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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淮却不大高兴，给贺白剥桔子吃，耐心细致地把橘络剥的干干净净的，摆在盘子里。
可贺白一瓣也没吃。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窗外清风带雨落地的声音，和施淮撕橘子皮的声音。
贺白眼睛只看向窗外，雨水打在叶子上，他似乎看得入了迷，出神地望着。
施淮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停了剥橘子的动作，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小心而快速地拍下了一张照片。
贺白的侧脸精致，线条流畅，因长时间不出门，他的皮肤更白了些，却也更瘦了。此刻眼睛无波无澜地望向窗外，显得安静又乖巧，精致又脆弱。
施淮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把照片设置成了锁屏和壁纸，按灭手机屏幕，却又不自觉地打开盯着照片看，反反复复几次，终于引起了贺白的注意。
贺白微微侧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动作。
施淮一愣，局促地把手机收起来，小心又快速地看了贺白一眼，意识到他没发现锁屏的事便又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展开一个笑，“白白，不如我们去看雨吧？”
“看雨？”
“你不是一直在看吗？隔着玻璃看多没意思，我和你出去看行不行？”
贺白似乎动心了，却又有些犹豫，攥着被角的手一点点收紧，“好。”
施淮眉眼都带了笑意，忙前忙后地给贺白拿鞋，穿外套，又拿上了一把黑色的大伞，跟在贺白身侧下楼。
贺白似乎有些晕电梯，电梯一启动，他便呼吸一紧，皱紧了眉头，手也不安地抓紧了衣角。
施淮没有放过他身上的任何一个小细节，却讶然自己并不知道贺白晕电梯。他有些仓促地伸手想要去抓贺白的手，却被贺白拍了一下，正好是他受伤的那只手，顿时疼的他猛吸了一口气。
贺白似乎有些害怕，抿了抿嘴想要说什么，又小心地看向施淮的手。
还是施淮先开口，“没事。”
“对不起。”
施淮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搭在了贺白的肩膀上，装作不在意地问他，“白白什么时候晕电梯了？”
贺白还没有开口，电梯门便已经打开了。施淮便没有再问，只是原本放在贺白肩膀上的手顺势把贺白揽到了身前，半个身子护着贺白。
贺白没有挣扎躲避，只是身子有些僵硬，低垂着头和施淮走出了电梯。
医院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人，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
雨下的并不十分大，向外看去却雾气氤氲。
施淮把伞撑开，揽着贺白往雨中走去。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伞面上，又沿着伞面落下来，掉在脚边，在地上绽开水花。
伞大部分都遮在了贺白头顶，加之他比施淮矮了一头，施淮便把伞举得低，整个伞都向贺白倾斜，全然不顾自己的肩头被淋湿。
两人沿着平坦的石子路走进医院门前的小花园，两侧的绿植被雨打湿，风一吹过，叶子细细簌簌地抖动，落下雨来。
静谧祥和，施淮低头看着贺白弯起的嘴角，自己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贺白忽然停住脚步，施淮也跟着停下，疑惑道：“白白？在看什么？”
“那是玫瑰吗？”
顺着贺白的眼神，施淮看到了一簇开的正好的花，花瓣娇艳，重瓣向外接住雨滴，一片浓重的红色在雨中盛开。
“不是。”
“那是什么？”
“月季。”
贺白静默了一会，“有什么区别吗？”
“最大的区别应该是它们的花期不同，红玫瑰花期在5—6月，而红月季在4—9月。”
“那现在是7月份吗？”
施淮一愣，有酸涩直冲眼眶，他眨了眨眼，声调低沉，“不是，8月了。”
施淮忽然意识到，贺白被关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可以显示时间的物品，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频繁地看向窗外，看着窗外的阳光逐渐热烈，看着路边的行人换了单薄的T恤，看着叶子越发翠绿。
可是夏日如此相似，他无法觉察时日。
贺白喃喃，“这么快啊。”
“嗯。”施淮轻轻地应了一声，“8月14了。”
两人走进小花园深处的亭子中。
施淮把伞收好放在了一侧，拿纸巾仔细地把座椅擦干净，叫贺白过来坐。
谁都不说话，于是只有雨声沥沥，生风浅浅。
“施淮。”
施淮怔愣，几乎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不然贺白怎么会主动开口叫他。扭头看向贺白，却发现贺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施淮忍不住地问，“白白，你叫我了吗？”
“嗯。”
施淮难掩激动，“你再叫一声好不好？”
贺白却没说话。
施淮盯着他看了半晌，慢慢移开视线，“没事。那白白叫我有什么事？”
“我想喝奶茶。”
