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好像蕴着一片湖水,许骋想,这人如果哭起来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停。 他及时收住了自己的心猿意马,在何烯年疑惑之前也收回了自己握着他的手,说:“我就算了。” 他给何烯年的茶杯倒了茶,“喝点茶缓一缓,别醉了。” 何烯年犹豫着放下了酒杯,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心说,我没这么容易醉的。 许骋手心的温度还残留在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时候明明是凉凉的,分开了反倒像在手腕留下一片火星,烫得何烯年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出了包厢,想去洗个脸冷静冷静。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何烯年没有立刻回包厢,找了个能抽烟的地方点了根烟。 点烟的时候拿着火机的手递到了脸边,何烯年垂眸看见自己的手腕,又想起了许骋那只骨肉匀称的手,他的手其实很好看,不像自己的手,都是伤口和老茧,还有些疤痕增生,单看手就能把他们俩分成了这种人和那种人。 他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点着火的火机险些烫了自己的鼻尖。 何烯年骂了自己一句傻逼,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试图把心里和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通过尼古丁带出身体。 许骋就是在这片氤氲的烟雾中找到了何烯年。 何烯年在看到许骋的一瞬间是慌乱的,像是中学的时候被老师抓到了自己在厕所抽烟。 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把剩下的半根烟按熄了在垃圾桶,完了还抬手企图把烟扑散。 许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只觉得这人实在可爱过头了,他走到何烯年的面前说:“慌什么,我又不会罚你站。” 何烯年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 许骋继续幽幽说道,“怕你喝醉迷路了,出来找下你,没想到是在偷偷抽烟啊。” 何烯年依旧没敢看他,心虚道:“嗯,烟瘾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虚,成年人抽烟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何况许骋又不是自己的谁,他慌什么。 何烯年觉得今晚自己的脑子有点迟钝,身体的一切反应都不经大脑。 许骋听了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何烯年不知道是酒精上头还是脑子还没有醒,问了一句,“许总,来一根?” 他们之间有短暂的沉默。 此时此刻何烯年有一个很迫切的愿望,希望人生也有撤回键。
第5章 介意吗? 能看出来许骋在很努力地把自己的嘴角压下去。 何烯年对自己彻底失望了,看开点,反正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等会儿回家的时候找条河就好。 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过了大概有半分钟,许骋终于开口了,“好啊。” 此时发出许骋居然会抽烟的感慨显然非常不合时宜,于是何烯年淡定地抽出了自己三十八买的烟,熟练地晃了晃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许骋。 许骋接过烟,随手就放到嘴里咬住了滤嘴,叼着烟含糊着说:“借个火。” 何烯年理智尚存一丝,在帮他点烟和把火机递给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许骋点烟的姿势一看就知道是抽惯了烟的,他吞云吐雾了一会儿才故意问何烯年,“你不抽吗,看起来瘾也不大啊,半根烟就压下去了。” 何烯年把打火机按得啪塔啪塔响,夜色里火光忽隐忽现,“嗯,被许总吓没了。” 许骋继续说:“挺好,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抽点。”说完又吸了一口烟。 真是好有说服力。 何烯年不好意思说自己先要先回去,于是就这么干站着等许骋抽烟。 许骋看起来也是个烟民。 他哪怕抽烟的时候也站得板正,从何烯年第一次见他起,就觉得许骋这个人的姿态是刻在骨子里的,永远端正,不会允许自己邋遢潦倒。 即便指尖夹着烟吞云吐雾,也没有何烯年那种颓唐,反而有种潇洒的恣意。 烟终于燃到烟蒂的时候,何烯年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可以回去了,他和许骋呆在一起有点不自在。 但是他的这口气还没松完,许骋就边把烟摁熄在旁边的垃圾桶上,视线也落在了眼前被揉烂了的烟蒂上,漫不经心地开口,“何总,我是同性恋,你介意吗?”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跟何烯年说今晚吃了什么菜。 何烯年那一口松了一半的气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他紧张得呼吸都停滞了,直愣愣看着许骋。 一时间脑子闪过很多念头,每个念头都呼啸而过,最后留下了一个疑惑,许骋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何烯年依旧没有说或,只是盯着许骋看。 许骋似乎对那个烟蒂很感兴趣,过了许久才转头看何烯年,嘴角抿出善解人意的弧度,温声说,“因为以后可能还有合作,先提前跟你说了,怕你介意。” 这个解释乍一听既合理又体贴,但是细想根本经不住推敲。 许骋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试探何烯年,现在看来,何烯年确实也喜欢男人,否则怎么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警惕得炸了毛。 