此,辩叔面上忽露愠色,莫非跟了大人几年他功力减退,每每面对大人才语不经大脑,说起心中真话来了? 「难不成就让她这么逍遥法外?」略过辩叔之言,喜鹊问道。 「邵秀才已死,究竟是他寻欢过了头自作自受,还是有人耍了手段……」语未竟便收了声,他可不会什么日审阳夜审阴的那一套。蔺春旅一副没什么大不了地模样,点了点头,「所以,是逍遥法外没错。」 辩叔一手撑在颊边,一手把玩茶杯,打了个呵欠。 「大人,」晏白河见大人说得不经意,问,「那大人先前招百合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蔺春旅有趣地眼角瞄着那细腻的面容,揶揄道,「我的小百合,你好像很介意她的事呀……」他与潇潇之间有着小秘密,白河不可能没感觉到。 「白河是介意。」 「白河是介意。」细腻的面容十分泰然,半晌,晏白河说着。 语方落,三人挑眉望向他。 「咳、」顿了会,蔺春旅清清喉才道,「你……」 「她在大人房中待了大半夜,说了些什么,今日午后,大人又问了她些什么,」他定定道,「白河全都在意。」 百合是镜潭中人,得大人信任,身为护卫他却无法不防,为的是保大人不受毫发之伤。大人有事瞒他,这也非第一回,若大人是料准他从不追问才故意如此,那么,他更该问。 「呃……」真是突如其来的坦然,让人有些招架不住。蔺春旅别过面去,沉吟了会,瞧见了辩叔隐忍着一抹奸笑,喜鹊眨着大眼等他解释,又回到白河那双清澈的眼瞳,叹了口气。 「潇潇……」他道,「也就是百合,我向她探听牡丹与桂香之间的事。她说两人自小一同生在青楼,牡丹大上几岁,桂香便视其为姐,两人一同学艺,感情极好。我问,好到什么程度,潇潇想了许久,才说出,曾见过一回桂香受罚跪在雨中晕过去,牡丹甘冒连坐之罪冲上前去抱她入屋,床边伴她三天三夜之事。」两人……或至少牡丹对桂香抱有大于姐妹的情谊,见不得她受委屈,于此可见一斑。 晏白河静静听着,「大人未亲眼见着此事,因此才在众人面前试探?」藉众目睽睽之势,逼得桂香更显无助。大人性子,若非亲眼所见,难以心服。 「大人真是坏心眼。」辩叔喃道。这事以大人的能耐,就算不在众人面前也能做到,偏偏就要搞了个大排场,最后又颜面扫地……是了,他最不明白的便是为何分明知道定不了其罪,还要传那知县前来? 「真是残忍了些啊,小春。」喜鹊撑着黑黑的两颊,咕哝道。出此话,并非要责怪小春,她想,小春必自有道理……只不过那些大道理,她不想听了。 蔺春旅懒懒扬笑,不语。 「大人,您传知县来的用意何在?」辩叔问着。若大人回他一句好玩,那他真想揍人了。 「嗯,」他正想问起此事。「妳可有替我好好瞧了?」 「……原来小春故意不在公堂上审案,为的这个啊。」她转转灵黠大眼,小春说会为她制造机会让她瞧一人是否易容,说的便是那知县。 「当然,」蔺春旅点头,「若在公堂,哪能让妳离他三步,我看妳得站在三十步之外了……所以,结果如何?」 喜鹊顿了顿,小春还有哪一步没有算计到的?她眨眨眼,才回,「是易容。」当时心中是对小春有所不满,有所责怪,可小春交代的,她未曾忘记。 「……」从大人话中不难猜出他等说的是那知县,但……辩叔左瞧右瞧,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竟是听不太明白两人说的话。再看白河也是一副了然模样,怎么就只得他给排除在外? 蔺春旅对她所说并不意外,淡应了声,问:「能看得出是男是女?」 「九成九是个男的,」男女终有别,他骨骼粗魁,一见便知,「年不过三十,该是生得不差,虽易了个老相,眼睛、神态和那光滑的颈间可就露了馅了。」说到此,喜鹊有些自傲地仰仰下巴,这些细节可是难逃她法眼。 「他真正的相貌,可能猜出一二?」蔺春旅自知如此问是在出难题,却不得不问。假冒朝廷命官,传回那人耳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她拧拧黑面上两道粗眉,指尖在唇上点了点,垂首忖度良久,「眼睛应是再大些,鼻子再小些,不说话时嘴角垂下,身材再瘦些……」她所能看出的,大略也就这些。 「识武,使炼状武器,惯用右手。」晏白河接道,他亦发觉知县行走间步伐有别于寻常人,「轻功不差。」 白河自是有听见他交代小喜鹊儿之事,才会将注意力放在知县身上……会武,嗯……蔺春旅挑了挑眉。 「请容我插个话,」辩叔再受不住被三人忽视,「谁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在朝为官而易容,也似在隐藏身手,」晏白河说着,「他是假冒了真知县?」若是如此,那恐怕凶多吉少。 「他不一定是假冒了他人,或是有其它理由才不以真面目示人,」蔺春旅总是云淡风轻的面上显得沉了,这种事,镜潭莫非没有能力察觉?知县易容,绝非一日两日。「不过……」
