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啊,往往如此。 高侪在厕所洗手池边待了许久才回教室,坐在座位上盯着书本出神,盯了会儿,还是拿起了笔。 这段时间下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孙明辉总会跟在陆泱后头找话题聊天,他还记得那一个晚上和陆泱的偶遇,他希望这样的偶遇不止一次发生,但事实是从那天到现在,统共也就那么一次。 每天会发生的事情也就那些,持续的性事,争抢与争吵,高侪消极而又无意义的挣扎和抱怨,日复一日,每天刷新一遍。 陆泱觉得无趣,但他依然得忍受。 周三下午的一二节依然是体育课,临近高考学习任务反而没那么重了,陆泱没必要挤体育课的时间来写套卷,也会想做一些不剧烈不危险的运动,但有时还是会再次进到那个器材室里面去。 一上体育课,孙明辉的目光就牢牢锁定住陆泱,害怕等老师让自由活动之后陆泱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 陆泱仿佛无知无觉,自顾自站得笔直,等到老师说解散后,没等孔代容或者赵卓走上前来,孙明辉马上就拖着陆泱走了。 陆泱被孙明辉抓着手臂被迫跑了起来,他问:“你干什么?” 孙明辉回头对陆泱说:“我们跑快点,离那三个狗逼远点。” 陆泱抿唇,孙明辉似乎没听懂他的问句。 等到孙明辉拉着陆泱跑到单独的羽毛球场时,陆泱才注意到他背着什么东西。 那是羽毛球拍。 孙明辉把背上的拍套卸下,两只羽毛球拍拿出来,递给陆泱一只:“我爸说高考前多运动有助于身心放松,喏,拿着。你会玩羽毛球吧?” 陆泱竟然有点愣,他下意识地接过来,点了点头:“……嗯。” 场馆里很多人在打羽毛球,拍子挥击羽毛球的声音连绵不绝,还有运动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穿着运动服的少年少女们挥洒着汗水,那么青春。 陆泱晃了神,他看着这一幕,他很久没有注意过这些,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和这些人,原来拥有的是同一个青春。 孙明辉笑得阳光灿烂,他站在网的另一边做了个起手式:“我发球了哦?我发球了!” 陆泱举起羽毛拍抬手,接住了球,又把它打回去。 而另一边,高侪仍然站在原地无所事事,孔代容和赵卓都看到孙明辉领着陆泱走了,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去追赶,孔代容扫了赵卓一眼走出体育馆,赵卓在他身后眼神阴郁地看了他会儿,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很有默契地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孔代容马上把赵卓往树干上一掼,赵卓发出一声痛呼,孔代容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有意思吗?” 赵卓痛得呲牙咧嘴还要挑衅地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孔代容盯着赵卓,冷笑了一声:“别在这儿装傻,恶不恶心?你精虫上脑了吗?寝室里争争也就算了,带到两家的公司里去,你疯了?” 赵卓被孔代容揪着衣领有些喘不过气,抬着下巴看他:“那我能怎么办呢?我一个人争不过你啊。” 孔代容拧着眉,手上不自觉卸了点力,他说:“你——” 他想说赵卓真是条疯狗似的,又想问至不至于这样,但之前两人早已撕破脸皮,对彼此心里的小九九清楚得很,他也没办法跳出圈外指责赵卓你未免做得太过。 扪心而言,倘若他处于赵卓的境地,恐怕也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这样的人,生来性格如此,就是要不择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不管是否伤人伤己。 赵卓看孔代容哑了火,脸色变换着,竟然还有心情开口嘲讽:“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你觉得没必要现在就放手啊,陆泱让给我,我肯定不会再撺掇我爸跟你们家做对了。” 孔代容眯着眼审视赵卓,没有马上开口。他知道赵卓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逼他让步逼他后退,要他自愿退出,但他怎么肯?赵卓这样的人,不背地里给人插刀都算好的,谁敢信他的承诺。 赵卓也许早就算计着这件事了,现在看来和他抢那块地不过是一个信号而已,他倒是够老谋深算。 两人僵持着,孔代容挟制着赵卓,看似在上风,实则谁略胜一筹,结果还未定。 末了,孔代容放开赵卓,赵卓衣服都被揪得皱皱巴巴,他随便理了理,又开口说道:“我说真的啊孔代容,我都不计较之前你打我的事了,你放手的话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呢?我在你前面动作,自然留了后手,你现在想要做些什么,不会手忙脚乱吗?” 