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逢至今,赵景深一直无法将现在的陶知和自己曾经的兄长联系在一起,那个收养他、抚养他、给予他一切爱和关注的哥哥好像死在了黎明的前夜,而现在这个抛弃他、寻找他、给他精神上的压力的人,则是另外一个化用陶知之名的坏人。 这阵子,赵景深有时心思缜密,给自己布下的密网中设置无数大小关卡,以求顺利捕获陶知,有时候他又矛盾,有必要吗?就这么恨吗?做了这些你就可以满足了吗?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做,但并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遵从本心,做一个报复者,他必须宣泄六年间压抑的情感。 就这样,赵景深顺理成章和陶知成为了朋友,他们早上不会一起走,但是晚上会一起回家,一起穿过红灯区,再在小巷的尽头分开,回家之后会互相发一句“我到了”“早点休息”“晚安”。 实际上,赵景深在桃源中路办了一个月的酒店客房。 他们似乎熟稔了一些,但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陶知总说:“和你一起回家还真有安全感,之前我老觉得有人跟踪我呢。” 赵景深就说,别自己吓自己,谁跟踪你干什么。 陶知欲言又止,赵景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张文骏。 张文骏从局子里出来了几天,但最近并没有见到他的影子,赵景深觉得此人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他虽然讨厌他,但目前却很需要这个人出现。 于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赵景深给陶知发消息说今晚不能一起回家,他有事情,陶知回了好。 接着,赵景深按照正常时间继续跟踪了陶知,他推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张文骏会在陶知落单的时候出现。 穿过红灯区就到了那条路灯昏黄的小道,陶知似乎察觉到什么,频频向后探头,脚下也越来越快,赵景深没有继续跟过去,以陶知现在的警惕性,他很容易被发现,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小巷另一边,还真走出来了一个他盼望又厌恶的人影——张文骏。 陶知被吓得喊了一声,然后后退几步,张文骏的声音从巷子的那头传过来:“我说陶知,你上哪儿请了个保镖,还是你新欢?我这几天都不敢过来,怎么,这是防我呢?” 陶知急促道:“你跟踪我,真的是你跟踪我!” “什么叫跟踪,那不是你不见我?你号码多少,发我,快点。” 张文骏掏出手机,陶知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了,他压低声音说了什么,赵景深听不太清,但他能看到他们拉扯的影子,心里的焦躁一下子就漫上来了。 原本他想等陶知被纠缠到无法脱身再出现帮忙,但是现在,他只想一拳打死张文骏。 于是,他从巷子口走了出来。
第5章 5 同寝 陶知视角—— 刚才,张文骏低声说出的那句话是:“陶知,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回你老家去,找找那些亲朋好友。” 陶知的怒火顿时冲入头顶,他狠狠推一把张文骏,却被张文骏抓住了手腕,他一脚踹到张文骏的小腿上,但是因为姿势别扭所以使不上力,张文骏反而更得寸进尺:“我敢说我就敢做!” 尽管陶知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此时也咬着自己的嘴唇,生出了和无耻之徒同归于尽的想法,他想不管不顾地大吼一声,就在这里和张文骏打个头破血流,但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来,就被人突然打断了。 赵景深的身影出现在巷口的那一瞬间,陶知的第一反应是逃避,他用手遮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才慌里慌张想要跑,但张文骏死死拉着他,喊:“你别走啊,你走什么!” 赵景深大步过来,也没动手,而是先问陶知:“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先回家吧,我们认识的,没事。” 陶知给张文骏使眼色,可是张文骏上下一打量赵景深,就扯开嘴角,说:“呦,这是个大款啊,陶知,你怎么傍上的?” “你乱说什么!” 陶知使劲甩了一下手,终于挣脱开张文骏的桎梏,他慌忙地和赵景深面对面,带着点乞求说:“走吧,你快走,没什么事,他嘴巴不干净乱说话你别多想,我马上也就回家了。” 他们鲜少有这样近的距离,赵景深却一步也不退,他低着头,和陶知四目相对,然后说:“你遇到了困难,我怎么能不管?” 说完,赵景深用左手握住了陶知的肩膀,那沉甸甸的温暖触感让陶知很是不知所措,这么多年哪有人在他前面挡过。他想冲上前去继续和张文骏对峙,但赵景深宽厚的肩膀丝毫不让,然后,年轻人清朗稳重的嗓音响起:“你是想造谣我和陶知的关系吗?造谣要负法律责任,我可以请你去派出所坐坐。” 张文骏想说话,刚出一个字就被赵景深打断了:“手腕捏出淤青是可以鉴定伤情的,你造谣我,并且对陶知造成人身伤害,打官司的话我倒是有空奉陪,就看你有没有时间了。“ 他说话不疾不徐,虽然年轻,但有一种稳妥自如的气质,张文骏吞了吞口水,说:“你吓唬谁呢,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捏个淤青就鉴定伤情,说你两句就是造谣?” “这不是你说了算,看你吊儿郎当的模样,应该是警局的常客吧,你觉得警察会教育你还是教育我。