“我去给你买。”施淮拿起雨伞就往外走，走到亭子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回头看他，“那白白在这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会回来。”
贺白没应声，一双平静的眼眸看过来，施淮见不得他这么平静甚至有些空洞的眼神，还是没能等到贺白的回答，迅速转身走了。
医院附近就有一家奶茶店，因为下雨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人。
施淮不知道贺白喜欢什么口味，耐心地听着店员姑娘给他推荐，最终选了杯四季奶青，莫名地觉得贺白会喜欢。
等出了奶茶店，雨已经停了，被雨洗过的天空一片湛蓝清澈。
施淮拿着奶茶步履匆忙，心跳的剧烈，一步一步走的急促，浑然不顾有污水溅到裤腿上。直到走到花园亭子附近，亭子里空无一人，施淮一颗心急速坠落，握着奶茶的手渐渐收紧，纸质的奶茶杯被捏到变形。
“贺白？！”施淮环顾四周，声音焦急，努力拔高声音叫人，却又怕把人吓到，急忙改了称谓，“白白？！白白你在哪？”。
因为下雨的原因，施淮出于私心想和贺白单独相处，便没有让人跟着。
施淮眼眶很快就红了，他知道贺白不想留在他身边，也知道贺白让他去买奶茶就是为了支开自己，可是他还是去买了。
施淮沿着亭子找了一圈，又在小花园里胡乱地走，一边走一边喊人，最终在西南角发现了贺白。
施淮呼吸急促，手里的奶茶瞬间掉在地上，压制着脚步走到贺白身边，声音嘶哑，像是藏着滔天的情绪，却又没能藏好，从声音中泄露出来，“白白，你，你，”看着贺白的头顶，最终只有一句，“白白。”苍白无力又无可奈何。
贺白应了一声，又指了指面前的花簇，“月季。”
其实花园不大，施淮知道贺白肯定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只不过是不想应声罢了。
“原来这园子里有两种月季。”施淮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收敛自己的情绪，装作无事地和贺白交谈。
眼前的这棵月季是白色的，有花瓣被雨水打落，一地飘零。
施淮莫名地觉得难受，那飘落的白色花瓣，和枝头上开的正好的花朵，让他想起父亲墓前的白色月季，他去伸手去拉贺白，“白白，我们回去吧。”
贺白没有挣开他，看向地上的奶茶，“你，不生气吗？”
施淮握紧了他的手，“生气啊，谁在这种了棵白月季，不吉利。”说着拉起贺白就要走，“我告诉施凯鼎，让他给我刨了。”丝毫没提贺白离开，也不应声的事情。
“你别生气。”
施淮捡起已经摔坏了的奶茶，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为什么不生气？”
贺白沉默，轻轻地回握了一下施淮的手，“花好看。”
施淮笑了一声，“喜欢吗？”
“嗯。”
“花好看，不理人，你喜欢，我不生气。”
第6章 回家
出院那天，施淮好似才想起来什么，让人去把关在病房的李京放出来。
施淮给贺白拉开车门，在人进去的时候还小心地用手盖住头顶，怕他撞到头，进了车里又俯身给他系好安全带。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贺白，“白白想去哪？”
他不想让贺白再回那座复式公寓了。
贺白只是低头没说话。
“那去圣苑吧。”圣苑是一处别墅区，那是施淮的私人房产。
贺白仍旧没有应声。
施淮便带着贺白来了圣苑，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与那些惨痛的过往隔离开来，和贺白重新开始。
圣苑的房间早已经给贺白整理好了，在一楼的餐厅桌上铺了浅色的桌布，上面摆着一只花瓶，里面养着一只白玫瑰，客厅的沙发上放着几只可爱的玩偶，楼梯通道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明亮的向日葵油画，巨大的落地窗旁铺着暖色的地毯，摆放着同色系的懒人沙发，对面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只精巧的小鱼缸，却养着一只小乌龟。
这一切都和房子简约冷淡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显然是施淮为了讨和白欢心特意装饰的。
“喜欢吗？”施淮问道。
“嗯。”
施淮带着贺白来到他的房间，拉开窗帘，一面透亮的玻璃印入眼帘，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青翠的树木，俯身可以看见花园里的郁郁葱葱。宽大的飘窗铺着毛毯，放着几只抱枕和几本书。
“白白，下雨的时候，你可以在这看雨。”
贺白安静地站在他旁边，歪头看着房间里的装饰。
施淮笑起来，贺白一旦喜欢什么东西就会歪头打量，看来他是喜欢的。“当然了，看雪也是可以的。你可以在这里，看一年四季。”
施淮伸手想要揉揉贺白的发顶，却在贺白看过来的时候匆忙收回了手。
吃过午饭，施淮给贺白介绍林姨，“白白，这是林姨，我不在家就让林姨照顾你。公司有事情需要处理，我晚饭前会回来。”
林姨已经发白的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面容慈祥，眼睛里流转着慈爱的光芒，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笑着和贺白打招呼，“你好，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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