辩叔又再插话:「我说──」 「不过易容多半不是无中生有,只因无中生有的面容反倒易有违和感而让人起疑,所以白河想得没错。」也不知是真没听到辩叔开口还是假没听到,喜鹊自信笑道,「总之不管他换几张面皮,真面目示人也罢,我喜鹊定能认出他来!」个中玄机,是她行走江湖的保命机密。 看着她骄傲灿烂的笑,蔺春旅姑且相信她所言。「无论如何,看来是有所图谋。」翠屏这些年治绩平平,也无贪污传闻,如今出了此事,知县所图令人忧心。 「喂──」辩叔变了脸。 「小春,可要捎个信息回京里那啥潭?」喜鹊热心问道,一双大眼闪烁着光芒,她可想亲眼见见那团龙玄铁印是怎么能当成印章盖的哪。 「不妥。」晏白河没忘,第一回与知县照面,知县便盯着大人瞧,当时便猜想其中定有隐情,眼下又知其易容……在未弄清其底细前,一动不如一静。 「嗯,」蔺春旅想着一样的事,「暂且按兵不动吧。」 「喔……」心有不甘地,喜鹊应着。 「好了,回房歇着吧,也折腾了一夜一日了,妳昨夜没睡吧。」蔺春旅拍拍她的肩,「其它的事,容后再叙。」 「昨夜没睡?」辩叔两道眉挑着老高,这是同一回事吗? 「你等去吧。」蔺春旅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三人一同退出房中,喜鹊才终于有了点倦意,小手一挥,径自回房。 「喂,等等……」辩叔出声挽留,却又想起自己与她之间还有些过节,迟疑间她已消失在廊道转角。他啧了声,转头正要唤白河,却只见一道白影由尽头的窗台跃出。 「这怎么回事?当我是木头啊!搞什么鬼东西!真是!哼──了不起,不问了不问了,我也回房睡我的大头觉去,杀人了也别叫我,可恶──!」混着被视若无物的委曲与恼怒,辩叔一甩袖,大步大步跨回房去,这是他的长者风范,不计较太多…… 「哼!」一直到他返至房中关上门,那股恨意才消逝在百花楼东厢上房的廊道。 冬日寒风冷冽,吹拂如针扎。 雪地里,一株不知名的树独立。 一个女孩蹲在树下低泣。她一身华服,样款却不似这年龄应着的,显是有人将衣裳改了小再让她穿上。 小手露在袖外,她抱着膝盖。未久,她微微抬起脸,十二、三的秀丽面容,哭得惹人怜。 一阵风吹来,面上泪痕都要结冰了。 她又将脸埋回腕间。 谁会找着她呢……? 半日了,谁会找着她? 再找不着,她就要死了。 死了,谁会伤心吗? 正吸着鼻子的她顿了顿,想起一双坚毅的眼,和一抹笑。 「……」 「桂香──」 远方,好像有人唤她的名。 很远,但,好像又很近。 「桂香……」 「……」 她不想应,除非那人就这么找着自己。 「桂──香──」 忽远忽近的呼唤,总以为走远了,然而未曾消失。 「……」 很冷……很冷……冬,都是这么冷的?怎么从前她不觉得? 她……不行了。 「……桂香!」 恍惚中,一个温暖怀抱。 「傻丫头,怎么一个跑出来?让人担心哪!」 温温的声音,很好听,就连责备都温暖。 「别哭、别哭,不是说好,我照顾妳一世,不让妳受委曲,妳不信我?」 冰冷的泪痕,被点滴热气化开。 咦?小手抚上了面,是……谁的泪? 「信我,我不会让妳受委曲的……」 低喃的声音,在她耳中萦回不去。 小手回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要哭尽了一世的泪似地。「别丢下我……抱我……抱我……牡丹──」 遥远记忆里的一页,写的是情。 如此模糊,又如此清晰。 同一株树下,她独立。 双手抱胸,泪从眼中溢出,缓缓滑下。 热泪,却暖不了心冷。 她闭了闭眼,置于发间的匕首一个使力,劘下了一束发,散落于树下。 弯身,她背起行囊,迈出了步伐,头也不回地……一切,她都将抛诸脑后。 ──爱一个人,是傻吗? END
《血成花》 黑暗中,一人独坐。 他身前跪了四十余人,全是黑衣蒙面,彼此眼神中皆有一股恨意,与一股惧意,只定定望着地下。 「他等明日必定会离去,」独坐那人说道,语气冰冷,「今夜,是我等最后的机会。」 「云爷,」跪地为首的微微抬头,心下还是有些不踏实,「这真是凌小姐的意思吗?」还是……还是分明就是云爷妄动? 闻言他有些不悦。「此人是镜潭监国,我破军人人见而诛之,或者,非要谁的意思你们才肯动?」 为首的迟疑着。果然如他所料,凌小姐还不知此事……但,他说的是事实,能一举铲除镜潭监国,不但立下大功,也将重挫大燕狗皇帝。听闻,此任监国是狗皇帝的亲信。「属下不敢。」他识相说着,迟疑一会,又道:「但……」 「嗯?」婆婆妈妈的性子,已有些令他不耐。 「青楼可还有其它人客、姑娘,」他是压低了声音道,「该当如何处置……?」 他并非没有想过这一层,可……冷哼了声,监国狗贼就在眼前,他是不会让到嘴边的鸭子飞了!思及此,他放沉声音道:「召集八大高手,午夜动手。」 为首的一凝眉,却也知孰轻孰重,当下令莫要伤及无辜便是。「是!」他领命,不再犹豫,其余众人也一同抱拳应道。 「那么,听我命令。」他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兵分两路,一路跟我,另一路带上杏儿,她见过那监国真面目,你等听她指认,千万不要任意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是。」杏儿试图毒杀监国失手一事,他等有所听闻,不敢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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