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白乖巧地应道:“林姨好。”
施淮穿好外套,叮嘱贺白,“白白,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让林姨带你逛逛,小池塘的荷花好像开了。”
贺白低声“嗯”了一声。
施淮已经习惯了贺白的反应。贺白不想理他也没关系,至少他还在,只要人还在身边,他总归是有机会有时间挽回贺白的。
晚上施淮回到家里,却被林姨告知贺白今天下午一直在卧室没有出来,吃过午饭就上楼了,再也没有出房间。
施淮松了松领带,揉了揉眉心,上楼后却发现贺白的卧室是虚掩着的,在门缝里看见贺白坐在飘窗上,怀里抱着一只抱枕,靠在墙壁上发呆地看着窗外。
施淮想要推门而入的手一顿,又不忍心去打扰他,却也见不得他这一副漠然又脆弱,好似随时都会随风消散的模样。
思来想去,走下楼去给贺白打电话,结果一连几个没有人接。
林姨已经把做好的饭菜都端到了桌上,施淮好似终于有了理由推门而入,“白白,吃饭了。”
贺白赤着一双脚就要往外走,施淮又急忙给他拿了拖鞋,看着人穿上,才带着贺白去吃饭。
施淮给贺白夹菜,试探着问:“白白,这里不好吗?”
贺白摇头,“挺好的。”
“那今天下午去哪了啊?小池塘里还有鲤鱼,你看见了吗?”
“嗯。”
施淮嘴唇微抿,明明贺白今天下午哪都没去,他依旧只是在顺从他,从前的贺白再也不见了,现在的贺白好似提线木偶,偶尔流露的情绪和不睬不理,都让施淮欣喜。
所以施淮没有拆穿他,只是告诉他,“后花园里种着葡萄,白白可以去摘葡萄吃。”寄予此引起贺白的兴趣。
可贺白依旧“嗯”了一声。
施淮也不恼,只是絮絮叨叨地接着说:“三楼还有露天泳池,白白可以去游泳。那只小乌龟是不是很乖,一直趴在那睡觉,或许可以买两只金鱼来和它作伴。出了别墅区,临江那有处广场,晚上很热闹,白白可以去和他们滑滑板。哦对了,储物间里有白白的滑板,白白发现了吗?我又买了几块,不知道白白喜不喜欢?”
贺白只是安静地吃饭,像是没有听到。
一直没有回应,施淮也有些心灰意冷,于是便闭了嘴,沉默地吃饭。
第二天施淮照旧去上班,临走前又嘱咐了贺白一番,谁料晚上回了家林姨又告诉他,贺白今日依旧没有出房门。而无论自己在手机上发多少消息,打多少电话,贺白都没有回复他。
施淮却知晓这都是自己的错,是他把贺白关了起来,才导致贺白如今的孤僻沉默。他好似把自己困在了那一个月里的复式公寓,困在了撕裂般的孤单和沉寂中,而施淮这个始作俑者,在他那里没有信服力,所以也不具备把他呼唤出来的能力。
因为他是导致一切的元凶。刽子手,永远不会是被拯救者的英雄。
施淮站在贺白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才被贺白打开。
四目相对,施淮忽然忘了要说什么,几许沉默后,“白白,你手机呢?”
贺白回身去拿给他。
施淮拽了拽自己的衣袖,还是接了过来,想要打开却发现手机是关机的状态,“白白?没看过自己的手机吗?”
贺白摇了摇头。
施淮很快反应过来,怪不得贺白不知道几月几号,怪不得打电话没有人接,发消息没有回复,原来从给他手机开始,贺白就没有打开过。
施淮眼前发黑,匆忙地把手机还给贺白,说话断断续续的,“我,我忽然,想起来,公司有事。”
其实公司里哪里有什么事情,除了加班的人,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下班回家了。施淮躺在酒店的床上,拿着手机发呆。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施淮眼睛聚焦,是林姨的电话。“喂,林姨?”