许骋的目的达到了,使坏的心也适当地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带着歉意,眼睛里都是真诚,一点也看不出试探。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你就···” 当我没说过还没说出来,何烯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没等他话说完就抢先开口。 “没事,我不介意的。”他脸上的笑有点牵强,带着点掩饰不了的惊魂未定,“我,我只是突然没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 说完还自己干笑了几声缓解尴尬。 许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继续说,“那太好了,就怕以后合作何总心有芥蒂。” 何烯年已经没空想合作不合作了,他脑子里疯狂复盘刚刚自己的表情管理是否到位,有没有露馅,直到回到包间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们刚进门,就被王洪起哄说借尿遁,非得罚两人喝酒。 许骋他是罚不动了,所以火力主要集中在何烯年身上,何烯年一向好说话,加上现在的思考能力约等于0,王洪没说什么,他就走到位置旁边,打算给自己斟酒。 但是他刚伸手准备拿酒瓶,许骋中途就把酒瓶拿走了。 许骋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明明只是提出建议,玩笑中带着点压迫感,“王哥,今天就到这儿吧,再喝嫂子又不给你进家门了。” 王洪于是哈哈大笑说不喝了。 散了之后何烯年在酒店门口等代驾司机,许骋在酒店门口把王洪和他的下属以及自家秘书都送了上出租车。 最后站在何烯年身边陪他一起等代驾司机,何烯年看许骋神色自在,好像刚刚那十多分钟的聊天并不存在,也或许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取向是男是女,所以根本没把刚刚的聊天当回事。 好在代驾司机很快就到了,把何烯年解救于水火中。 三个人合力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几个人扔上车,何烯年也上了副驾。 车子发动前,许骋绕到了司机那边,低声交代:“车上的几位都喝酒了,麻烦您多担待点,别开太快,然后待会儿下车的时候帮帮忙把人送到家。” 司机师傅很爽快地答应了。 许骋朝他道了谢,然后又在驾驶座那边隔着师傅看向何烯年,“晚安,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何烯年强装镇定看着他,说:“好,许总您也路上小心。” 许骋点点头,转身走去取车了。 一路回家,何烯年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 听说这个群体向来敏感,能清楚地认出同类,何烯年不觉得自己是敏感的人,至少在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好像还没认出过同类。 最后他掩耳盗铃搬安慰自己,自己认不出,那许骋也不一定能认得出,再说两人才见过多少面。 不会知道的,他睡着前很跟自己说。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的时候,何烯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以往和李瑜他们通宵喝酒第二天照样龙精虎猛,但是这天早上他坐在床上,宿醉让他头痛欲裂,昨晚带着一脑门心事,晚上还做了奇奇怪怪的梦,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拖着脚步洗漱。 到了狮馆,只有何坚一个人穿着练功服打拳。 南狮讲究“狮武合一”,许多套路都是从武术里演变改进的,在丰年狮馆,所有人舞狮入门都是从一套南拳开始,武术底子越扎实,狮舞才会越好看。 何烯年没有打招呼,和往常一样自己找了个角落扎马步。 直到何烯年扎完马步,李瑜才丧着一张脸来了。 他坐在桌旁给自己和何烯年倒了杯水。 何烯年接过喝完才说,“还好我爸已经去吃早餐了,不然看你这衰样,又得骂你。” “我早到了,不敢进来,在榕树头蹲到师父走了才进来。”李瑜刚说完就干呕了一声,“妈呀,这王总不会买的假酒吧。” 何烯年面无表情道,“是你老了,不是酒假。去后面睡会儿吧,我怕你猝死。” 李瑜又yue了一声才挥挥走进了狮馆的休息室。 陈皓朗今天依旧叽叽喳喳地来了,只不过他的小兄弟们一个也没有跟着了。 何烯年觉得好笑,刚来的那一天浩浩荡荡的,少说也有将近十个人,这会儿就剩这么一根独苗了。 他实在是好奇陈皓朗怎么想的,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觉得陈皓朗能撑这么久,这都差不多一个月了。 “哎,你的兄弟们呢?”何烯年逗他。 “害,别提了,一个个弱鸡得要命,铲都铲不动。”陈皓朗一脸不屑道。 何烯年伸手捏了一把他的上臂肌肉,陈皓朗嗷了一声,猛地跳开了,跳开的时候又扯到了腿上昨天被扎狮头的竹篾划拉到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直骂何烯年傻逼。 “你就不弱了”何烯年笑着说。 陈皓朗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嘀咕道:“那多练一练不就不弱了。” 何烯年渐渐收了笑意,看着陈皓朗稚嫩的脸和单薄的小身板。 他想到了刚上初中的自己,他入门早,加上本来就是何坚的儿子,训练比同龄小孩儿更狠,十来岁的时候已经能上高桩去比赛了。 当年那会儿自己在想什么?何烯年记不太清了,日复一日的训练太累了,回家几乎倒头就睡,好像也没空多想什么。 但是他比陈皓朗稍微好一点,那时候一起训练的还有李瑜和几个师兄,他是能上场的表演人员里最小的,师兄们暗地里都让着他,每次表演完都背着何坚给他买雪糕和辣条。 那会儿应该算是狮馆最鼎盛的时候,师叔伯们身体还硬朗,小辈每天的训练虽然刻苦,但都是有说有笑的,何烯年有很多师兄和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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