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的脸色微微变了,因此顿了几秒才说:“你胡说什么?我说过那是赝品!” 二人心下了然,看样子杨老是不知道喽?收贿收假画?百分之百有问题! “赝品?那杨老怎么还收?” 说着莫绍然放出了昨天在咖啡屋录下的录音。 杨老还在竭力维持镇静。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绍然不跟他多纠缠,他也知道这份证据不够充足,杨老绝对有办法否认。 他脸上笑容不变,显出把握十足的样子。 “您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您家那点儿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莫绍然这句话其实说的很模糊,但正因为这样,说中的可能性才更高。 杨老没说话,只是和他对视,莫绍然知道自己说中了,现在就是打心理战,他脸上的表情必须笃定,必须比杨老沉得住气。 “家人”、“妻子”、“误以为假的真画”、“愧疚”、“自责”、“伤风败俗”。 莫绍然脑中飞快的转着这几个词,希望还能试探一下。张思辰却暗中握了握莫绍然的手,示意他别再多说。杨老不像一般人,从他的动作和表情根本不能判断出太确切的信息,贸然试探只会反过来让杨老看出己方的破绽,这就是为什么张思辰从始至终不与他对话的原因。 莫绍然会意的保持沉默,杨老却主动攻过来。 他故意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 莫绍然明知道杨老心中没底,但这个时候他又说不出什么,冷汗都快下来了,这个老狐狸! “嘭——” 类似于爆炸的声响突然响起,为莫绍然解了围,一定是GR搞的鬼! 莫绍然拉起张思辰,二话不说就往爆炸的方向跑去,杨老慌忙试图拦住他们。 “来人!来人!给我拦住他们!” 可惜爆炸声已经吸引了大部分佣人过去,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家仆保镖,哪里是莫绍然的对手。 两人循着声音居然来到了一堵墙面前,只不过现在,这堵墙上已经被开出了一个能勉强供一人通过的洞。这个洞并不是炸弹炸出来的,而是机关,至于刚才的爆炸声,事实上是一只绑着炮仗的加菲猫闹钟发出来的,现在这只加菲猫正摇摇晃晃的发出“懒猫起床!懒猫起床!”的声音。 佣人们围着入口议论纷纷,显然他们先前并不知道这个机关的存在。莫绍然给十一组发了个短信,就和张思辰一前一后进去,这条通道夹在储藏室和书房之间,设计十分隐秘,而他们在进来之前看了一圈也没在附近找到任何像开关装置东西,这个GR总算还有点儿本事。
莫绍然走在前面,他还搞不清楚这条通道的作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通道是向下走的,走了一段就变的宽阔起来,走着走着还要时不时的转个弯,两人曲曲折折的走了大约不到三十米后,前方终于豁然开朗,是一间密室。看清了密室内的情况后,莫绍然放下了防备的姿势。 画,铺天盖地的画。天花板上、墙上、地上,挂满堆满了或是临摹名作,或是原创的画。莫绍然自认为对艺术方面还算有点研究,可摆在他面前的这些他见过的名画,他一时间竟分不出真假。画画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张思辰从他身后走出来,莫绍然回过神才发现在一堆空白的,还没画的画布之中原来还坐着一个人。莫绍然慌忙抓住张思辰的手,张思辰向他摇摇头示意没事,莫绍然也没放开,拉着他的手走了过去。 这人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他身着一身白衣,正在作画,除了画画的左手,全身上下一动不动,像雕塑一般,彷佛连呼吸都没有。他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这下他真的变成雕塑了,眼珠都不错一下的盯着刚完成的画作,好一会儿才慢慢把画举起来,一直举过头顶,又开始对着天花板看。 “哎……” 发出叹息的是刚刚赶到的杨老,后面还跟着接到莫绍然命令进来的十一组。这个时候谁知道多少,谁在试探谁,还是谁在骗谁都已经不重要了,莫绍然他们发现了这里,那就是杨老输了。 “杨老,原来您儿子都这么大了,可我怎么没见过杨夫人呀。”这人眉眼间与杨老有几分相似,年龄大概三十多岁,再综合那几个关键词,莫绍然做出了这样的推断,“误以为假的真画”八成也是他画的。 杨老闭上眼,“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结案吧!” 嘿,这老爷子还真是够倔的!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是什么都不说。不过现在莫绍然可不怕了,占上风的可是他们。杨老已经默认了这人是他的儿子,有儿子就肯定得有妻子,但杨老又确定终生未娶,又联想到“伤风败俗”这四个字,那就是……未婚先孕?不过就算没过门,也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这些年这么多人在挖杨老的料都没挖出来,只有死人才能不留痕迹。 那么这个人是谁杀的呢?杨老?不太可能,如果是他,为什么还把儿子留这么大,杨老应该也想抹去他的存在才是。可现在杨老收画被高承彬威胁,和把他养在地下室里,倒更像是为了保护他。那还能有谁?……家人!杨老的父母!这就解释的通了,怪不得他们后来再不逼迫杨老娶妻,想必他们当年也是背着杨老的,对他有愧,而杨老则对他保护不了的妻子有愧。 莫绍然基本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但不代表案子就能这么结。而且说实话,莫绍然有点看不惯杨老从始至终的作为和态度,现在又发现他居然为了自己的仕途而拘禁自己的亲儿子这么多年,莫绍然计上心来。 第36章 “杨老,我们需要带他回去调查,还请您配合。”说着莫绍然就一挥手,作势要让韩琦去逮捕杨老的儿子。 没想到韩琦刚一碰到那人,那人就发疯般的甩开韩琦,大叫了着跑到角落里抱着膝盖,简直快被韩琦吓哭了。 