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盛词打断她,说:“我不会去打扰你们的。”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即将被父亲降价出售的房子里,吹着穿过阳台的热风,第一次尝试了酒的味道。 然后因为胃不好,又在厕所里吐了很久。 他脑袋发昏地想了想,觉得真正伤害到他的不是父母的离婚,而是他没有被人真正地放在心上过。 父亲没有把他计算到“家人”的行列中去,他认为他更像是父亲准新家庭的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来时无带喜,去时无人留。 而母亲不想要他,不想再见到他,觉得他是快活人生中的拖累,也依然要用别人当挡箭牌,像是在说“你看啊,不是我不想要你的”。 后来他上了大学,父亲只会在他卡里打学费和一点生活费,并且时刻提醒他要“独立成熟”,他听得出父亲的意思,就是“少来我家”。 父亲在那一年有了新的儿子。 母亲则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盛词。” “盛词。” 恍惚间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从他旁边传来。盛词抬起头来,发现老师们还在聊天,明絮离他更近了一点。 出血的手指上还多了一张纸巾。 他把纸巾揉在了手心里,不多时手上又多了一张纸巾,明絮对他说:“擦一擦。” “谢谢。”盛词说:“没有大碍。” 他说完,屁股往霍老那边挪了挪,霍老问他“怎么了”,他笑着说“没事”。 明絮思绪顿了顿,心里记挂的是盛词微红的眼角。盛词好像要哭了,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见盛词哭过。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午饭时间已经到了,几位老师道了別便走了。盛词想这时候请霍老吃饭也不方便,想着明天再来找霍老谈一谈。 但霍老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去我家吃饭吧,你们的师母今天又捣鼓了新的美食,”霍老的家就在学校旁边,他看了明絮一眼,问:“你去不去捧你师母的场啊?” 明絮眼睛看着盛词,一会儿后说:“好。” 盛词觉得为难。霍老已经说是去“捧场”了,他不去的话,下次师母指定又要念他。可是他并不想和明絮一起,他还没忘记明絮说的“已经确定”。 他觉得自己再和明絮待下去,也许会嫉妒得露出自己又酸又丑的面目。 但霍老没有给盛词逃跑的机会,他左手揽着盛词的肩。盛词的左手边就是明絮。 他被夹击在了中间。 师母身上戴着围裙,手上还拿着锅铲,在女儿大叫着“老爸回来了”的时候,快速跑到阳台上,用锅铲指着正徐徐走来的霍老喊道:“臭老头,别回来算了!” 霍老嘿嘿地笑着,对明絮说道:“你瞧,她又生气了。” 门刚打开,霍老十五岁的女儿冲过去抱住霍老,说道:“老爸,今天晚了十分钟噢。” “哪里止!”师母从厨房里把菜端出来,擦了擦身上的围裙,说:“十二分钟!” 霍老的女儿跟盛词和明絮算是熟悉的,她把明絮尊称为“偶像”,叫盛词就叫“帅哥”。 “唉~”她叹道:“真帅。” 又在心里默默大喊:真般配。 师母揪着霍老的耳朵,把嘴上直喊“夫人饶命”的霍老教育了一顿。 学生二人组习惯了师母的性格,淡定地叫了句“师母好”,先后去洗了手准备吃饭。 “快吃快吃。”师母看见两个学生,脸上有了些笑意,随后又瞪了一眼正往碗里夹鸭腿儿的霍老,说:“那是给崽崽吃的!” 霍伶把霍老碗里的鸭腿儿夹过来,吐了吐舌头,说:“是老妈偏心,不关我的事。” 最后烤鸭的两个鸭腿儿给了屋里最小的两个小孩,盛词和霍伶。 盛词的胃不好,他也比较喜欢吃软软糯糯的饭。师母家的饭偏硬,他吃得有些费力,胃里胀得难受。但他也不好不吃,他吃得较少,只吃了师母给盛的那一碗。 饭后,霍老去厨房洗碗。盛词想去帮忙,师母不给,他就只好在客厅里和明絮排排坐。 没过一会儿,师母围好了围巾,准备送女儿去上学,顺便消消食。 客厅里就只剩下盛词和明絮。 盛词的手机没有带在身上,为了掩藏自己的紧张,他只能盯着眼前某一处的虚空发呆。 盯了不知多长时间,他忽然想,霍老洗几个碗为什么洗了那么久? 明絮靠在沙发背上,长腿规规矩矩地伸展。他刷着手机,似乎是在和秘书交代着什么。 一会儿过后,他摁灭手机屏幕,在盛词准备逃离去厨房之前,叫住了他。 他说“盛词”,盛词屁股刚离开沙发几毫米,又肢体僵硬地停在了原位。 “没有收到我的短信吗?”明絮问。 盛词愣了愣,说“没有”,又解释说:“没带手机。” 明絮“嗯”了一句。半分钟后,他再次问盛词:“你什么时候去拿东西?” 以明絮淡而稳的语气来说,这仅仅只是一个问句。但大概是听者有意,又或者是早上的经历让盛词太过不愉快,类似醋的酸楚在盛词胸腔弥漫,浸透了他本就快要不堪一击的心脏。 他认为或许是因为明絮有了新的伴侣,才会急着要他把他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就那么着急吗?”盛词转头看着明絮,随后又敛下眉眼,放低了声音:“还是说,我的东西很占位置吗?” 明絮想说“不是”,但盛词已先一步站起来,加快了语气继续说道:“我会找个时间去拿的。” 他冲厨房喊了一句“霍老师,我先走了”,又抻了抻衣服,撇去了方才稍许激动的情绪,无所谓似的对明絮说:“如果我没去的话,麻烦你看见了就扔掉。” 