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想象掐死他吗?古维瀚慢下脚步,显然她没发现那扇落地窗变成镜子了。 掐他之后,徐瑀玲又在他西装外 上劈了好几掌,最后才不甘不愿的将外 挂上门边的隐藏式收纳柜。她对 外 再吐几回舌头,毫不秀气,出脚踢关隐藏式柜门后,转身朝他走,瞬间又换上刚才客气又讨好的表情。 古维瀚看完表演,快步走至沙发,忍住莫名其妙的笑意,坐下,面无表情迎视她。 「那熊掌……对不起,古先生,请您稍坐一下,童先生马上出来。」她用腻人的甜音说,转入厨房。 古维瀚掉头又看一眼镜子般明亮的落地窗,笑了,心绪开朗。 第二章 想到古维瀚那张得意的脸,一路嘀咕到家的徐瑀玲心情依旧难平! 可恶的他竟然吃光所有餐点,从前菜到餐后甜点、水果,一口没剩,连沾酱都没残留!以前曾身为五星级饭店主厨的母亲说过,对厨师最大的赞美,就是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如果母亲还在世,大概会为她的精湛手艺鼓掌喝采,可她现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不是五星级主厨,不期待被食客赞美;因为她原意是要那人吃不下,没想到他竟吃得好高兴!没有人知道,她对含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厌恶程度非笔墨能够形容。她听完童澔对古维瀚的介绍、听完那一长串要求清单,就好气自己见钱眼开,跑来替最讨厌的贵公子张罗晚餐。 童澔说古维瀚讨厌美女,而古维瀚正巧是她讨厌的贵公子。 互相厌恶,大概是他们唯一的共通点。 她处心积虑想让他吃不下,没想到啊,那家伙居然吃得超开心。 明明童澔的清单指明,古维瀚喜欢比餐馆口味淡一点的干酪焗龙虾,她想淡一点的意思,大概是少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量的干酪,索性就大大减少一半的量,吃惯餐厅重口味的人,绝对会认为味道太淡。 反正,不管哪道菜,只要是古维瀚要吃的那份,她一定做得非常「清淡」,淡到毫无讨好食客意思的程度。 在最后一盅雕花水果盘上,她坏心为他淋上的酸甜酱,是比其他人酸两倍的酱汁。男人嘛,大多贪甜不爱酸。 结果勒,他老兄居然「罕见」地赞美她—— 罕见是童澔事后说的,他说古维瀚甚少赞美他人—— 说酱汁酸得恰到好处,搭上甜腻的水果刚刚好。 她、她……她还能说什么?瞎猫碰上死老鼠吗?只能说他的口味怪得令人发指。 古维瀚因为饱足,又跟童澔聊得顺利开心,吃完水果后,立即表明要童澔周一上午至奇宇签约。 离去前,他的态度亲切,微笑 对童澔说:「从没有一位厨师的手艺这么对我的胃,我吃得既满足又开心,童先生能这么快得到合约,她有一大半功劳。」 结果老板开心到居然要她送他下楼,有没有搞错?不过气归气,在老板未来的顶级客户面前,她不能不给足面子,只能暗自咬牙切齿,不甘不愿挤出娇媚笑颜,陪熊掌先生搭电梯。 可是电梯门才关上,那位熊掌先生马上站离她三步远,她猜要是电梯够大,他八成想拉开两人距离百步以上。 接 他又迅速将亲切表情收得一乾二净,换上不可一世的倨傲态度、语气,莫名其妙对她说: 「做人要诚实一点,不然迟早得内伤。」 「什么叫做人要诚实一点?」她气得差点想对他喷火,真希望自己当时是只喷火龙。 这男人根本就是变色龙,人前人后两个样,刚刚才赞美她厨艺精湛,表现得好像很感谢她,让他吃得饱饱、心情好好,现在才换个地点而已,立刻翻脸不认账!