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没去男生宿舍那边调监控,因为打听到男生宿舍一楼公共卫生间的窗户无法上锁,好多晚归的男生夜里都从这里进出宿舍,要避开摄像头很容易。吴斌是学生,又不好下黑手逼供。要是没有决定性证据,时间一到就只能放人。 因为吴斌提到剑,所以萧然又让人去把吴斌演出用过的剑找来。这下可有了重大发现,吴斌那把剑是钢制的,上面有遗留有卢圆圆的血液成分。 “不可能,”我打断他的话,“他那把剑虽然是钢制的,但没开刃啊。” “我们找到的那把剑是开了刃的,而且刃口上有砍过硬物的痕迹。” “哈?你的意思是说那把剑就是凶器?”我摇摇头,“卢圆圆可是被分尸了啊,切成了好多块呢,就算开了刃,这把剑也不可能锯断骨头吧?” 萧然点点头,“验尸结果显示,分尸的工具是锯子一类的利器,但脖子上有一处比较细的伤口,也是致命伤,划破了大动脉和气管。法医认定那把剑就是造成那处伤口的凶器,但分尸用的锯子目前还没找到。” “先用剑杀人,然后再换锯子分尸?何必多此一举。”我回过头来问道,“对了,那你找我去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啊。” “有一个疑点,”萧然解释道,“法医鉴定卢圆圆的死亡时间是24日晚8-9点之间。” “对哦,”我突然想起,“那个时候吴斌应该是和宁雪一起在大礼堂里看节目,有不在场证明啊。” “我们也找了那个小姑娘,她说吴斌的确差不多整晚都在大礼堂。” “什么叫差不多整晚?” “中途说是去上厕所,消失了大概二十几分钟的样子。时间正好是8点半左右。” “二十几分钟而已啊,杀人分尸还要把尸放到圣诞树上,怎么可能来得及。” “有帮手就来得及,不过这不是最大的疑点。” “还有什么?” “今天下午吴斌招了。” 我不解了,“这就招了?” 就算那把剑是凶器,也并不能证明使用它的一定是吴斌本人。更何况他还有不在场证明,那个短短的二十几分钟也不可能成为决定性因素,就算是真凶,在这种情况下也可以完全抵死不认。 萧然继续说道,“他承认自己杀了卢圆圆,但问他杀人分尸和把尸体放到圣诞树上的详细经过时他又打死不开口了。只说自己就是凶手,卢圆圆是他杀的。” 不是不开口,是开不了口吧。 “他在招供之前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几乎没有。” “几乎?”我在被萧然的这种模棱两可的用词搞晕了。 “今天上午我们找到那把剑后给他看,他什么也没说。但到下午的时候,他突然说要看那把剑,看完后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就说人是他杀的。” “那把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我们是没看出来,这不就叫上你了嘛。” “不止吧,”我瞄了他一眼,“就看把剑应该找话剧社道具组的人。” “吴斌现在不愿意开口说话,你是他同学,他对你态度应该不会这么硬,而且又要用到你的特技了。” “又拿我当警犬啊。” “这回是测谎机。” 的确,这种情况下别说萧然这种老手,连我个外行都听出有问题了。这供招得也太奇怪了,问题就在那把剑上。萧然说他们找到的剑开了刃,但24号当晚我还在大礼堂的舞台上跟吴斌同台演出过,那把剑好几次砍到我身上,所以我确定它肯定是没开刃的。要是真开了刃,我早就死了好几回了。萧然他们找到的那把剑肯定不是演出用的那把。 我问了萧然,他说话剧社的活动室和吴斌的宿舍里一共就找到这么一把剑,其他人也说当时演出就用的这把剑。而且道具组的人告诉警察,社里其他道具刀剑都是木制的,只有吴斌的剑是钢制的,全社就这么一把。因为钢剑很重,除了练过剑术的吴斌,其他人都没法用那把剑。 到乐岭分局时已经是夜深,值班的没几个人,萧然直接把我领进去看证物和录像。监控录像拍得并不是很清楚,又有长头发挡着脸,还真看不出是吴斌,硬要说上面那人穿的风衣跟吴斌那件一样也不能当证据,又不是全世界只此一件。校医院医生的证词倒是写得清楚,说经过仔细辨认当时的人就是吴斌。 “那件风衣和假发上面有卢圆圆的血吗?” 当时卢圆圆头部和腕部受伤,既然背着,可能会沾到她的血迹才对。 “一点都没有,”萧然说,“那个医生说卢圆圆的伤是先经过处理的,来的时候手上包着毛巾,头上的血也已经止住了。而且在卢圆圆的宿舍里也没找到吴斌的指纹。”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既然做得这么完美,干嘛要承认? 我又看了那把剑,那是一把有雕花的西洋剑,钢制的,拿在手上挺沉,没专门练过的人拿着挥两下就觉得累,吴斌却可以单手拿着它在台上比划这么久。后来我仔细想想,我跟吴斌有两场打斗的戏码,他的剑要在我身上砍几下,但也就是做做样子,剑尖不轻不重地刚好划在衣服上,从来没有误伤过。这么好的技术,又怎么可能伤到卢圆圆?看来那天彩排的时候他的确是故意的。 把剑从鞘中抽出来,一下子就能感觉到剑刃不对劲。之前我看过他的剑,剑身和剑刃都是上过漆的,虽然看起来像是有刃,但其实剑锋很钝,砍西瓜都不一定能砍进去。 我用手指小心地摸了摸剑刃,这把的确是开了刃,十分锋利。仔细看剑刃的前半部分,能发现一些细小的磨痕,应该就是萧然说的砍过硬物的痕迹了吧。除了这一点以外,我仔细看了整把剑,还真看不出跟之前那把有什么不一样。 剑肯定有两把,表演用的那把不知去向。这一点更加确信吴斌不是凶手,一来干嘛非要用这玩意儿杀人?难道有什么特殊用意?