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紧张,先回宿舍休息吧。这期间我们还当普通朋友可以吗?如果”边重楼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点,而不是沉重地让刚才鼓足勇气告白的梁谦背上负担。 “等我考虑好了再告诉你,可以吗?”边重楼答。 梁谦应了一声,就跑走了。 虽然说是考虑,但离下一次上课的见面也就一周的时间。边重楼依然没有想好要不要开始一段感情。证券分析课前,他甚至有点担心见到梁谦。 然而上课当晚,直到上课铃响了他都没有见到梁谦。他想那孩子也许是脸皮薄不想被他看到,坐在了教室的其他地方。但老师点名了,梁谦也没有回答。 边重楼下课回宿舍的路上给梁谦打了电话,对面很久才接听。 但对面传来的却是梁谦的抽泣声。 边重楼心中大骇,问对方在哪里。梁谦哭着说不出话。 边重楼就开始往梁谦宿舍附近找。跑了好久,就听梁谦对的听筒说:“我好疼啊,真的好疼。” 那个哭腔让边重楼一下就毛了。 “你在哪?快点告诉我。”他厉声对着电话里的人喊,让他快点报上位置。 但对面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咕哝着说他在宿舍。 边重楼挂断电话,拼命跑向梁谦的宿舍。 宿舍门虚掩着。 他推门进去,梁谦浑身都是饭菜汤蜷缩在地上,呻吟着:好疼、好疼… 边重楼不敢擅自动他,焦急地蹲下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但他说不清楚,只不断地重复着说疼。 边重楼越看越害怕,背起梁谦就下楼,他到校门口打了车直奔市区的医院。 医院通知了梁谦的家长。 “我那时候才知道他有抑郁症。他因为高中就暴露了性向,所以一直被霸凌。 大学舍友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当天晚上和他起了冲突。”边重楼把抽剩的烟蒂整个放进烟灰袋,封上口,隔着袋子去捏里面的烟头,用力地捏到指甲盖都泛白。 “他是抑郁症躯体化疼痛了。”廉松节语气沉沉。 边重楼抬起他那双漂亮,但此刻却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看了看廉松节,点点头:“他母亲当时一直在哭,拜托我千万不要和学校还有他同学说他有抑郁症,她担心一旦梁谦有抑郁症的事被公开,会影响到他以后的就业、生活。” 边重楼答应了,那时他也决定试着答应梁谦的表白,如果那能够帮他心情好一些的话。 梁谦清醒以前边重楼就离开了医院。这是梁谦的母亲怕梁谦醒来看到同学知道他的病情会伤心,而特意拜托了的。 “大约一周后,梁谦回到学校。整个人都很消沉,甚至有点呆滞。”边重楼手里攥着烟灰袋,眼睛看着前方地板上的某一点。 “我答应了他的表白。”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再抬头,嘴角挂上了淡笑:“我答应他的那天,我能感到他很开心,久违地笑了。” 他做了次深呼吸又道:“期末考试前的周末我们约着白天复习,晚上去看电影,已经到了电影院,他接了一通电话,就说有事要离开,说一会回来找我。 那天是阴天,我跟着他出了影院就开始下雨,那天我们谁也没带伞。他阻止我送他,在雨幕里朝我笑得非常灿烂,奔跑着转头上了等在影院外接客的一辆出租。”边重楼第二次深呼吸。 “一整晚我没等到他来,电话也打不通。” 边重楼用手背蹭了蹭眼角,用力地呼吸:“我去他宿舍找他,他舍友说上午出去后他就没回来过。因为梁谦也是山南人偶尔走读,所以我想他可能回家了,但我又不清楚他家在哪里,仍旧不停打他电话。 第二天傍晚他妈妈打电话来,告诉我……梁谦,自杀了。” 廉松节皱眉转头看着边重楼,他满眼都是泪,却硬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廉松节快速地坐在边重楼身边,抬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肩膀上隔着单层的棉质睡衣,廉松节很快就感到了潮湿。 边重楼瓮声瓮气道:“后来参加梁谦的葬礼,他妈妈告诉我梁谦当时留下一本日记,以及给我的一封信。” 说到这儿,边重楼抬起头,用手抹了一把脸,鼻音浓重地道:“他信里最后一段话我一辈子忘不了,他说: 我用尽全部的勇气去喜欢的人,我绝不能让他们毁了你……对不起,边重楼,让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谢谢你答应和我交往,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可我已经太累了、太脏了,这次我想逃走了……” ---- 本来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写的时候自己哭了。 “Bad things at times do happen to good people.”
