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陈确认了下行车记录仪的状态,抬手把它给关了。
谢崇博望望贺陈的脸色,又看看他摁开关时筋脉凸起显出格外用力的手:“你这弄得我心里……”
贺陈平静地告诉他:“我跟江徐分手了。”
谢崇博消化了几秒钟:“……什么?!”
贺陈没有说话,胳膊倚着两座中间的位置,等待发小抒发完惊讶情绪。
“怎么回事,怎么,是不是他外面有人了?是不是他甩的你……不是,他凭什么甩你啊!”谢崇博本能地觉得这件事不可能怪发小。真特么脑门挂钥匙开了眼界了,江徐怎么能、怎么敢!
“我提的。”贺陈按住发小挥舞的胳膊,“就刚刚。”
“不是,你,为什么啊,图什么……”谢崇博平生是个最喜欢大团圆结局的人,在他的想法里,神仙下凡就该过一辈子日子,不可能再回到天上,毕竟下凡的代价太大了,“你那打就白挨了,股份白不要了,白便宜你后妈了——”
贺陈想看看他俩的手机,确认一下有没有跟谁通着话。
他之所以不在家门口说,非要上了车才说,还要确保行车记录仪没开着,就是怕自己的发小疯狂爆料。
说的全是江徐不知道、也不能让江徐知道的事。
一提挨打,贺陈的后背又隐约地疼了起来。
谎称游学出国休养了小半年方看不出毛病、回到江徐身边才被对方温暖的怀抱治愈的旧伤,仅仅离开对方一个小时就又开始作祟了。
矫情的。
“我理解不了。”谢崇博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应该让他赔偿你,那个什么经济损失。”
“从哪学的新词汇。”贺陈笑了出来,又正色道,“你离他远点。”
“你还笑得出来!”谢崇博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就跟看电视剧倒数第二集 主角随时要“嘎嘣”那感觉差不多,“你提的,是不是因为你发现他外面有人了?”
“不是。”贺陈把视线从发小身上挪开,望向窗外,“我发现……他太爱我了。”
谢崇博停车的位置不错,坐在副驾驶微微偏头就能够看到他与江徐住的那栋楼。
他每次夜归,从下往上数几个窗口,总会看到熟悉的灯光。
“每回都走到楼下走不动了。”江徐在他身边说,“走吧,给你温着饭呢,再多走几步。”
他的爱人,赶往机场接他回家前,总是记得他对家里留灯的执着,从来没有一次是忘记的。
甚至没有问过为什么。
江徐啊,多努力地在做一个完美男友。
“他太爱你,你、你——”谢崇博大胆但小声地猜测,“你外面有人啦?”
贺陈一怔,转头快速地眨了眨眼,把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玩笑道:“夏律师改打离婚官司了?”
“你别跟我打岔。”谢崇博实在看不明白贺陈复杂莫测的神色代表了什么,“你是一心一意想急死我是吧,快说啊!”
“你知道什么叫压力吗?”贺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有过这种感觉吗?”
“骂我干吗?”对话触及到谢崇博的知识盲区,只能乱拳反击,“我不知道那些玄乎的心理学,我就知道,你大清早的提分手,我都怕江徐想不开爬护栏跳地铁里。”
贺陈笑道:“你还知道地铁有护栏呐。”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谢崇博怒道,“你疯了你,没事闹分手!”
“我不疯的话。”贺陈闭了闭眼睛,苦笑,“他就要疯了。”
第3章
九年前。
贺陈在年夜饭的饭桌上收到了来自江徐的消息。
江徐问他:“我回家那天早上,你给我买早饭,是什么意思啊?”
贺陈面上风清云淡,快速给他回复:“你喝酒了?”
江徐:“总要陪着我爸喝一点的。”
贺陈知道,江徐的父母早就各自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
江徐和两个家庭相处得都还算可以,每逢过年两边都要去探望,陪父亲聊聊,陪母亲逛逛,成年之后,前者变成了陪着喝点小酒。
从发的消息上来看,不止喝了一点。
在大二的整个上学期里,贺陈觉得他们有无数个机会将两人之间的朦胧好感挑明。
他在等待江徐,也在重新审视自己,越审视越觉得……自己的眼光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世事没有完美,江徐哪里都好,只是迟迟不肯主动跨过那条界线。
表白啊,表白,不需要多么浪漫,表达明白就可以。
贺陈又和江徐开了句玩笑,礼貌地应付家宴上必然会有的长辈垂问,几次想看看江徐如何回应,又有些不敢面对。
贺陈是这样说的:“买早饭?心血来潮施恩图报喽,下学期准备怎么报答我?”
