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父亲手里的饭盒,拿了一个给严舟,自己捧着另一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哎,小朋友,我听你爸说,你今年中考啊?”韩千一一边吃饭一边问,话说得含糊不清的。 严以珩脑袋一片空白,这句话听在耳朵里,转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在问什么。 他低着头“嗯”了一声。 “哦。”韩千一终于咽下了嘴里的饭菜,笑着说,“我还听说你成绩不错啊,你爸一直夸你。你这成绩能去七中,没问题。” 七中是他们这儿一所私立高中,也是这个省里最好的高中,有些省会城市的尖子生也愿意来这里念书。 严以珩不知道话题怎么绕到了这里,也实在无心回答,只勉强点了点头。 在这个时候提起上七中的话题,实在让严以珩无法开心。 等到严舟和韩千一都吃完了盒饭,严家一家三口告辞回家。 三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谁也没有心情、也根本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 严以珩跟在父母身后,心里压着的情绪让他心口酸涩。 他快走两步跟上严舟,问道:“爸,那……” 严舟淡淡打断:“解决了,别担心。小珩,你就……安心读你的书。” 他说话的语气无波无澜,没有半点起伏,只是情绪里无法掩饰的疲惫表露无遗。 严以珩的脚步停在原地。 严舟和陶乃姗没有察觉,依然向前走着。他们的步伐同样沉重缓慢,可短短几秒时间,严以珩已经落在他们后面,同他们拉开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他盯着父母的背影,脑袋里回想着严舟方才说的话。 他胡乱想了很多,最后却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刚才韩千一说,他能去七中读书,没问题。 严以珩猛地掉头往回赶。 他气喘吁吁地重新回到那间仓库,韩千一还靠在门口抽烟。 看到严以珩回来了,韩千一手忙脚乱又掐灭了烟。 他甚至有点紧张,连忙问:“怎么了?” 严以珩的胸口起伏着,他看着面前的大人,很大声也很认真地说:“钱,我还给你!” 韩千一扑哧一声笑了。 他摆摆手,说:“小屁孩,大人的事你别管!” 远处,太阳落山了。 日落的景象见过那么多次,这一天的日落却让严以珩记了很久很久。 他记得赤红色的晚霞把天空染成了一幅美丽的风景画,记得夕阳的余晖给这个不算新的仓库镀了一层柔光,也记得…… 面前这个笑着叫他“小屁孩”的男人被夕阳映成金黄色的头发。 几分钟后,韩千一轻轻开了口:“回家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那一年,严以珩15岁。 这是他记忆中最后一个快乐无忧的暑假。 * 下铺忽然传来韩千一的哈欠声。 一哥睡醒了。 严以珩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凌晨四点多,距离动车到站还有一个半小时。 他眨眨眼睛,小心躺到床上,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顺便支起耳朵听着下面的动静。 韩千一起床倒了杯水喝,之后像是没再继续睡,一直发出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严以珩撇撇嘴,心想,他可真能闹腾。 这时,韩千一扒着上铺的床单,探头探脑地往严以珩的枕头方向看—— 两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我靠!你不睡觉啊?”韩千一吓了一跳,“你这倒霉孩子,这么晚不睡觉,睁着眼睛吓唬谁?!” “……”严以珩心脏砰砰跳,心里又惊又吓,又……有点微妙的喜悦。 他眨眨眼睛,磕磕巴巴地说,“你才是,你干什么……” 韩千一嘿嘿一笑,举起手机给他看看,说:“我查查一会儿下车之后的路线,太久没回南岛了,我都有点陌生了。” 他拍拍严以珩的枕头,动作间指腹轻轻划过严以珩的眼角。 “再睡一会儿,还有时间。”韩千一轻声说,“一会儿到了南岛,我带你去赶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6 20:32:39~2023-10-09 20:2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你怎么知道年终开文了 5个;随便看看、梦奇异果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kdm别来主攻文发癫、你也是猴子搬来的救兵、花谢花飞、山森森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怎么知道年终开文了 8个;不要打翻我的碗 2个;Loptr、攻媽親親攻寶怎麼啦、不爱吃胡萝北的兔子、甜心落跑99次之天价宝、厄洛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怎么知道年终开文了 88瓶;一只虾虾虾虾虾 10瓶;妹妹当真是极好的、不要打翻我的碗、姐1妹1贴贴 5瓶;布达拉宫、把你揉碎捏成苹果、CHEN、可爱攻天下第一、吃苹果、顾念辞、白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韩千一的父亲是南岛人,结婚之后才从南岛搬到妻子居住的琴市,从此在这扎了根。 “小时候放假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回来南岛住一段时间。” 韩千一把行李箱换到左手提着,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开了房门。 久没人居住的房子泛起一片灰尘,呛得严以珩咳嗽两声。 一哥见状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推着严以珩的肩膀让他站得远一点,自己则进屋找了扫帚和拖把,紧急打扫起了卫生。 