韩琦傻在原地,这人是三十多岁没错对吧?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杨老抢在莫绍然之前走过去抱住了儿子,边顺他的后背边哄他:“子凡,没事的子凡,别怕,爸在这儿。” 杨子凡手脚本来都在不停的抖,被杨老一抱却又僵硬起来,抬起头来也不看杨老。杨老赶紧从地上捡起一个画笔,“给。” 杨子凡情绪似乎瞬间就稳定下来,死死盯住画笔,慢慢把他拿到手里,转来转去的看了起来。 “自闭症学者。” 回避目光和肢体触碰、交流障碍、被叫名字没有反应、表情漠然、兴趣狭窄、行为方式重复刻板,在绘画方面却有超常表现,张思辰有了判断。 莫绍然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张思辰,自闭症这样儿?他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怀疑过张思辰有自闭症,现在看来,他家思辰也比这个杨子凡可爱太多了吧。 “自闭症”这个词大家都知道,但后面再加上“学者”两个字就有些陌生了,可现在显然又不是适合问出来的时候。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但你们必须只能以受贿罪定我的罪!子凡是无辜的。” 真不愧是杨老,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莫绍然之前的推断与真实的故事没有太大出入。 “老成持重”之所以有个“老”字,说明他不是年轻时能具备的品质。谁年轻时还没犯过错?只不过这个“错”有大有小罢了。 还没结婚就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这算不算是大错? 放在几十年前就是,放在军事世家里更是。 故事就像你能想到的那样没什么新意。这样的丑闻如果传出去,那对整个家族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杨老的父母为了儿子的出路,当机立断的选择让杨德舟人生中的“败笔”永远消失。杨德舟年轻时候的倔劲比起现在来说,那是只增不减,他当下就与父母闹翻,并以自己的仕途相要挟换取了孩子的性命。可杨德舟到底是不能什么都不考虑,再三思虑后,他同意了父母要求秘密养育这个孩子的决定。 也不知道该说杨子凡幸运还是不幸,杨德舟渐渐发现他对人的声音缺乏兴趣和反应,不愿与人贴近。对自己这个父亲也不产生依恋。到了该学说话的年龄,杨子凡却只会刻板的重复言语,语调、语速、节律、重音等也存在异常,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语言能力甚至完全消失了。杨子凡还对一般儿童所喜爱的玩具和游戏缺乏兴趣,而对一些通常不作为玩具的物品却特别感兴趣,甚至对非生命物体产生依恋行为。他常用同一种方式做事,要求物品放在固定位置,长时间内只吃少数几种食物,还经常重复蹦跳、将手放在眼前凝视,智力也发育迟缓。 杨德舟发现了杨子凡的不对劲,他马上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患有自闭症。得知真相的杨德舟在悲伤之余居然还有一点小小的高兴,自闭症本就不能与人正常交往接触,不正适合一直把他养在地下室里么?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杨子凡渐渐长大了,杨德舟也变的成熟起来,他看着几岁、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的儿子还像婴幼儿一样,从不与人交流,生活都不能自理,他开始思考自己这样做,对儿子公平么?杨德舟从来都不是恶人,沉重的负罪感和内疚感经过这么多年的积累越滚越大,他已经要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他决定请一个心理医生为杨子凡治疗,让他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但没想到这个心理医生动了歪念头,杨子凡不但是自闭症,还是罕见的,几率只有十分之一的自闭症学者,又叫自闭症天才,这类人智力低于正常人,而在其他心理功能方面有高度发展,比如杨子凡就是一个绘画方面的天才。关于他们是如何形成的说法在学界还没有统一。 心理医生偷偷把杨子凡的画拿出去卖,等杨德舟发现后已经太晚了。所以当高承彬拿着杨德舟曾经见过的,杨子凡临摹过的加利利海上的风暴时,多少官场的历练也阻止不了他不可控制的慌了,不是因为自己的仕途受到了威胁,而是担心杨子凡暴露之后将会受到的伤害,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而且杨德舟觉得自己实在欠杨子凡太多了。 杨德舟知道加利利海上的风暴早在1990年就被盗,高承彬拿到真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自己喜欢国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杨德舟断定高承彬一定是知道了杨子凡的事,他太害怕这个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之下了,他不容许在这件事上有一点差错,他甚至破天荒的一口应承下来高承彬的威胁。他宁愿自己下台,甚至坐牢,也不能让杨子凡出事。 杨德舟是后悔的,可有些时机一旦错过,就像开启了什么连锁反应,带动后面所有的齿轮一起转动,无法挽回。 “明天是最后一天,您放心,我会在您给的规定时间内结案的。” 说完,莫绍然不顾颓然的杨老和还仍然在盯着画笔的杨子凡,带十一组走出了杨家。 莫绍然没让夏嘉进去,让她在外面拦住GR,莫绍然他们出去的时候,两人正在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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