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最烦的就是接到醉鬼,怕吐到车里,但晚上也没什么单了,就只好接了下来,对裴远舟也没什么好脸色,“知道了。” 说着,司机就将车窗摇起来,不耐烦地踩着油门,离开了裴远舟的视线范围内。 裴远舟喝了不少酒,眼下酒精正在逐渐麻痹他的神经,他倚在墙边,看到了不远处慢吞吞走过来的男人,他露出了一个标准化的笑意,伸手去摸男人的头发,很蓬松、很柔软,像是羊毛一样,手感很好。 江律不喜欢被人摸头,他记得周韵提过,摸头就会长不高,但他却不讨厌裴远舟摸他的头,“要回去了吗?” 裴远舟脱了外套,喝了酒,浑身燥热,他松了下领口,像是在散热,“嗯。”他站直身体,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似乎随时都有摔下来的可能。 江律疾步朝前,攥着裴远舟的手臂,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扶着你。” 裴远舟像是没有听清楚,他停下来,用深邃的目光,看向江律,他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 江律扶着裴远舟,走在这条并不起眼的街道。 街道附近的商铺都关门了,路上也没什么人,周遭静得可怕,就连呼吸声、心跳声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裴远舟喝了酒,身上有一股麦芽发酵的甜味,以及淡淡的酒精味,并不会熏人,反而让人感觉到很好闻。他侧过头,几乎把大半边的身子,都依靠在江律的身上,他像是醉了,也像是没醉,眼里的情欲都快要溢出来了,“我看过很多有关于爱情的书,里面讲到了‘一见钟情’,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理解,认为‘一见钟情’都是骗人的,但我现在好像又理解了。从我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想要靠近你、陪你聊天、和你看电影,好像只要做跟你有关的事情,都会令我感觉到愉悦。我起初想不明白为什么,后来知道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我说喜欢,似乎是有些冒昧了。但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可能喜欢上你了。”裴远舟不愧是读了十几年书的人,就连表白,都是文绉绉的,像是提前打了腹稿一样。 江律的身体都僵硬了,他低头看着路面的影子,似乎是不知所措了,“这太突然了。” 远处的风吹起来了,裴远舟的声音都快要被风声所掩盖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好像永远都不会发脾气一样,“没有关系,你可以慢慢想,不用那么快给我答复。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紧,我们还是朋友,这点永远不会变。” 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头,很高,俯下身才能跟江律平视,“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的。” 江律的大脑就像是生锈的电路板一样,突然短路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过了半晌,他支支吾吾地喊了男人的名字,“远舟。” 裴远舟站在原地,他用舌头顶着后槽牙,又从西服的口袋里,找到了一盒还没有抽完的烟,捡起一支,塞进嘴里,目光沉静、温和地看向男人,但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江律抬起眼,看向裴远舟,又像是在看裴远舟身后的成人用品店,廉价的霓虹灯,门口摆着塑料牌子,这附近的工人都会来这里卖套。 他不太擅长组织语言,从前是,现在也没有变化。 他的声音很轻,都快要听不清了,“我有过一段,很不正常的感情,是控制、与被控制的感情。自从认识你,我才体会到原来正常的爱,是这样子的。” 裴远舟夹着烟,他的喉咙滚动,似乎是在笑,“正常的爱,是什么样的?” 江律往后退了几步,他的目光又望向漆黑的天际,“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裴远舟好像是被冷风给吹得清醒了,他倚在车旁,目光冷静,“在我看来,爱是一种比较深刻的感情,要有责任感、有担当意识,还要相互理解、尊重、包容,不管是遇到了什么挫折,都应该不离不弃,这就是爱。” “这就是爱吗……”江律笑容苦涩,裴远舟理解的爱,与傅竞川所说的爱是截然不同的。 “是的。”裴远舟侧头,看他,“不然你觉得什么才是爱?” 江律望着前面暗淡的路灯,以及路人落寞的身影,“爱就是你说的那样。” 裴远舟浑身的血液,都像是沸腾了起来,但脸上却还是保持了镇静,他碾了烟头,靠近男人,粗糙的指腹,抬起男人的下颔,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浓郁的酒味,“江律,我好想吻你。”情不自禁地、不受控制的,像是被荷尔蒙支配的动物,毫无理智可言。 江律愣了下,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快,一切都令他猝不及防,“太快了。” 裴远舟垂下手臂,没有要霸王硬上弓的意思,“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江律不忍心看着裴远舟难过,他攥着裴远舟的手臂,腼腆地笑了,“你不是要接吻吗?” 裴远舟眼里流露出了惊喜,“可以吗?” 江律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裴远舟,过了会儿,他抿了下嘴角,“可以。” 裴远舟随意地将烟头,丢进雪堆里,又捧起江律的下颔,吻住江律的嘴巴,很软、很甜,像是能让人欲罢不能的毒药一样。 