“小淮,今天晚上不回来吗?”从小父母没时间管他,都是林姨照看他,就是这样他才放心让林姨照顾贺白。
“不回去了林姨。”施淮声音哑哑的,“我这天都不回去了,您照看好贺白,告诉他我不在家,他不用这么紧张,出去走走,到处看看。”
林姨叹了口气,没有多问,“好。”
一连十几天施淮在酒店和公司两头跑,不过林姨会和他汇报贺白的动态,有时是几张照片,有时不过寥寥几句话,“贺先生今天没出门。”
“贺先生今天没出来,我上楼喊他吃饭,他好像在发呆。”
“今天也是。”
“今天也是老样子。”
“贺先生说汤很好喝,老天爷,他终于主动和我说话了。”图片是一碗玉米排骨汤。
“贺先生今天去小花园看了看。”
“贺先生让我叫他小白,这是贺先生第一次提要求。”
“小白从花园里剪了枝月季。”图片上是白色的细口花瓶装着一只粉色的月季。称呼也从贺先生,变成了小白。
“小白说葡萄长虫了,我找人来杀虫了。”图片是贺白站在葡萄架下面,仰头看着面前的一串葡萄。
“小白今天没出门。”
“小白滑滑板。”图片是贺白一脸严肃地站在滑板上,可以看出他已经有些生疏了。
“池塘里有条鱼死了,小白把它埋到了月季树下,说应该有白月季的。”
“小白今天问了临江的广场在哪,但是没有去。”
“小白说那只乌龟有点安静。我觉得就像他一样。”
施淮翻来覆去的看这些聊天记录,有些欣喜,想自己果然还是了解贺白的,他果然是喜欢这些的,只不过是碍于自己在场,所以才禁锢自己。
“小白说他不喜欢吃蒜苔。”
施淮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想到不久前贺白的胃病,他还让贺白洗了蒜苔,他送到贺白碗里的蒜苔,贺白全都一根不剩地吃完了。
施淮难耐地点燃香烟,后背泛起凉意,烟雾缭绕中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烟灰细细簌簌地落下来,落到他的西装裤上,被灼烧出一个小洞。
铺天盖地的愧疚、痛苦、后悔席卷了他,让他几乎呼吸不上来,一口烟呛在喉咙中,使他猛地咳嗽起来。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施淮微醺地从饭局上回来,司机不知情把他送回到了圣苑。施淮本想离开,却难低彻骨的想念,在看见二楼的灯光时他就走不动路了,酒精侵蚀着他的神经,着迷地往光源处走。
施淮轻轻地推开门,房间灯还亮着,贺白却已经睡了。
贺白微微蜷缩着,被子掩盖了他大半张脸,有些长的头发散乱的铺在枕头上,安静地合着眼,呼吸平稳。
施淮觉得自己太久没有看见贺白了,明明不到一个月,却觉得时间漫长到无法估量。如今贺白就在自己眼前,那些不会说话的思念,密密麻麻地啃食他的骨髓。又怕吵到贺白,施淮小心地蹲在床边,伸手把他遮挡眼睛的刘海往旁边拨了拨,指尖轻柔地拂过他的眉心。
“白白,为什么林姨的讲述中没有我?你一点都没有问到我。”
“你明明喜欢那只小乌龟,喜欢小池塘里的鲤鱼,为什么我在的时候,你却不去看一眼呢?”
“白白,我给你离开的机会了,你为什么不走呢?跟着我住在这,不委屈吗?”施淮忍不住地倾身吻了吻贺白,他这么多天不在家,连偷偷回来看一眼都不敢,家里就一个照顾他的林姨,如果贺白要走,林姨哪里会拦得住呢。贺白的身份证、户口本和钱包都放在床头柜上,手机里有施淮给他转的钱,他要头也不回地离开,足以让施淮找不见他。
他不在家的每一天,心都是提起来的,生怕哪一天林姨忽然告诉他贺白不见了。
“白白,那就不走了好不好?”
没有人理他,贺白安静地睡着,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施淮动情地吻上他的嘴唇,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呼吸陡然加重,唇上的温热让他情难自抑,又怕吵醒贺白,急忙站起身来,迅速离开了。
第7章 圣女果
翌日清晨,施淮从楼上下来,他因昨晚宿醉起的晚了些,走到餐厅时,贺白和林姨正在吃早饭。
贺白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接着便低了头。
林姨满脸怔愣,“小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施淮揉了揉眼角,“林姨,还有早餐么?”
林姨有些局促,微微摇了摇头,她只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施淮显然也料到了,他太久没和贺白坐在一张饭桌上了,略微有些失落,看着贺白的发旋,不做声地去拿外套,“我出去吃。”
林姨有些着急,“对不起啊,小淮,我现在去给你热杯牛奶再加三片面包一个煎蛋,好不好?很快的。”
“不怪你林姨,是我没提前告诉你。”施淮眼睛只落在贺白身上,而贺白全程无动于衷。施淮渴望着贺白会出声叫住他,可是直到他打开门走出去,也没有听到贺白的声音。
他也没了心情吃早饭,直接就去了公司。
施淮傍晚的时候又回了一次家,没有进去,站在门前的小花园里,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见了贺白。贺白正在喂那只小乌龟,拿着食物往小鱼缸里撒,速度很慢,看着小乌龟吃干净了才洒下手中的食物。
施淮正看得入神,猛然对上贺白的眼睛。似是有所觉察,贺白抬头看向窗外的施淮。
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施淮嘴唇嗫嚅,错开了贺白的眼睛,迈开腿向里走去。没一会儿,就打开了房门。
贺白手里的龟粮细细簌簌地从指缝中漏出来,洒到暖色的地毯上。
施淮站在门口看他,“白白。”
贺白站起身来,低低的应了一声。
施淮快步走到他跟前,弯腰把手中的一个白色的小布袋放到了小茶几上,随即退后了一步。“白月季花籽。你不是说花园没有吗?你可以种一些,种在哪都行。”
“你,怎么知道?”贺白略有些迟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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