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为鱼》作者:居无竹 桃花归你,风霜归我 鱼俭的少年时期乏善可陈,直到被送回外婆家的迟星出现。 惜许两少年,抽心似春草。 情意渐浓,唯独未曾言爱。 这场荒诞情事随着迟星的突然离开戛然而止。 十年后,鱼俭再次遇见迟星。 雷点见tag,注意避雷
第一章 刚进入七月,天气闷热,鱼俭扯了扯领带,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车流。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地方,他在底下停车场绕了一圈才找到车位。 下车的时候被没有空调的停车场热气冲了一脸,鱼俭闭眼偏头,眉头狠狠皱起,咬牙压下脏话,给这个不是玩意的夏季留下点面子。 电话铃声一遍遍地响,鱼俭大步往电梯走,抽空接了电话。 “鱼总?鱼大爷?鱼祖宗?您到了没有?人那边都打电话说进停车场了。” 鱼俭皱眉:“催什么催。这年头海龟都不值钱了你还当菩萨一样供着,也不看看满大街的菩萨。” “爸爸呦这个真不一样,设计师满大街都是,这位手里是真有两把刷子,您可得帮我陪好了。” “呵。” “哎哎你看我这张嘴,主要是您长得帅,往那一站也赏心悦目不是?” 鱼俭看见前面有人进了电梯,快走两步追上,一边问:“叫什么名?” “姓鹿,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叮。”电梯门重新打开,里面的人按着开门键站在他面前。 鱼俭:“……迟星。” 电话那边永远分不清辈分的大嘴巴叫道;“对对,就是这名,姓鹿,叫鹿迟星。” 鱼俭挂掉电话走进电梯,还抽空看了一眼电梯镜子里的自己,居然算不上面容狰狞,还有些遗憾,于是他带着这一丝遗憾,尾音勾起,轻飘飘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姓迟。”所以鱼俭就算到了他居住过的城市,却一直没找到他。 十年久别,重逢后只剩下这么一句。 鹿迟星盯着他,嘴唇阖动,没有说话。 “怎么?不记得我了?”鱼俭伸手点亮三十三楼,手指恶狠狠地压着按键,像是和谁较劲,勾着唇,脸上偏偏带着戏谑,像极了乍逢故友的寻常神情。 “记得。” 鹿迟星回过神,目视前方不和他对看,淡淡道:“我一直都姓鹿,随我爸的姓,外婆不喜欢,那时就从来没说过。”他妈是小三,邻里间私下说闲话,却也不会当面问他爸爸叫什么名字,让鱼俭误会到现在。 那一瞬间的失神像是不存在,鹿迟星拾回偶遇故人的套路,“你也来这里吃饭?” 鱼俭都气笑了:“你来饭局前都不打听打听都有谁?” 鹿迟星终于有些惊讶:“我不太清楚,还以为……” “刚回国?”鱼俭打断他。 “嗯,半年了。” 电梯里沉默下来,隔在彼此间的十年时光如同恶兽,将一切亲密和暧昧吞噬干净,连个自在都不肯剩下。鱼俭通过镜子不动声色地打量鹿迟星,他的记忆也许出了什么差错,有时候总觉得那个青涩干净的少年是他的想象,少年的眉眼渐渐模糊,最终成了一场不可说的幻梦。 鱼俭甚至考虑过去咨询心理医生,尚未成行就在这里重新遇见迟星。 那作乱的记忆在第一眼就回忆起了迟星的相貌,好像从未遗忘。 回忆一旦开始,就要连同经年的委屈一起反刍出来,鱼俭咬牙忍了许久——这许久不过是让电梯从十楼跳到十三楼——终于忍不住问:“你以前从来没有回来过吗?” 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他吗? 鹿迟星摇头,“回来过,待了三个月就又出去了。” “是吗。” 他们连旧情人都算不上,撑死不过是故人。 “哈回来了也不联系我。”他笑得尴尬,换作老朋友就该说一句下次请他吃饭赔礼。可鹿迟星抬眼,快速地扫了鱼俭一眼,撞上他的目光后又不自在地收回去,十分刻意地忽略过去了他的话,当做没有听见。 鱼俭没有旧情人也没有前男友,能够舌灿莲花的一张嘴终于黔驴技穷,无从判断鹿迟星是认为他不自量力太拿自己当根菜,还是只是在国外呆了太久还不习惯中国式客套。于是就只能跟着沉默。 鹿迟星垂头看脚尖,鱼俭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鹿迟星,看他眉眼里岁月侵染的成熟与从容,看他紧紧抿着的一双薄唇,看他身上是不是还留着旧时的痕迹,看他心上有没有分毫情意。 也看他自己的少不更事。 “——叮。” 沉闷的气氛终于被电梯开门声打断,老陈等得着急了正在电梯口守在,见他们一起出来,拉着鱼俭就要介绍:“鱼总,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鹿大设计师。” “嗯知道。” 老陈是个不分辈分的人精,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笑着说:“那我可是多嘴了,原来两位是朋友。” “不是。”鹿迟星冷冷道。 “是的。”鱼俭点头。 说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不说话了。 “……”这事再人精都得翻车。 老陈抹一把脸,重新挂上笑脸,就当没这回事,伸手道:“快请快请,其他人都到了,就等你们两位主角了。” 鉴于今天翻车了,人精特意把他们隔开,全程不给互动的机会。鱼俭也没久别重逢叙衷情的心思,闷着头喝酒,谁敬都喝,爽快的像是等着人把他灌醉。 鹿迟星端杯果汁,“不好意思要开车。”