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试探，对对方身份的试探。周青文的目光从他们的腕上划过，眼中带笑，嘴上却不饶人，“哦？我是用来画画的，你们也是吗？”
这说法白九显然并不相信，他“呵”了一声，眼神意有所指地指向对方手腕，“画画？你确定？”
“当然。”没成想周青文直接向旁边让开一步，露出原本被他身体遮挡着的墙壁，“喏。”
这边的墙壁已经发旧，墙面坑坑洼洼的，墙皮也有些脱落。但此时，在这斑驳的墙面上竟出现了一些鲜艳的颜色，黑衬着红，留下零星几个字——
到此一游。
字体挺有艺术感，旁边还泼洒着几点肤色的液体，液体还在向下淌，在墙上拉出长长一道痕迹。
白九嘴角抽了抽。
你对那些可怜的化妆品都做了什么！
林渡表情也有些抽搐，只剩周青文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大作，跟个讨糖吃的孩子似的问他们：“你们觉得我画的怎么样？”
平心而论，这几个字是好看的，但白九现在的注意力在另外一个方面：“好看，所以请问这位大艺术家，那些化妆品还有剩吗？”
像是被夸得高兴了，周青文呵呵笑着回答：“当然了。”他从衣服内袋里拎出一个小包，向着白九示意了一下。
手臂挥动间，衣袖也随之滑落，白九的目光顺着化妆包滑到周青文的手腕内侧，他发现，对方腕上的图案已经不见了。
他已经遮过了吧。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白九收回视线，让话题回到化妆品上，“那么，你要怎样才肯把化妆品给我们？”
“很简单，帮我一个忙就行。”周青文晃悠着手腕，化妆包也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白九被晃得眼晕，不由捏着自己的鼻梁追问：“什么忙？”
周青文没说需要他们做什么，而是先给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去第一办公楼。”
白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那地方是那么好进的吗？！
林渡想的比较实际，同时不忘自己身份，他告诉对方：“这个呀，除非你有可行的计划，否则我们没办法帮你哦，你也知道，那里守卫很严格的呢。”
白九被这声音一激，差点又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对于林渡说的这点周青文当然清楚，否则他也不会特意在这里等他们上门，他停止晃动的手，但态度还是吊儿郎当的，他说：“计划嘛当然是有的，你们帮我把人引开不就行了？”
白九：“……”
这计划还真是简单粗暴。
……且危险。
那可是第一办公楼，引开人不容易，引开后想脱身更不容易，他们好不容易摆脱搜捕员，结果这人一句话又想把他们给扔回去？
闹呢！
白九摆出一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这可能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这样啊。”周青文也没勉强，他只是重新晃动起手臂，目光望向楼梯间的窗户，作势要将化妆包从这里扔出去。白九额角一突，嘴巴跑在了脑子的前面：“等等！”
似乎早料到会被叫停，周青文自然地停下动作，扬起一抹阳光又开朗的笑容，“怎么，现在能做了？”
“……还是不能。”眼看着周青文要再次动作，白九抢在他前面开口，语速极快，跟连珠炮似的，“不过我们可以想想其它的办法嘛！”
周青文一挑眉毛：“比如？”
“额，比如……”白九绞尽脑汁思考着办法，但可行的办法确实不好找，于是他思路一转，转而问道：“要不你先说说你去那是要干嘛？我看看能不能曲线救国一下。”
“曲线救国”这个词还是他刚跟林渡学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周青文眼睛一眯，看起来对他们还是不太信任，但上下打量他们一番过后，他又无所谓地耸耸肩道：“行吧，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是要去找一份名单。”
这眼神让白九面色一黑，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周青文是觉得他们没有威胁，所以才这么轻易地说出他的目的的。
有这么看不起人的吗！
不过……“名单？”白九莫名想起了自己口袋里的那一份。
不会这么巧吧？
他不由追问起来：“什么名单？”
“你管呢？”周青文显然不是个会好好说话的，他仗着自己手上有对方想要的东西，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白九一哽，他感觉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但生聊也得继续聊，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心情，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跟对方讲道理：“我当然要管，因为我可能知道关于那份名单的线索。”
周青文也是个抓重点小能手，“可能？”他下巴微扬，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但白九偏偏不继续说了，他就这么执拗地站在周青文面前，像是在等待对方的态度。
场面一下就冷了，可这个冷只是表面上的，白九和周青文相互对峙着，眼神交汇间几乎能听到“滋滋”的火花声。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灯光突然灭了，是声控灯的时限到了，一片黑暗中，两人仍绷着表情交锋。这种气氛让林渡非常不适应，他向来是个和平主义者，从不主张暴力解决问题。
于是他轻轻拍掌，将灯重新点亮，光线的变幻对那两人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他们没有半分动作，仿佛眨一下眼都是认输的信号。
眼看着这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他连忙跳出来掐着细细的声音打圆场，“那个，大家有话好好说嘛，做人当然还是要以和为贵的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唔……家和万事兴？”
