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天气没什么客人,大叔见了梁迟起身打招呼:“梁桑,好久不见!”是句口音非常不地道的中文。 梁迟熟门熟路地坐在操作台侧面,从这里能看到窗外的一角风景,店门口非常紧凑地堆了一块枯山水,他刚落座,外面轰然落雨,枯山水变成湿山白水,大叔和梁迟同时看向窗外,巷子里的行人四散躲雨,一下就安静了。 屋子里很热,外面雨声哗哗,视线很快朦胧起来,梁迟脱了外套放在旁边座位,冬季很少有这么急这么暴的雨,他对大叔说:“藤原叔,好久不见。” 藤原擦了擦手,笑眯眯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老样子,你今天想做什么我吃什么,酒先上。”梁迟说。 “O-K!”藤原比了比手指,转身去热酒。 这家店几乎算得上梁迟的私人饭堂,藤原是个除了对吃和酒以外其他事情毫无兴趣的日本厨子,中文奇差,不上网不看剧,根本不知道梁迟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住在这附近的,喜欢吃他做的食物的,长得好看的年轻人。 往常梁迟都是深夜才来,一边吃一边喝一边鸡同鸭讲地聊,然后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回去,藤原曾经疑问:“梁桑,你这么年轻,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你的朋友呢?你的爱人呢?” 梁迟没有带程澈来过这里,对这个问题,梁迟跟他说:“我没有朋友,爱人……我也没有爱人。” 藤原并没多问,日本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有一些温暖,包含着很克制的疏离。这会他给梁迟端来刚热好的新鲜米酒,梁迟倒上一杯,一口抿尽。 藤原系上围裙转身去炸天妇罗,等到一叠焦香四溢的天妇罗刚摆到梁迟面前,一壶米酒已经见了底,他对藤原晃了晃瓶子:“再来一壶。” 连藤原都说:“你喝得太快了,梁桑。” 梁迟无所谓,喝酒看心情,心情好就多喝点,心情不好就喝更多。 藤原是个很讲究的厨子,吃什么喝什么都要应季,深秋时梁迟坐在这里吃过鲑鱼,此时隆冬,藤原给他做河豚,黄油蛤蜊,还有厚蛋烧,梁迟在滋滋咕咕作响的食材烹饪声中喝完了三瓶酒,脸颊泛出绯红。 最后他要求藤原给他做一碗拉面,日本食物大都清冷清淡,生怕离人情味近一点,唯独拉面是个例外,浓汤赤料,堆到满满一碗,吃得人呼哧呼哧地浑身冒汗,藤原做了碗豚骨拉面,埋着大虾盖着昆布,汤汁泛着奶白色,梁迟终于搁下酒杯,闷声不响地吃了个底朝天。 放下碗后,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藤原抄着手在对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笑。 梁迟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又抹了抹额头,“笑啥?”他问藤原。 “第一次见你吃这么多,梁桑,你心情不错。” 梁迟笑了,日本人看人不准,不过……也说不好,这会他是真的心情还不错。 突然觉得,以后不唱歌不拍戏了,不如也开个这样的小店,成本不高,不用拼命钻营,做点自己有兴趣的,不要太过操心的事情,仿佛也挺好。 他跟藤原说:“藤原叔,我挺羡慕你。” 藤原一愣,跟着摆摆手,飚出字正腔圆的几个字:“我-很-孤-独。”眼睛瞪得圆圆的,摆出一副无奈又愤怒的样子。 梁迟大笑,他才不相信,藤原有店,还有情人,也许不止一个,他才不孤独。 门外的大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梁迟想起藤原问他关于朋友的话题,耳边那个遥远的声音突然又响起,那人说,“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梁迟摇摇头,想把这个阴魂不散的声音赶跑,他想,黎春,你一定是假的,不然为什么这些年一点你的踪迹都找不到。 这天在日料店待到很晚,一直等雨差不多停了才出去,梁迟从街角超市兜了一袋子酒回家,今天喝够了量,晚上不会再喝,他坐在灯光昏暗的客厅,想起程澈交代他的工作邮件。 打开邮箱一眼看过去,好几封都是公司对他的处理信函,他点开扫一眼全都扔进垃圾箱,还有一封陌生邮件,一个叫“陌上”的影视公司发来的约谈信息——约他明天下午去仁爱路19号面谈一个影视项目的合作,发件时间是三天前——“金马桶”奖之前。 梁迟怔了怔,他没听过这家公司,估计是个小工作室,对行业甚至都不熟悉,才会主动把邮件发给了程澈,但经过昨晚颁奖礼的热搜事件,估计对方不会再瞎到还要找他。 梁迟当然不准备去,他都铁骨铮铮地退圈了,这会他犹豫要不要在微博上再补一个正式的退圈声明。 正想着,“叮咚!”又一封新邮件被程澈的工作邮箱自动转发了过来,梁迟一看,还是那家“陌上影视”,继续要求明天面谈,并请求回复。 等等,梁迟后知后觉地觉得了不对劲,不是这家影视公司,而是邮件里附带的面谈地址——仁爱路19号。 梁迟不会忘记这个地址,在他人生最糟糕的时候,在这里住了7个月。 这是家什么公司?为什么要约在这里?原本的仁爱路19号早已是一片废墟,后来梁迟再没去过,现在……他爽快地回复了邮件,决定赴约。 作者有话说: 文里UP主的吐槽引用自B站UP主路温1900