第40章 我在天使中认出你 “梁谦留下的日记里记录了这些年他所经历过的一切。他中学开始知道喜欢男人,就受到校园霸凌。以至于对于喜欢的人从来不敢说出口。 直到大学里,之前一个同学把他是gay的消息告诉了他大学的舍友,舍友就孤立他。那个时候他会莫名其妙感觉到身上疼痛,头、后背、脖子、肚子几乎是全身。白天和我在一起开开心心,但和我分开后有时候甚至靠止疼药和安眠药才能入睡。 我们约会那天,是因为他高中的同学把他和我在一起的照片拍下来说要公之于众,要毁掉我。梁谦才去找他们理论。 没想到……他要回照片后,第二天吞了安眠药,没救过来。”边重楼身子有点抖,没救过来四个字,声音几乎是气声,他喘息了几次,咬牙道:“那帮畜生……侵犯虐待了他。” 他干脆从廉松节怀里坐直身子,抖着手却速度极快地擦掉泪水:“那之后,那之后我帮他父母找了我的老师做律师,起诉了那几个霸凌他侵犯他的学生。那个过程耗时很长,不过好在最终欺负他的人都得到了惩罚。但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双手摩挲着眼睛:“我想过是不是我早点答应他,他就能早点和我说这些事,他就能早过几天开心日子,他就不会死……但我努力做的事却没有实质性地落在他身上……” 边重楼眼睛已经有些肿了,他费力地掀着眼皮看廉松节:“所以迟来的正义,算不算正义?对他还有没有意义?”边重楼声音变了调:“也许只对于活着的人来说算是吧。” 廉松节抬手托住边重楼的脸,拇指蹭掉他眼角的泪痕: “我见证过许多生离死别,病人承受了病痛,但失去亲人的痛苦却折磨活着的人。所以就算正义只是留给活着的人,也算是理所应当的吧。别说气话,这个判决对后来人的作用你一定懂得。” 边重楼感受着廉松节干燥的手指擦过他的脸颊,垂下了眼睫:“我时常会梦到他。他不是在哭,就是在雨里对着我笑。一想到当初我对他的也许根本不是喜欢,或许只是同情,我就没办法在梦里坦然面对他。” 廉松节顿了顿,将边重楼这个人抱住,非常缓慢地说:“谁都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被珍惜。梁谦对你的这份感情很真挚,那他一定非常希望你过得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别辜负他的用心,好好生活。” 边重楼下巴靠在廉松节的肩膀上“我……可以吗?” 也许是刚才的讲述耗费了心力,边重楼此刻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微平稳的呼吸声。 “你当然可以。”廉松节就坐在那里等怀中的人睡熟,转脸轻吻了他的发顶:“希望我有运气得到你的真心,让你幸福……好放他安息。” 旭日升空,把昨夜故事中的氤氲一片晒干在梦里,为讲故事的人换得片晌好眠。 紧握的手不知何时已空。边重楼睁开眼,枕边并无他人。他翻身把被子绞在怀里。昨夜与那人纠缠的画面在苏醒的脑海里跑马灯般转动起来。 啊!夭寿啦!他和死对头酱酱酿酿了…… 他一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发了好一阵疯才准备起身干活,手机突然进来一条微信,是廉松节发来的一段话: “今天我想对你说的话很多,这句诗好像能概括大半:拥有一点罪吧,我才能在天使中认出你。 我爱你。(这三字是我自己说的。)” 这句诗让已经掀开被子,准备起身的边重楼,又抱着被子无声地哭肿了眼,他三十多年从没这样哭过。 工作中被人误解冷血、毒舌而受到的委屈,对梁谦的感情以及对他过世抱有的歉意等等等等,似乎都在这句诗面前被理解、被赦免。 而诗歌后紧跟着的那三个字,又像他摆脱枷锁后,亲友或情人给予的拥抱,让他找到了心理和身体的支撑。 廉松节这厮永远有能力精准地戳中他的心,无论是扎心还是窝心,这家伙总是有一手。 …… 山南入冬之后空气干冷异常。 这天下午边重楼去阅卷,从法院出来,冷风刮得他浑身一激灵。天气阴沉沉的五点多看上去像是已经七八点。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 是廉松节。 已经一周了。这位仁兄那天的所作所为,边重楼依然历历在目。每次想到,他就会脸红心跳好半天不能平静。 从不对付,变成了暧昧对象,甚至自己成了廉松节的追求对象。边重楼每天都觉得不真实。 而廉松节这人说话算话,说了要追求他就真的非常像那么回事。 早晨会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跟边重楼说早安,说当天是门诊还是手术;晚上说自己是手术还是夜班;吃饭的时候如果他可以按时午饭,就会给边重楼发信息问他午饭怎么吃的,甚至还给边重楼点过外卖减脂餐,但廉松节请他吃饭他一直没答应。 边重楼站在法院楼门口的台阶上,接通了电话。 “重楼,你忙完了吗?晚上一起吃饭好吗?我同事推荐一家新开的广式餐厅,据说烧鹅烧腊很好吃。”廉松节问。 “嗯……”边重楼拖着长音低头看手表未置可否。 “你答应给我机会的。”廉松节话语间还带上些委屈。 最终边重楼答应了晚上一起吃饭。 廉松节给他发送了饭店地址以及预定的座位。 两人约好晚七点各自到饭店汇合。 边重楼这边完事早,先到了饭店。廉松节订的位子在二楼靠窗,从窗子望出去景色很好,能看到主城区的地标建筑。 边重楼翻动餐单,偶然看了眼窗外。 竟然看到开始飘雪花。这是山南今冬的第一场雪。 在初雪的天气和恋人约会是很浪漫的。 边重楼想到这点,脸上忽地发烫。他发呆的功夫,领班过来同他讲话:“先生,廉先生之前已经预约了几道菜,说来人就可以上,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开始慢慢上菜,您等人的话不耽误。” 边重楼点头,又望向窗外,此时天空中的雪已经变成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雪花又大又密,能见度也越来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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