“ 张文骏这才露出点怯,可他还是大声嚷嚷:“行,你说你们没关系,那就没关系,但我要告诉你,我和他有关系,我们俩可是......” “你闭嘴!” 陶知生怕张文骏说出什么私话,他实在害怕被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之后受到歧视,尽管大城市和小乡村不一样,但他怎么敢赌,他也真的不想失去赵景深这个朋友。 可是,陶知这急切的三个字却让张文骏更加得意,他重拾在赵景深面前丢掉的派头,用一种轻蔑的口气道:“我俩之前可是情侣呢!” “张文骏,你,你!” 陶知朝前扑去,恨不得撕了张文骏,但是赵景深拉住了他,张文骏见状,得意洋洋落了一句“等着吧”便抬脚走了。 他那大摇大摆的背影让陶知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仿若尘埃,又渺小又低贱,他为什么会相信张文骏,为什么会爱上他,为什么被他骗,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在他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面前,被揭开如此丑陋的伤疤。 现在,他连抬头看赵景深的勇气都没有了。 “手没事吧?”赵景深忽然将陶知的小臂抬起来,用拇指在陶知被捏红的手腕上摩挲一下,又道:“应该没什么,回去看看,要是青了可以涂些药。” 说完他就放下了陶知的手臂,朝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我送你回去。” 陶知有些懵,就听见赵景深又道:“那种二流子货色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好,有条件的话换个住处吧。” “赵同学......” “他的话我不会当真的,就算是真的,那也不重要,没人在乎这个。” 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和此时此刻昏黄的月光相得益彰,温润如水,陶知一下子感动得想哭,虽然赵同学经常冷淡偶尔还凶,但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善良的好孩子。 “谢谢你,我,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不一定在哪盯着你,走吧。” 赵景深迈开步子,陶知才跟上去,他想说很多感谢的话,但是到头来只憋出一句“谢谢你”,赵景深说没事,然后让开一些,道:“你走前面带路。” 陶知知道拒绝也没用,他默默走在前面,像走迷宫一样曲曲绕绕地带着路,终于到楼下的时候,他很艰难地说:“赵同学,那你怎么办?” “我本来打算送你到家就回去,但是,”赵景深朝身后黑黢黢的小路望了一眼,“我有点迷。” “啊......” 陶知脑子宕机,说:“那我送你出去。” 两个人对面沉默,陶知才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废话,他赧然地挠挠耳朵,赵景深才问道:“你家有多余的位置吗,我打扰一晚。” 陶知反应一下,才说:“不打扰啊,怎么会打扰,但是,不是我拒绝你,赵同学,我的床很小很小......”他用手比划一下,怕赵景深不相信一样,他说:“你和我先上去吧,你看看就知道了,不行的话你休息,我趴在桌子睡也行。” 赵景深不说话,陶知就当他默认了,他继续带路,走过狭窄的凹凸不平的水泥台阶,走过充满异味的堆着杂物的楼台拐角,一路到五楼,绿色喷漆的木门老旧得好像一脚就能踹开,陶知掏出钥匙,说:“条件比较差,你别介意。” 赵景深说:“不会。” 推开门,一股木头发霉的潮湿味道扑鼻而来,陶知觉得很羞愧,说:“通风不太好,开会儿门就好了。” “你半夜回家就不要开门通风了,太不安全。” 陶知觉得他和赵景深好像年龄反过来了一样,他说:“我知道,就是你来了所以......” “你这里挺整洁的。”赵景深接了话。 小屋不大,东西却多,挤进两个男人之后就显得更加局促,陶知将眼睛落在那张狭窄的一米二宽的床上,道:“睡不下的。” 赵景深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我在你这里洗把脸,稍微躺一下,六点钟我开个导航就出去了。” 陶知又为难起来:“这里洗漱不方便,要在外面的公用卫生间打水。” 赵景深问:“那就这样睡吧,一米二的床,比我想象中好点,我以为九十。” 陶知点点头,说:“今天真的谢谢你,还折腾你这么久,对不起。” “没什么,但如果他总是找你麻烦,你要考虑换个地方。” “嗯。” 陶知嘴上应了,但心中却知道换住处的难度有多大。他出去打了一盆水让赵景深简单洗了个脸,然后拿了一件干净的背心:“我只穿过一次,洗得很干净,你将就一下。” 赵景深将背心拿在手中,似乎迟疑了一下,陶知以为他不想穿,道:“不穿也行,我是怕你太热了。” “没事。” 赵景深两手拉着衣服下摆就将自己的短袖脱了下来,背上薄薄一层汗渍在昏暗的灯光中反射出一点莹润的光,陶知不敢多看,假装去铺床,但赵景深却忽然说:“是有点汗,你能帮我擦擦背吗?” 陶知抬起头来,正好和赵景深对视,青年真挚的眼神让他无法逃避,他连声说好,取了一个干净的毛巾:“我新买的,还没有用过。” 赵景深转过身,说:“我没那么讲究,你不用太客气。” 陶知将这条毛巾浸湿后又拧得干干净净,最后将毛巾展开摊在手心里,贴上了赵景深的后背,眼前的肉体是健康勃动的,肌肉隆起,皮肤紧致,那些汗液和肌肤一起蒸腾出夏天的热浪,让陶知也觉得很热,他没敢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因为眼前人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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