及至夜深,他决心把对方很可能不中听的话留在旧年,这才看到江徐回复的:“好嘞,以后每天都给你准备早饭。”
彼时贺陈并不知道,“以后”指的是从那以后的每一天。
他也并不明白,在自己认为有进有退的暧昧拉扯当中,江徐的每一句话都在真诚地许诺。
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个差别最大的地方,他准备投入到一段感情当中时,对方已经在清点于这段感情里可以付出的全部了。
……
贺陈前一天晚上没怎么睡着,哪怕谢崇博的车技算不上沉稳,停车与起步都有些毛躁,他依然在毫无规律的摇晃中睡了过去。
好像梦到了九年前某一场失败的暗示,又似乎没有。
说不定仅仅是难以避免地想起了过去的事而已。
“不错啊,这个房子。”谢崇博拉着行李,跟随贺陈来到楼上,换过鞋,踩着一尘不染、脚感舒适的地板将各个房间逛了个遍,“你什么时候买的?没听你说过。”
“前年装好的。”贺陈不会为了生活中发生变故就降低生活品质,事先安排助理请了保洁来彻底打扫过,日常用品一应俱全,“买早就买了。”
谢崇博看见个新鲜玩意儿觉得好,自己也想要,拿出手机在网上查了查:“嚯……你统共多少钱拿下的?”
贺陈暂时没有收拾行李的心情,洗净双手,开始泡茶:“三千多万。”
“那赚了呀。”谢崇博丢下手机,张开双臂,整个人摊在客厅中间的灰色沙发上,望着贺陈身前的长桌,“沙发还挺舒服,你这桌子也不错,要老爷子还在,我高低给他搬家里去。”
贺陈轻笑:“老爷子没白疼你。”
“那当然!”谢崇博边说话边东张西望,觉着窗外的景色角度挺绝,躺沙发上看着,天高云淡岁月静好,直起身后便能俯瞰市中心的建筑,又是另外一种心境,“嘿,我要有个望远镜,会不会能从这儿看见老夏呀……”
他说话间走到落地窗边,假装专心分辨对面的建筑群,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江徐也在这附近上班吧,你们怎么没有搬过来?”
贺陈静静凝视着舒展开的茶叶:“没有。”
最开始,他没有和江徐提到这个房子。
并非想要隐瞒。
他们在相处的过程中,每当他送给江徐什么礼物,过程好像都不够完美,每次对方高兴的样子都特别真诚,同时也切实认为很奢侈。
这套房子,不管他怎么介绍,想必都会让江徐感到惊讶大过于喜爱,与其让对方早早得知然后时不时就想起来,不如装修安置好了再将人带过来。
贺陈准备在两人的特别纪念日里和江徐提这件事。
那一天,他们过得很开心。
外出用餐归来,贺陈罕见地为即将宣布的事情感到有些惴惴,江徐也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随后,江徐先开了口:“贺陈,我想给你买套房子。”
贺陈立即明白自己心底那股没来由的不安从何而来了。
不是即将发生坏事的预感,却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好事。
江徐给贺陈转了一笔钱,让他用这笔钱付首付,江徐自己来背贷款,约定好如何按份拥有——正正经经走过公证的,绝大部分都归贺陈所有。
手续多少有些复杂,贺陈全程陪着江徐一起办了下来,在对方看过来时自然地浮现出微笑,事后听助理恭维“江先生好爱您哦”,却丝毫感觉不到轻松甜蜜。
“谢谢你愿意陪我做这么麻烦的事。”江徐心满意足地对他说,“贺先生又为我实现理想了。”
贺陈便再也没有办法说出自己为两人准备了一个地段和环境都极为理想的居所——“理想”修饰居所,也代表了一些价值。
贺陈的购房计划实现得毫无困难,远没有江徐这样热烈单纯、满怀希望。
他说不出口。
说出来的话,把江徐之前的努力都当成什么了。
可惜,他彼时没有察觉两人的生活当中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只给了江徐自以为是的体贴和陪伴。
如果不是后来被人当头棒喝……
“哎。”谢崇博见发小只是怔怔坐在桌前,没话找话,“你不是说茶不久泡吗?”
贺陈现在脑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想,却又乱得很:“我说过?”
“是啊,我说江徐不会泡茶,你就反驳我了啊。”谢崇博对此耿耿于怀,“你是不是天天替他找回面子,忽悠我的?你看,这种拿兄弟垫背的事你都干了,有什么误会就两个人好好说清楚嘛。”
贺陈其实没有喝茶的心情,泡茶只是一种下意识的礼貌,没想到又找到了自己的错漏之处。
谢崇博这么粗的神经都能察觉到他时时为江徐找补,江徐本人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他融入到日常生活中的那些自以为贴心的行为,还有他暗暗觉得江徐真是可爱的时刻,回头再看,多半很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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