他一开口，对面两个人都齐刷刷地转头看他，白九对他这声音已经免疫了，甚至还能面无表情地吐槽：“虽然我对这方面还不太了解，不过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这句话应该不是这么用的吧？”
“呃，意思到了就行嘛。”林渡尴尬地“哈哈”两声，还别说，他在中间一插科打诨，场上气氛确实缓解了不少。周青文也终于开了金口，“所以，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白九没打算这么轻易就交出线索，他得确定对面这个人是真心想和他们合作的。于是他思索两秒后，对周青文提了一个要求：“我们确实知道一些东西，不过，你得先拿出点诚意来吧？”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化妆包。
“你想要什么诚意？”周青文也来了兴趣，他倒要看看，这个油腻的中年男人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简单，就先来一瓶……粉底液吧。”白九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最后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天精彩！
林渡眼神一亮。说实话，那一包化妆品中他们能用到的其实也就只有粉底液，毕竟只是要盖盖图案，其他东西他们也用不着。要是能现在就把粉底液搞到手，那他们就已经算是达成目标了。
目光惊奇地看向白九，林渡发自内心地为之惊叹。
这小脑袋瓜怎么这么贼精呢！
“粉底液啊。”听到这话，周青文貌似也悟出了什么，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直接拉开化妆包的拉链，从里面找出一个小瓶子给白九扔了过去。
白九眼疾手快地接住，定睛一看，面色又是一黑。
他挥舞着手中那瓶卸妆水，语气不善地道：“我要的不是粉底液吗？”
“哎呀看错了嘛，要不你将就一下，反正就是个诚意而已。”周青文笑眯眯的，“粉底液能代表诚意，难道卸妆水就不行？”
当然不行！
白九恨得牙痒痒，他拿卸妆水有什么用？这跟他们想要的功效是完全相反的啊！
他捏着手里的小瓶子，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呢？”周青文还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含笑，眸色却暗了下来，“你让我给你诚意，可我还没有看到你的诚意，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白九明白，这是要他表明态度了，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信息确实有价值。于是他给出了一个关键词：“高层。”
昏暗的光线下，周青文的目光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瞬，白九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瞬间，心里顿时有了底。
看来，他们有的谈。
第86章
场上局势又不一样了，双方手中都有对方想要的东西，白九衡量了一下两边物品的价值，觉得自己这边优势更大。
毕竟相对来说，化妆品更容易得到，而他手中的名单却不是哪里都有的。
手中有筹码，说话自然就有底气，白九自信地一勾唇，“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聊聊了？”
“看来你们的确知道点东西。”周青文神色认真了一点，但也就一点，总体来说还是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林渡趁热打铁：“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呀，你把东西给我们，我们也把情报给你，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周青文双腿交叠着靠在墙边，他看似认真地垂眸思考一阵，随即直接扬手，化妆包便飞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稳稳落进白九的怀中。
白九愕然，这么干脆？
“到你们了。”周青文下巴微扬，看这态度，他好像丝毫不担心白九他们毁约。
白九自然也不会干这种事，他只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告诉周青文说：“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抱着很多文件的人，他不小心把文件撒到地上了，我帮他捡文件的时候，看到了一份列着高层名字的名单。”
白九终究是有所保留，周青文给他的感觉不太好，他没法完全相信对方。这番说辞没有一句是假话，有用的信息也不是没有，只是非常模糊。
“就这？”对于这信息周青文自然是不满意，他微眯起眼睛，面色变得有些危险了起来。
他的长相本就带着几分邪气，如今做出这样的表情，更是让人觉得脊背发凉。但白九完全不受他的影响，他淡定地补充道：“当然不止。我看到那个人朝电梯间去了，他肯定会把文件交到这栋楼的某间办公室里。这栋楼的5楼是专门的办公区域，你去那里找，大概率能找到。”
这段话可全都是真话，那人确实是往电梯间走的，那里是一楼，他只可能往上走。后面也是白九做出的合理推测，之前他路过地图的时候特地注意过，这栋楼的五楼确实是办公区域。
如果前提成立的话，那这个结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林渡一阵默然，他重诚信，不愿随意欺骗他人，而白九这番话，偏偏又没有半点毛病。
周青文显然也对这里有些了解，他可能是信了白九的话，眼神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了。他点点头，“这样的话，这情报还算有用。”
“那么，交易完成。”白九对周青文点点头，又给了林渡一个眼神示意他离开，可林渡没看到，他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化妆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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