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摔下田埂的人却是傅文绝,由于事发突然又出乎意料,他一时不免有些呆了,而且这下他终于看见了少女的面容,五官精雕细琢,肌肤白皙,美得犹如画中仙,但许是她太艳了,反倒给人一种狐媚的感觉,不过他对女人向来没什么太多的感觉,更别说此时的他只觉得生气。 “你……”他正要发火,却见她对他伸出了手。 “你没事吧?”刚到田里给父亲送饭的和秀敏,一脸抱歉的道。 她今年芳龄十七,是佃农和三吉的长女。 和三吉跟妻子育有五名子女,上面还有年迈双亲,一家九口全仰赖跟傅家租的这一小块地过活。 和秀敏向母亲学了一手针线活及厨艺,平日就跟母亲一起缝缝补补,做些小点心去市集卖,加减贴补一些家用。 和三吉的妻子是秀才的女儿,知书识礼,家里几个孩子都由她一手教育,因此和秀敏虽不曾上过学塾,却识得很多字。 和秀敏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前年就有城里的人家来提亲,可她却不肯将年迈的祖父母及四个弟妹的重担都丢给双亲,今年又有人来提亲,她还是不肯点头嫁人。 她是长女亦是长姊,她对这个家有责任。前来提亲的人家在城里拥有两家布庄,若嫁进门虽说不是享尽荣华,但肯定衣食无忧,可她怎能一个人享福去,却放着家人在这儿过苦日子呢?庆幸的是,爹娘都明白她的这份心思,并不曾要求或逼迫她嫁人。 “你没受伤吧?”看着眼前这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她歉然地道:“抱歉,我没注意到你。” 傅文绝没好气的揪起浓眉。他这么大一个人,她居然没看见?他正想质问她是不是忘了把眼睛也给带出门时,她已走上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伤到脚了吗?起不来?” 他震开她的手,眉心皱得更紧。真是个不懂礼数又没规矩的女子,他的身体岂是她能随意碰触的?还有,她可是个女子,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和秀敏看得出来他相当不开心。也是,一个大男人却被撞到跌坐在田地上,任谁都会因为尴尬而不开心。 “真是对不起……”她又一次诚心道歉。 傅文绝低哼一声,径自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和秀敏见他虽穿着朴素的长衫,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贵气及霸气,心想他应不是务农的人,但也不像是个读书人,那么他到田里来做什么呢?算了,不干她的事。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小包手工桂花饼,递给了他。“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当我向你赔罪,好吗?” 他微顿,怔然的看着那包饼。 见他迟迟不接下,和秀敏干脆将饼塞进他手里,笑了笑。“大家都说我做的饼很好吃,你试试。” “文绝少爷,原来你在这儿啊!”傅文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前来寻他的管事便跑了过来,他看见和秀敏,微微一怔。“咦?你不是和家的闺女和秀敏吗?” “管事先生,你好。”和秀敏恭谨的弯腰的同时,这才意识到刚刚管事叫他文绝少爷,她不免一震,惊疑的看着他。“你是傅文绝?” 听她连名带姓的喊,傅文绝更加不悦了。“正是。” 和秀敏从没见过傅文绝这号人物,但关于他的事,她听得可多了。她知道他要卖地,更知道他要卖的其中一块正是她爹辛苦耕作的那块稻田,虽说地本来就是傅家的,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那块地是打从傅家先祖在世时就租给和家的,而且当初曾说绝不停租追讨。 “原来你就是傅文绝!”她生气的瞪着他。“你怎么可以卖地?!你知道我们和家已经耕耘这块地多久了吗?” 管事见她态度丕变,顿时一惊,连忙劝阻道:“秀敏啊,你别说了。” “别。”傅文绝阻止了管事,唇角一勾,冷冷一笑。“你让她说。” “你可知道傅家先祖跟和家先祖有过约定,永不停租及追讨田地?”她质问。 “不知道。”他挑眉一笑。“口说无凭,你可拿得出契约?” 和秀敏倏地一顿,和家先祖目不识丁,契约何用?当初只是口头约定,过了一会儿,她又气愤地道:“你家先祖答应过的,而且你祖父跟你爹也一直信守约定。” 傅文绝气定神闲的回道:“那都是当年的事了,现在地是我的,我有买卖的自由。” “那你就是不孝子孙,你让先祖成了不守诺言的坏人!” 傅文绝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他目光一定,直视着她因激动而涨红的俏脸。“卖地已是既定的事实,你还是趁着田地售出之前赶紧收割吧。”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和秀敏不甘心的一把拉住他。“饼还我!” 他回过头,饶富兴味的睇着她。“到我手中的就是我的,不还。”说着,他震开了她的手,径自离去。 和秀敏气极的瞪着他,却无计可施。 回程,傅文绝突然觉得有点饿了,他想起稍早前和秀敏塞给他的那包饼,从腰间拿了出来,打开,袋里躺着五个圆饼,模样并不漂亮工整,表面十分粗糙,看起来不甚美味,他皱了皱眉头,嘀咕道:“连饼都做得这么穷酸。”