江律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电流,快速地从他的嘴巴,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体都软了下来,没有力气了,他伸出手臂,攀着裴远舟的肩膀,才能勉强站稳,“远舟……”他又轻唤了一声,胸膛起伏着。 在他完全沉浸在情欲中,脖颈上传来了一阵强烈的剧痛感,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眼里是不可置信、茫然。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摸了下后颈,身体瞬间就软像是一滩烂泥一样,毫无招架之力,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手臂磕到了地上的树枝,被剐开了一道口子,看起来格外骇人。他感觉到眼皮逐渐沉重,快要昏睡过去了,“你做了什么?” 这时候,裴远舟的脸上没有半分醉意,脸上笑容也都收敛起来了,变成了令人胆寒的模样。 他的手中擎着麻醉针,声音冷酷:“我在外面炒股,赔了不少,还欠下一大屁股债务,债主已经找上门了,我又还不起。你长得不错,债主一定会喜欢你的,到时候,我欠下的那笔债股,就能一笔勾销了。” 江律的眼里全都是茫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满心欢喜,本以为可以拥有正常的爱情了,可裴远舟转眼就给他注射了麻醉针,还要把他送去抵债,一切看起来都荒唐极了。 裴远舟蹲了下来,他的指腹压着男人的嘴唇,他笑了一声,透着轻蔑和嘲讽,像是撕开了伪善的面具,“你不以为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江律心脏抽搐似的疼,像是被硬生生剖开了。 裴远舟看着他,表情很冷,“我接近你,只是为了把你送去还债而已,根本没有什么爱。” 江律的视线无法聚焦,意识逐渐模糊,不管是什么声音,都听不清了,他眼皮阖紧,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川哥下一章英雄救美x ◇ 第60章 救我 包厢。 周遭传来了震天撼地的混响声。男人西装革履,倚靠在沙发上,他烫着一头卷发,穿着花衬衫、脖子戴着俗气的金项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暴发户独有的气质。他的身体,逐渐倾斜,从大理石桌面上,端起一杯酒,是索诺玛的黑皮诺。 他抿了一口,酒中有着成熟的覆盆子的果香,还有沉稳橡木与香草的气息,酸度适中,口感浓郁、饱满,但他却不太喜欢这个地区的黑皮诺,更喜欢马丁堡的黑皮诺。 包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赵誉抬起眼皮,淡淡道:“进来。” 一个刀疤男走进来,压根不敢看赵誉,只是说:“大哥,裴远舟那小子来了。” 赵誉侧过头,跟旁边的赵驰对视了一眼,又轻蔑地说道:“让他滚进来。” 刀疤男不敢违抗命令,将裴远舟领进来了。 裴远舟站在包厢里,耳旁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音效声,他的身体僵硬,眼神收敛,都不敢胡乱瞟,“誉哥。” 赵誉这人懒散惯了,跟没骨头一样,倚在沙发上,把脚搁在大理石桌上,却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这么晚来找我,是要来还钱的吗?” 赵誉身上那股淬炼出来的气势压得裴远舟快要喘不上气,“不是。” 赵誉眼神冷了下来,“既然不是来还钱,你还有脸来找我?” 裴远舟感觉到大难临头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誉哥,您先别生气,听我说。” 赵誉给他这个机会了,“有屁快放,老子没时间陪你耗。” “我听说最近您身边缺水,我就给您找了个相貌、身材都不错的男人。”裴远舟这是摸透了赵誉的心思,才敢说出这番话的。 赵誉是个浪荡子,只知道纸醉金迷、骄奢淫逸,他这副身子都快要被掏空了,但他却还是管不住自个儿。他来了兴趣,他用舌头顶着后槽牙,“带进来。” 裴远舟松了一口气,西服全都被汗液浸透了,一切都是有惊无险,他侧过头,给刀疤男使了一记眼色。 刀疤男会意,叫来几个兄弟,架着江律的胳膊,把人带进来了。 赵誉看着被架起来的男人,腹中起火,像是有什么虫蚁在啃噬着他的皮肤跟骨头一样,“确实还不错。” 赵驰一向沉默,这会儿却出声了,“您知道他是谁吗?” 赵誉心中警铃大作,“是谁?” “他是傅竞川的小情人。”赵驰叼着烟,态度淡淡的。 “是他的人。”赵誉冷笑了声,“得来全不费功夫。” 赵誉身边有个左膀右臂,叫阿飞,跟了他十几年前了,身边的弟兄都得叫一声飞哥。在码头交接任务的时候,阿飞被傅竞川的人抓走了,经过几番的严刑拷打,阿飞浑身肋骨都断了,送到医院的时候,阿飞只剩下一口气,医生说,阿飞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赵誉因为这件事情,记恨上傅竞川了,但他又不能明着去找傅竞川算账,他只能忍了下来,装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现在,傅竞川的小情人送上门了,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赵驰看着赵誉,“您想怎么样?” 赵誉看不起赵驰,他语气全都是不满,“先奸后杀,再把照片发给傅竞川看。” 赵驰忍了下来,“您不怕傅竞川狗急跳墙吗?” 赵誉像是在看傻子,他轻蔑道:“我还怕他吗?老子要枪有枪,要人有人,还怕他一个傅竞川吗。” 赵驰知道赵誉这是在逞口舌之快,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倚在一旁,默然抽着烟,像是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裴远舟并不知道赵誉跟傅竞川之间的龃龉,他站了半晌,腿都酸了,“誉哥,那我欠您的钱……”他只起了个开头,具体怎么样,还要看赵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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