二来杀人后应该处理的是这把剑,而不是那把表演用的剑。 当然,如果吴斌脑子不正常,或者有人故意把剑换走,这就说得通了。 看完证物后我又提出想看看卢圆圆的尸体,萧然倒是有求必应,打了个电话后,就把我带过去了。 法医室里光线挺暗,萧然一进去就把大灯打开。沙发上倒着个穿白大褂的年青人,灯亮的一瞬间暴了句粗口,拿手捂着眼睛摇摇晃晃地坐起来。萧然介绍说他就是给卢圆圆验尸的法医白海云,今天正好他值班。 白海云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头发有点长,还被睡得乱蓬蓬的。他站起来之后个头也就跟我差不多,人挺瘦,一脸营养不良的倒霉相,藏在乱发中的眼睛像是棺材里挖出来的东西。 听了萧然的吩咐,他也没吱声,领头进冷冻室,把卢圆圆的尸体拖了出来。尸体被砍成了八块,头、躯干、两只手臂,两条腿砍下后又从膝盖处砍成两段,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卸八块。就是这几块东西用学生床单包了起来,放到了圣诞树顶上的大圆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白海云
学生床单上印有编号,经证实床单也是卢圆圆自己的。上面虽然沾了血但并不特别多,据说是用剑砍断脖子上的动脉和气管致死,死后再用锯子之类的东西分尸的。而且尸体还曾有被捆绑的痕迹,嘴巴周围有粘胶,应该是用胶布类的东西封住嘴巴。 “这至少有□□十斤吧?”我扫了一眼尸体,“那几个负责装饰圣诞树的工人把它吊上去的时候难道就没发现?” “他们说装的时候这个球并不重,装好了之后还特地开过开关试效果,当时球里面放的是烟花。” “那颗球是怎么弄上去的?” “一个人爬到树顶,在里面的架子上装个滑轮,底下的人用滑轮把球吊上去,树上的人再装好。” “也就是说至少要两个人合作才行啊……” 正跟萧然说着话,站在一边百无聊奈地看着我们的白海云突然开口了。 “萧队,这小朋友谁啊?随便告诉他不太好吧?” 声音软绵绵又阴森森的,倒是跟他那副得性挺配。 萧然看了我一眼,说,“未来的同事,来实习的。”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谁要当你同事啊? 白海云多看了我几眼,被他用那种死人眼睛盯着还真是让人头皮发麻。我只得将注意力放到尸体上,尽量忽略法医这种诡异的生物。 额头上靠近眉毛部分有一道伤口,右手腕上有两道割伤,却是在离腕部约十厘米的地方斜划着,这种伤法可不是自杀或自残。想象一下相当时的情景,应该是在宿舍的争执中误伤到了。不过我想看的是卢圆圆的脸,那天现场乱哄哄的,光线又暗,看了个大概。不知是不是错觉,现在这张脸像是平静了一些,但临死前的表情依然清晰可见。 特别是嘴角的悲伤与眼角的不可置信。 卢圆圆在将近中午的时候失踪,直到晚上8点后才被杀,中间这段时间想必是被关在某个地方。要用这种方式杀人分尸,一定得找个易于清扫,而且离圣诞树较近的地方,警察到现在都还没找到第一现场,证明那里在事发后被打扫得很干净,这倒像是吴斌这种去了女生宿舍却没留下任何指纹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我摸了摸那张脸,感觉着肌肉凝固的动向,再次确定了一些想法。然后我说可以了,白海云一边把尸体推回去,一边嘲讽我说,“直接用手摸尸体啊,晚上做噩梦妈妈可不会陪你哭哦。” 面对这种低级挑衅,我一向都会冷静面对……才怪!不嘲讽回去心里就不舒服,于是我走到他跟前,一手撩起他挡住半张脸的长刘海,近距离盯着他的脸看。白海云被我看得有点发毛,但为了不输气势,也停住回望我。 皮肤苍白中泛黄,面部肌肉活动僵硬,眼神晦暗,黑眼圈严重,眼角下垂,肌肉时尔抽搐式抖动,嘴唇色深,牙齿不时轻咬口腔内皮。 在我心中跟医生二字挂钩的职业都容易出变态,这人也不例外。他对尸体的兴趣比对活人的兴趣大得多,甚至还有性因素。这人原本应该是个高材生,但为了满足自己的特殊癖好才来当法医,经常深夜独自待在法医室里,对尸体做出一些,嗯,变态行为。 看了一会儿,我放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刑法规定,侮辱尸体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他的脸刷地变得更白,看起来就像个吸血鬼,哆嗦着嘴皮子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口又发不出声音。 我对他笑了笑,跟萧然走出法医室。萧然问,“你跟他说什么了?把那小子吓成那样。” 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被别人一眼看穿,再淡定的人也受不起吧? “没什么,问候了下他母亲。” 来到审讯室的时候我有些失望,本以为会看到电视里那种有一盏台灯的桌子,啪地把灯打开照到犯人脸上,自己一脸正气地坐在桌子后面的阴暗处,冲犯人吼你他妈招还是不招,然后隔着桌子抡起拳头给对方一拳之类的。萧然鄙视地说你看的是美剧吧。这间审讯室里用铁栅栏隔了个小单间出来,里面放着椅子,犯人就坐那,栅栏外面是警察办公桌椅,当然也不会有特殊灯光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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