他跩跩的语气表情,哪有一丁点感谢的影子?真是见鬼了!就说贵公子惹人厌吧,没一个例外。 「妳自己心里有数。」他态度傲慢,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心里没有数,希望熊掌先生明示。」她用讽刺语气回敬他的傲慢。 该死的快速电梯在她没得到答案前便抵达一楼,古维瀚高傲又带点得意的目光终于向 她说: 「妳心里有数,别以为妳能轻易蒙骗所有人。」 他的眼神,犀利得像能轻易视穿万物。徐瑀玲心震,不过怒气很快压过震撼,她气到直接当他的面,赏他一个大鬼脸,然后按下电梯关门键。 她发誓,在电梯门关上那一瞬,她确实看见他的唇角上扬了!她是在抗议耶,可恶的男人却将她的抗议当笑话。 回到家,她踢掉高跟鞋,坐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她,盘起的头发些微凌乱,口红颜色淡了许多,眼线晕开一些,看起来挺像画了烟熏妆。 她踱进浴室放下头发,拿起梳子,刷直长发,用卸妆棉卸去脸上的五颜六色再洗脸,摘下隐形眼镜,戴上咖啡色塑料框眼镜,怔怔望 镜子里素颜的自己,耳边非常突然的响起古维瀚那句话。 做人要诚实一点,不然迟早得内伤。 她哼了一声,踱回卧室,在梳妆台前拍化妆水,看 镜子里苍白的脸,讨厌的声音又飘到耳边。 别以为妳能轻易蒙骗所有人…… 她气得重重放下化妆水,只是这回,鼓涨的怒气撑不过三秒就忽然泄光。她叹气,很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他其实说的没错。 她想骗谁呢? 外婆、大舅舅、小舅舅、舅妈们、大表哥、二表妹、大阿姨、小阿姨、姨丈们,所有母亲娘家亲人,甚至是父亲那边,跟她从不来往的陌生「亲人们」,全骂她是克父克母克亲人的祸害,将来铁定是克夫克子的扫把星,连她都决定彻彻底底变成大家期望的祸害了,她骗得了谁?她连自己都骗不过!
穿上漂亮衣服、踩上踩不惯的高跟鞋、画了明亮耀眼的大浓妆,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原来的她。她还是那个极度没自信、极度害怕生命走到尽头那日,身边没半个有血缘的亲人送她孤单灵魂下地狱的悲情人。 所有人都说,她根本不该出生,将来她一定会下地狱,因为她克死所有爱她的人,她是扫把星、是祸害,地狱本来就是给她这种人去的地方。 她不害怕下地狱,她害怕的是,到头来没有一个活 的人肯爱她。 这样的她,究竟想骗谁呢? 人终究没办法因为外表大改变,就连带将藏在里头的自己也改变。 花荋常说她是个耳根子软的滥好人。这些年她不在老家,但往往只要老家哪个亲人随便来通电话、随便找个理由要钱,她最后都会把钱寄回去。 他们骂她扫把星,却又贪她这个扫把星辛苦赚来的钱,老爱藉由指控她害死谁谁谁,引发她的罪恶感,再向她要钱,每个打来要钱的人都有相同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是罪人,理当花钱消灾。 这些年来,她任由他们拿「祸害」的罪名勒索自己,不为什么,只因为她常常也认为自己八成出生就带赛,祸害两 根本不足以形容她。 她还没出生,就决定不要她的贵公子老爸,在她出生当天发生车祸死亡,尽管错在那位贵公子喝了酒、又跟辣妹边开车边玩火辣性爱游戏,但所有亲戚都说是她八 硬,一出生就克死父亲。 