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就这么一口,桂花的香气立刻在他的唇齿间蔓延开来,让他感到有些惊讶,他咀嚼了几下,口感扎实,且这饼的味道不重,可越嚼越香,于是他又把剩下的那半块饼吃了。 “她这饼是怎么做的?”傅文绝喃喃的说着。 “咦?”管事疑惑的看着他。 “这饼不起眼,味道却很突出。”他递了一块给管事。 管事接过,放进嘴里咀嚼,表情也跟着变了。“嗯……这饼真的好吃,让人忍不住想一口接一口,而且有一种、一种……”管事一时想不出确切的形容。 “你是不是想说,她的饼吃起来,有一种令人怀念且幸福的感觉?” “没错!就是这样!”管事击掌。 傅文绝立刻想起他的茶楼生意。“真没想到她做的饼居然这么特别,这饼配茶真是太对味了……你知道和家在哪儿吗?” “咦?”管事一时反应不过来,一脸不解的望着他。 “我现在就去跟她谈谈。”傅文绝说。 “现在?”管事难掩惊讶。 “是,现在。”傅文绝的双眼迸射出兴奋的光芒。 管事领着他来到两里路外的和家。和家是两进的木造房子,朴实但并不简陋,门前有两片园圃,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草,还有几只鸡在其中游荡,房子四周有竹篱笆,上面攀了一些开着紫花的藤,看得出来和家人非常用心的照顾这间房子。 这时,和秀敏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妹从屋里走出来,一眼便看见站在竹门外头的两人,她惊疑的瞠大双眼瞅着傅文绝,没好气地问:“是你?!” “大姊,他是谁?”十岁的和秀心问道。 “他是坏人。”和秀敏咬牙切齿地回道,“秀心,你带秀信进屋里去。” “喔。”和秀心答应一声,立刻拉着才六岁的弟弟回到屋里。 和秀敏确定弟妹都已进屋,这才趋前质问,“你来做什么?” 傅文绝毫不意外她的态度如此不友善,不过他相信接下来她会感谢他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不卖地了?”她喜出望外,想不到他会突然良心发现,应该是傅家先祖跟和家先祖显灵了吧。 “地是一定要卖的。”他说得斩钉截铁。 她一听,脸色一沉,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他是特地跑来戏耍她的吗? “和秀敏,是吗?”傅文绝再次确定她的名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和秀敏愤然的直视着他。 “你平时下田吗?”他问。 “偶尔帮忙。”和家向傅家租的那块地,平时都是她爹跟两个弟弟在耕作,她爹舍不得女儿下田,所以让她跟着母亲学女工及厨艺。 “除了偶尔下田,其它时间你都做些什么?”傅文绝又问。 “我跟我娘做些针线活儿及点心,卖了钱贴补家用。”话落,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平常做些什么关他什么事?不过奇怪的是,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威严,令人不可思议的信服。 “能攒多少钱?” “不多。” “那好,我提供你一个贴补家用的工作。”傅文绝说。 和秀敏狐疑的看着他。“什么工作?” “你得……身体力行的工作。”说话的同时,他将她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 她先是愣住,然后突然一震。身体力行?他想要她用身体去做什么工作?难道是…… “下流!”她怒瞪着他。“我家虽然穷,可个个都有骨气,你想要我出卖身体,门都没有!” 傅文绝听她这么说,又看她那愤怒得想咬他一口的表情,忍俊不住的笑了。 “你以为我对你……”他轻哼一声,语带促狭,“我傅文绝嘴可挑了。”
第1章(2) 更新时间:2016-10-31 17:00:04 字数:4728 和秀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嘲笑她,美眸中的怒焰更甚,她入不了他的眼?哼!她也看不上他!“你最好快走,不然我就拿扫帚送客了。” 傅文绝的态度依旧淡定。“还记得你刚才给我的饼吗?” “记得,我后悔死了,那饼给你吃真是浪费了!”她没好气的回道。 “你的饼做得很好,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 迎上他那睥睨却又真诚的双眼,和秀敏不禁一愣。 “我打算开一家全城最大的茶楼,我要你做的饼来佐茶。”傅文绝说,“酬劳方面,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她神情复杂的瞅着他,他的意思是,他要买她的饼,而且是大量的买吗? “我喜欢你做的饼,你来给我做饼吧。”他又道。 他的口气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对她说,我看得起你,你就乖乖的来替我做事。 他要她做饼,她就得乖乖去帮他做饼吗?他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归他使唤?他以为他呼风就有风,唤雨便是雨吗? 她为什么要帮他做饼?没有钱虽万万不能,但钱却也不是万能。她穷,可有骨气,她讨厌他这种施舍般的语气及态度,好似她是流落街头的小狗,就等着他施舍一根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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