第5章 那人比我好看 登虹市市区有一座不算高的山,云邬山,山间有许多民国时期名人的避暑山庄,盘山公路宽阔明朗,沿着山谷穿梭,两旁梧桐树绿树成荫,是登虹市市民日常休闲健身的好去处。 仁爱路是其中一段支路,路的尽头便是19号,窝在一处僻静的山谷,深处还有一面湖,真正的风水好地。 曾经路的尽头有一扇高耸的雕花铁艺大门,挂着肃穆的竖立门牌——安谧疗养中心。 传言安谧的老板很有来头,才能在这样的地段搞到这么一块地方,其实只有少部分是真正的富贵闲人来此消闲度假,更多则是不怎么方便公开露面的人,打着疗养的名义来戒除各色见不得人的瘾癖——毒|瘾除外,多是酒瘾,甚至还有性|瘾。 四年前梁迟被公司像扔一团破抹布一样扔到了这里,他大小是个爱豆,自己把自己弄成了那么一团乱糟糟的局面,公司也不能把他随便丢进普通的戒酒中心,安谧会对每个病人签署保密协议,听说很多艺术家、艺人、体育明星甚至政客都是这里的常客,一般人进不去。 那天梁迟被公司的车送到大门口,而后自己一个人带着行李走了进去,安谧的前台认识梁迟,见到本尊来办入院手续时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从电脑里调出预约记录。 他只预约了三个月,这里费用高昂,公司直接从他的收入里拨给安谧,三个月要耗费掉他大半年的努力。 前台带他参观了一圈,选房间的时候梁迟选了最顶层五楼最靠里的一间,就这么贵的价格也只能住到双人间,还好是个套房,进门一间小客厅,里面是房间,摆着简洁的家具和两张单人床,房间外还有一个阳台,梁迟走出去,阳光晴好的冬日下午,风带了些暖意,能远远看到一角湖光山色。 “梁先生运气好,这个季节人不多,这间房暂时只有您一个人。”前台说。 没有电梯,上下楼不方便,来这里的人宁愿选低楼层,梁迟点头,目光茫然望着远处,头也不回:“那麻烦了。” 在这里手机被强制上交,一周只有一个固定的时间能用,人没了手机就会空出大段大段的无聊时光,安谧给每个人都排了丰富的戒断课程和活动,周一绘画书法手工,周二登山瑜伽冥想,周三心理医生互助会,周四运动电影,周五烘焙晚会,周六大扫除,周日自由活动。 梁迟看着房间墙上贴着的大张安排表,面无表情,毫无兴趣,要是还能提起兴趣搞这搞那,谁会来这里?要是能投入莫名其妙的手工绘画瑜伽,谁特么会沉溺酒精? 戒瘾只有一个办法——用更成瘾的另一件事,来戒除这件事,而不是用一堆看起来就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试图蒙混过关,这就好像——跟木村拓哉谈过恋爱后,你让我用王宝强来戒断他?对不起宝强很好但是我做不到。 我会一直想着木村拓哉,跟宝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只会让我更加惦记木村的好。 梁迟来的第一天就觉得这家戒酒中心搞错了路子,没有上过瘾的人不会知道如何戒掉这种快乐,“正确”与“健康”是目的,但这些本身并不会让人回到正轨。 这天护工来催梁迟去上手工课,他躺在床上连门都不想开,任由对方锲而不舍地敲了十分钟,得到他的一句“滚”后才彻底消停。 他不想说话,因为一说话就会听到如今自己难听的声音。 自从嗓子坏后,每次一有演出,微博必定紧跟“难听”热搜,以往他的声线高音清澈透亮,微微带着烟嗓,低音浑厚立体,是一把天赐的声音,每次vocal高音的部分都是他的高光时刻,男团爱豆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嗓。 现在好了,说话都费劲。 刚出现问题时,公司方寸大乱,带着他医生看过无数个,国内看到国外,病况陈述不尽相同,但结论一致,物理性的损伤无药可医,除非医学发达到可以声带再造。 某种意义上,梁迟成了个残疾人,一个歌手里的哑巴。 公司仍没打算放弃,毕竟颜还能用,舞还能跳,把他的C位换了下来,改成纯舞担,只在合唱的时候浑水摸鱼地唱几句就行了。 关键这个9人团里有6个舞担,6个人为了抢主舞抢镜头头破血流,梁迟心灰意冷,由得其他人抢,自己默默站在了最边上,给什么动作他做什么动作,有时候一场演出下来他的一个特写镜头都找不到,直拍都拍不全。 他的唯粉跟团粉、经纪公司掐得你死我活,而后统一把怒气撒给了不作为的正主,一个个都从颜粉变成事业粉,毕竟事业糊了颜也就没了价值。 每天都大量掉粉,爱豆圈日进新人三百枚,有的是新鲜颜值能供粉丝意淫三百回合,梁迟被公司和粉丝双面夹击,脾气水涨船高,开始每天在微博上挂骂他的事业粉,激情回怼。 这样连续一个月,2000万的粉丝掉得只剩200万,公司让他彻底停工,自我反省。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一发不可收地沉溺进了酒精。 有些事情就像一道必经的砍,在你的人生必经之路上等着你,那个爱而不得的人,那个一旦沾上就无路可避的在劫难逃。 所有的瘾癖本质上都是逃避,躲进去,外面的天崩地裂就再也看不到,下坠的过程不仅快乐,还会飞。 梁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始喝上第一瓶酒,只觉得此时的酒精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充满了解脱的轻松,暴戾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变得心平气和,失声这件事再也困扰不了他,很快粉丝与他互相忘记,后援会解散,正主彻底放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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