霍老闻声出来,只看见了盛词匆匆离去的背影,以及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口失魂落魄的明絮。 “走了?”霍老手上拿着被啃了一半的苹果,问道:“还没和解吗?” 明絮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霍老咬了一口苹果,语气含糊地安慰道:“我和你师母年轻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闹别扭。” 但明絮这次没有认同霍老,他说“很难好了”,又说“不是闹别扭”。 不是闹别扭,盛词今天红了两次眼眶,盛词是真的很不开心。 他觉得盛词像一只把自己蜷起来的小刺猬。从前把最柔软的肚子毫无戒备地展示给他,如今却把扎人的刺裸露在外面,借此保护自己不再受伤,暗自把难过藏了起来。 桃子酒儿 开始醒了:D
第8章 秘书见到明絮从楼道上走下来,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迎上,把手里的一盒药递给明絮。 “老板,”秘书说:“消食片。” 明絮接过,说“辛苦了”,把那盒药放进了衣兜里,上了车回了公司。 盛词这几天都忙于考试,但说是忙也不是特别忙。他偶尔会去赴张扬的约,带上其他的同学朋友,喝点小酒,张扬说他“真是破天荒了”。 确实是破天荒。以前和明絮谈恋爱的时候,他只应了一次邀约。去年一次聚会,盛词喝了些酒,明絮去接他回家的时候,问他为什么要喝酒,边开车边教育了他一番。最后大约是盛词身上的酒味让有点洁癖的明絮难以忍受,在盛夏的夜晚,他打开了车窗。 那天晚上的风,和盛词第一次喝酒时的风一样燥热。 考试结束后,盛词在宿舍停留了几天。他说是有时间就去明絮的公寓里带走自己的东西,但却一直都没有去。 他只是觉得没有意义了。 这期间明絮偶尔会发来短信,或者打来电话,盛词都没有过多表露情绪,只是很平淡地与明絮进行客观又不走心的对话。 明絮问他“吃了吗”,他说“吃了”。明絮问他“考试如何”,他说“很好”。 但大多时候他是不去理会的,因为他继上次见面之后,能更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已经分手了。 他隐隐觉得明絮似乎有一点变化,但是想想,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明絮好像也是这般,只是在一起久了之后,明絮对他说的道理,多过了这些没有营养但他又很喜欢的废话。 盛词和明絮初次见面,是在一场学校举办的演讲会上,盛词大二的时候。 明絮作为为母校捐款最多的有为学子,在学校里给学弟学妹们进行了他人生中第一次演讲。 他的演讲谈不上幽默有趣,但因为一张脸和“年轻有为”的标签,足以让人垂涎惦记。 盛词就是其中之一。 遇见明絮之前,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男性;遇见明絮之后,他只喜欢一个男性,名叫明絮。 他不否认明絮对他的吸引力,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一瞬心动,并且勇敢地上前追逐。 但他莽撞又直接,像盛夏里一阵急促热烈的风,吹到明絮身边。 演讲在如雷般的掌声和崇拜声中落幕,盛词和舍友含糊几句,偷偷钻了出去。 明絮身边的秘书瞧见渐渐靠近的盛词,她看了看老板,见老板没有排斥的意思,就没伸手拦着。 “明老师!”盛词一路跑着过来,此时气喘吁吁地把手撑在膝盖上缓冲,“明老师,我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烈日当空的午后很闷热,太阳炙烤地面,热气从脚底不停地上升。盛词的额前头发还用粉色的头绳扎着,因为舍友的恶作剧。 但他却浑然不觉。他边喘气边抬眸看着明絮,眼里还有期待的笑意。 明絮看他良久,迟迟没有回应。一旁的秘书在老板背后悄悄给盛词做手势:你头顶有小辫子。 盛词顺着她的动作往上摸了摸,随后尴尬地把皮筋扯下来,捋了把头发,笑着说:“这是我舍友…跟别的女生要来的皮筋…给我扎的…” 明絮似是反应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让助理给拿了名片,说:“我工作很忙,别经常打扰。”在把名片递过去之前,他又说“等会儿”。 盛词怕明絮是要反悔,或者是让他不那么轻易拿到联系方式。他眼疾手快地把名片扯到手里,跑着冲他们挥手大声说“谢谢啊”,随后蹦跳着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秘书愕然,惊怕老板会生气。但老板只是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摇摇头,说:“我只是想给他写我的私人号码。” 那之后,盛词只给明絮打过两次电话,因为还记着不能打扰明絮的工作。他偶尔会悄咪咪地制造一些足以轻易识破的偶遇,会跑到距离学校很远的、距离明絮公司很近的地方看电影,然后在明絮公司楼下徘徊,遇见明絮之后,就装模作样地说一句“好巧啊”。 但明絮知道并不巧,不只是知道盛词所谓的“不巧”,他也并不是和盛词单纯的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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