也没人说代驾这回事,果汁就果汁吧。 鱼俭是指望不上了,老陈好话说尽,吹尽彩虹屁,发现鹿公子油盐不进,说什么都是微微一笑,看起来深不可测。只有无意间提到鱼大爷的时候,才分过去几个眼神。 对不起了爸,老陈转脸就把鱼俭卖了个底朝天,啥都往外说,等鱼俭听见的时候已经说到他刚入职被女孩子堵在厕所告白的事。 鱼俭:“……” 这朋友不能要了。 正说得热闹的时候,鹿迟星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看都不看关掉电话,站起来说:“抱歉,我让人给我送个东西。” 一桌的男性同袍全部露出“我懂”的神情,偷偷朝老陈竖了个大拇指,会来事。 除了鱼俭。 鱼俭伸头从门缝看见,门外有位妙龄少女给鹿迟星递了一件东西,角度问题看不太清,不知道是不是套套。 老陈走过来敬他酒:“鱼总,今天多亏你了,这杯你得喝,我干了。” 鱼俭接过来一口闷了。 等饭局散场的时候,鱼俭已经醉得不清,他摇摇晃晃地往外走,不小心撞到了鹿迟星身上。 老陈要来扶他,鹿迟星已经接住了鱼俭,“正好顺路,我送鱼总回去吧。” 呸,知道我住哪嘛就顺路。 老陈这人一点义气都没有的,当即松手:“那就麻烦您了。” 鱼俭被鹿迟星扶进了他的后坐,为了把他安稳地塞进去,鹿迟星大半个身子也在车里。 其他人的车陆续开出去,深夜的停车场安静下来,鹿迟星冷静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半湿的纸巾,然后用它捂住了鱼俭的口鼻。 鱼俭醉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着吸了两口就晕了过去。 晕之前,他恍惚看见鹿迟星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谁他妈的要和你做朋友。” 岁月已远,少年十年辗转,连回忆都落满旧尘,可最初,他们是曾经做过朋友的。
第二章 十年前的七月就算热也热得温润,没有这样的煞气。华北地区的一个小山村悠然安静,一场连绵半月的雨初停,清早大雾弥漫,山水隐绰可见,因着雾,平添几分缥缈。 鱼俭惦着脚尖往外走。 鱼梦穿着小碎花长袖衣掀着门帘看他:“奶奶,哥哥背着书包肯定是要到丫丫姐家抄作业!” “嘘——” “鱼俭你又作死哟!棉花还没掰大清早的你往哪跑!!” 小兔崽子! 鱼俭跳起来,本来想给告状精敲个脑瓜崩,眼角瞄到他身上的衣服——这花衣服是一位远方堂姐淘汰下来不穿的,鱼梦还小,从来不嫌弃这是女孩子的衣服——鱼俭就有些心软,脑瓜崩成了爱的抚摸,揉乱他的头发,“回来再和你算账。” 鱼奶奶提着擀面杖出来。 鱼俭抱着书包就跑:“奶奶棉花你放着,我回来给你掰完。” “你现在给我回来!” “那您先把擀面杖放下,我都快成年了您这动不动就来家法多不合适……这谁砍得树!”雾太大了,两米开外的东西都看不清,鱼俭灵活地跳过去一边回头道:“奶奶你小心别绊着。” 可鱼奶奶被他绕得脑袋疼,也没看见眼前横着的树干,鱼俭眼看着她要撞到树干上,脚步一转,跳回去伸手稳稳地扶住老太太。鱼奶奶看见人,手里的擀面杖下意识地往他肩膀上打,鱼俭笑嘻嘻地接了,耸耸肩,等奶奶站稳了才松手,灵活地从她手臂下钻出去,“奶奶,我昨天和丫丫说好了,一会就回去帮您剥棉花。” 话音落地,鱼俭转眼就消失在鱼奶奶的视线里。 清晨的小村子已经热闹起来,雾气笼罩下依稀还能看见家家户户的炊烟,那时候“外出务工”还是新名词,这些人祖祖辈辈从黄土中讨饭,轻易不肯离开。 鱼俭摆脱了奶奶的追捕,撒开脚丫子往顾丫丫家里跑,村子里到处都是大树,他从邻居门口的树林里穿过去,大雾一点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是他从小滚到大的,闭着眼都能过。 绕过最后一棵树,鱼俭背对大路伸手拍在树干上,给自己一个加速度,然后假装被弹出去—— “哎呦!” 鱼俭还不知道撞到了谁身上,已经迅速反应过来,抱着人滚到地上卸掉冲击力。 “你是谁?”村里刚出生的狗崽子鱼俭都认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鱼俭飞快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你。” 野草丛里沾着雾气,湿漉漉地散发青草香,粘稠的雾气笼着他们,广阔的天地被压缩成方寸空间。少年的眉眼渐渐清晰,鱼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后知后觉,十数年后才恍然明白,这是幻梦开始的地方。 “你走路都不看路吗。”外来的小帅哥眼睛有点红,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又被浓雾里窜出来的陌生人吓了一跳,甚至还没想起他们可以站着吵架,就这么皱着眉质问鱼俭。 “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因为我走路不用嘴走。” “……” 因为你的嘴只用来怼。鱼俭爬起来,伸手去拉他。 小帅哥的目光从他糊了一手的泥巴上绕过,自己撑地站起来。以鱼俭贫瘠的人生经验来看,这个小帅哥这么不讨喜还没有被打,肯定全是这张脸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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