严以珩自然也没闲着,他小跑着跟上一哥,道:“我帮你!” 两人简单地打扫了一遍卫生,一起把盖在沙发、餐桌的布撤下来简单卷好,抱进卫生间清洗。 长久无人使用的水龙头里流出了小块的铁锈和泥沙,水流混浊,管子里还偶尔传来几声阻塞的闷响。 严以珩找了个盆接水,顺便问道:“你是不是很久没回来过了?” 韩千一伸了个懒腰,说:“有一年了吧。我妈……走了之后,我爸觉得两个人回来也没什么意思。后来我工作了,也没那么多时间。我爸又老了,更懒得折腾——他连那间仓库都懒得管了。” 严以珩眼皮一跳——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韩千一这个人,看着不怎么靠谱,可真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事,实在是比登天还难。几年前那件事,严以珩追着问了这么多年,韩千一是半个字都不肯说。 他的眼睛悄悄睁大,两只手摩挲着水盆的边缘。溅出来的几滴水沾湿了他的手背,他放下盆,身体有点僵硬地面对着韩千一站好,忐忑地等待那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妈不是走得早嘛……她走了之后,我爸觉得这日子得忙碌一点,不然过不下去,才盘了那间仓库,打算退休之后给自己找点事做。后来过了几年,身体没那么好了,也不想再干了。所以——” 韩千一用手背碰碰严以珩头顶的头发,说:“我爸这个人,天天风风火火的,说不想干了,就真的一天都干不下去了。那段时间,他确实着急把那间仓库卖了。所以,那件事情其实就是黑心中介两头骗,骗到了你们家的钱,然后跑路了。” 他一进来就忙着扫地拖地,弄得满手灰尘,几分钟前才就着勉强流尽了泥沙的水洗干净了手,现在手上还带着没干的水珠。这几滴水珠弄湿了严以珩的头发,又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难以察觉的凉意。 “你老是追问的解决办法,其实也很简单。”韩千一继续说,“我爸本来也不想管了,既然严叔叔有心想经营,那正好。买仓库的钱,就按分期返还——” 他眨了眨眼睛,表情有点狡黠:“我还算了一点小利息,哈哈哈哈!” “以前不想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还小,轮不到你来操心这些,也不想让你操心这些。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 他说着,手掌用了点力向下按着严以珩的头顶。 “——那我就告诉你。”韩千一开玩笑似地说道,“毕竟,你也长大了呀,严以珩。” 严以珩自以为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说道:“果然是这样,我猜也是……那现在呢?现在还差多少呢?” 韩千一终于挪开手掌放过他的脑袋。他没有再回答严以珩的问题,而是背着手慢悠悠走向洗衣机 “那我就不知道了——具体钱的事都是我爸在管,你想知道,要么问我爸,要么问你爸,你自己选,反正别问我,我不知道。” 他说话的语速慢条斯理的,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些钱是否还能收得回来、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他说完这些,又弯下腰去检查洗衣机的情况,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这洗衣机还能不能用”。 严以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几秒钟后自己也低下了头。他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不知是南岛气候常年温暖湿润,还是一哥的体温实在太高,他的手掌带来的那点水意很快蒸发不见,只剩下一点无法忽略的体温。 凉意就这样变成了暖意,像太阳一样自头顶悄然洒落。 严以珩在裤子上蹭了蹭自己的拇指,抬头看向韩千一—— 一哥还在和洗衣机较劲。他拍着洗衣机的盖子,嘀咕道:“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出水。” 严以珩看笑了,快走两步来到韩千一身边,说:“你想让洗衣机出水,得先把水龙头打开啊。” 韩千一被自己蠢笑了。他捂了一把脸,按着严以珩的肩膀,笑着说:“小严同学厉害!小严同学聪明!赶紧地,床单洗上咱们就去赶海!快快快!” 说着,一哥转身离开,临走时还在自顾自地抱怨“这洗衣机也太难用了”。 严以珩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极了。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早就知道一哥和韩爸爸就是这样温厚的性格,换作是别人,恐怕他们也会给予这样的宽待。 只是…… 严以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头顶,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哥留下的体温。 * 二月不是赶海的好季节,好在南岛温暖,即便是最冷的季节也不会结冰。 ……严以珩接过韩千一跑过来的头盔,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水桶和抄网,实在心生抗拒。 不仅如此,他还被韩千一强迫着换上了走一步就要嘎吱嘎吱响的洞洞鞋,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草编遮阳帽——这个遮阳帽,是严舟那个年纪的人都不会戴的老头款! “啧,快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韩千一还租了一辆小电驴,正挥着手招呼严以珩坐上来——他穿着和严以珩一样的洞洞鞋,也戴着一样的头盔和草帽。 两个人这身行头实在滑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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