她对那位含金汤匙拜访世界的无情老爸毫无感情,他意外身故引发不了她一丁点伤痛,他的死,在如今成年的她看来,不过是长年沉睡的老天爷忽然醒过来,赐下公正惩罚,惩罚他玩弄妈妈的感情、害妈妈未婚生子、害她成为父不详的私生子。父亲的死,她真的不在乎。真正让她伤心的是,老家一向不迷信又宠她的外公,在她六岁生日那天,心脏病发去世。 疼她的二阿姨、二姨丈,在她八岁生日那天,车祸双双身亡。 当建筑工人的二舅舅在她十岁生日那天,从工地六楼摔下死亡。 二舅妈两年后,同样也在她生日那天,因癌症病逝。 连她的母亲,都在五年前检查出肝癌末期,治疗未果,去世那天,还是她生日。 世界上哪来这么多悲惨巧合?狗血洒满天的电视连续剧,恐怕都找不出这么悲的剧情。 所以她拿什么说服别人,她不是祸害? 母亲去世那天,她彻底对命运投降,搬离老家,离所有亲人远远的,一个人只身北上,那天开始,她相信自己确实是克父、克母、克所有亲人的祸害。 五年前的她,原是 部某所国立大学三年级的学生,母亲过世后,她办了休学,参加北部大学转学考,开始一个人的台北生活。 花荋不懂,她其实不是耳根子软,她给钱,是当自己在赎罪,赎一出生就被注定的罪。 她给钱,是因为她还没完全死心、还怀抱最后一丝丝期待,希望她的众多亲人最后能看在她乖乖交钱的份上,接纳她。 前天大表哥打电话给她,劈头就是一顿骂,骂够后就跟她要三十万,因为前天外婆过世了,而前天……是她生日。所有亲人一致通过,外婆的丧葬费该由她全部承担,一定是她克死外婆。 他们不准她回老家、不准她参加外婆的丧礼,只要钱。 那通电话,终于让她醒了,让她明白,大多时间都在沉睡的命运之神,早就打算不要好好待她,她的亲人更是永远都不可能接纳她!既然如此,她干么不祸害得彻底一点?要钱?一句话,「没办法。」 她决定从今以后,她赚的每一分钱只花在自己身上。 理由?简单,她是祸害嘛!她要彻底变成妖艳祸害,既然命运不肯让她好过,她干么让别人好过? 她决定,既然命运老爱伤她的心,她就去伤别人的心,变成妖艳祸害后,她就可以随便伤男人的心了…… 望 镜子里那张显得憔悴的脸,徐瑀玲满面泪水,她抹抹泪,傻兮兮地扯开一朵可怜的笑。骨子里,她很明白,就算进化成妖艳祸害,她也没有多余力气伤人,她早就伤痕累累,快要不支倒地的趴下了。她啊,究竟想骗谁? 拿起钥匙,她决定到附近公园透透气,反正今晚的她,绝对会失眠。 古维瀚现在身上的百慕大短裤是两件五百的打折品、T恤是三件五百的便宜印花T、脚上一双从三十九元生活用品店买来的蓝白拖,全身简单的轻便穿 没超过新台币五百块,他始终认为,这才是他的真正价值、才是真正的他。 他手上拎 两个日本料理店的特制便当,据说是家非常知名的料理店,至于东西好不好吃嘛,问他可没答案,得问公园里的流浪狗。 梁秘书说被他喂食的流浪狗超级幸运,吃的是昂贵的特制便当。 事实上他买特制便当只是图个方便,狗不能吃加调味料的食物,他又懒得到宠物店买狗粮,「六本目」就开在他住处大楼旁的小巷口,请师傅帮他特制不加盐与其他调味料的食物很方便。一个便当三百块,他一个星期最多到公园一次,星期六或星期日晚上,一星期两个便当的花费,还构不成他的负担。 今天参加的餐宴,他难得的吃了个大饱足,所有餐点居然不可思议地恰巧符合他的口味。他知道真有心要打听,确实能问到很接近他喜好的口味,吃过依他喜好「特制」的餐宴也不少,但却从没碰过完全切中他口味的厨子,今天的餐食,对他的味蕾真是大犒赏,好吃到让他的舌头都想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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