孔代容哼笑了一声:“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道貌岸然。当初高侪求你帮他,你是怎么做的?我哪敢信你。” “高侪嘛,他不就是个小角色,”赵卓耸了耸肩,“你跟他不是一个档次。” 孔代容懒得再和他搭腔,径直走开了。 孔代容最初的时候,着实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错综复杂,他想独占陆泱是很容易的事,哪需要费太多心思,现在竟然变成这种局面。 他扇赵卓耳光的时候,哪想得到赵卓看起来色厉内荏,还真算个狠角色,为了和他抢陆泱,把实打实的利益都牵扯进来,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们如今争得这般面红耳赤,忘了一开始给陆泱的定义就是个玩意儿,拿来泄欲的免费鸭子,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没人注意过这种细节。 他们的好胜心混杂着雄性之间的独占欲和青春期四溢的荷尔蒙,陆泱也许只是个引子。 第五十四章 54.-19 “Surprise!” 丁槐出柜的事孔代容和赵卓当天就知道了,他们都没把这件事告诉陆泱,但他们不说,也会有别人说,哪怕没人说,陆泱自己也知道。 丁槐出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陆泱,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两人正勾心斗角着,各自心怀鬼胎,陆泱和孙明辉在羽毛球馆打羽毛球,陆泱打着打着,身上出了汗,汗珠顺着鬓边的头发往下滑,五月的天气热起来了,树上有蝉鸣,有些聒噪,陆泱久违地感到了放松的情绪。 等下了课,孙明辉把球拍收好和陆泱并肩走出羽毛球馆,他今天无疑是开心的,和陆泱单独待了这么久,他开心得有些飘飘然。 陆泱依然是安静的,孙明辉说话时他静静听着,偶尔吱一声权当做是“我正在听”的意思,反应平平淡淡,孙明辉倒也能自顾自地往下讲。 他们上了楼梯,走到教室门口时,陆泱看到站在护栏边戴着平光眼镜的闻人上,他本来是看着楼下的,此时转过身来面对他们,推了推眼睛架子,像没注意到孙明辉似的,微笑着叫陆泱的名字。 陆泱很久没见过闻人上了,没想到他出现得这么突然。 陆泱应了一声,问:“怎么了?” 闻人上没有马上回答。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就是忍不住了,想来找陆泱,但找到后又能怎样?现在正是课间,马上就要上课,他总不能把陆泱拖进厕所来一发,再说他也硬不起来。 孙明辉一脸戒备地盯着他,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闻人上的视线,这是很明显的保护姿势。 陆泱没有因为孙明辉的动作而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见闻人上迟迟不说话,说道:“没事我就先进教室了。” 说罢就利落地迈步走开了,剩下孙明辉和闻人上面面相觑。 孙明辉盯着闻人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敌意,陆泱无所谓,他却要问个清楚:“你到底找陆泱干嘛。” 闻人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表情有些阴沉。他那次来找陆泱被孔代容盯得毛骨悚然离开后,没两天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却让闻人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阳痿是病,你怎么还没找个医院去看病?” 露骨又直接,把闻人上一直极力隐藏的让他自卑又痛苦的根本原因血淋淋地摊开来。 闻人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又惊又怒。他平时隐藏得这么好,是谁?陆泱?他敢这么做吗? 闻人上自动地排除了陆泱的嫌疑,他看到的陆泱是一只无害的猫咪,只有在被逼急的时候才会露出爪子。 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闻人上查过那个号码,什么都没有查到,那个号码后来又发了些信息过来,无一不是嘲讽和恐吓,他为此心惊胆战许久,害怕自己的秘密在某一时刻被完全地暴露出来,然后被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个阳痿还变态”。 这种状态让他倍感煎熬,这一段时间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要对他嘲讽一番的样子,但他实在是不能忍受那种想要却又无法勃起的感觉,这让他疯狂地渴求陆泱的身体,他不该来找陆泱的,至少这个时机完全不合适,陆泱身边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着,可他还是来了。 闻人上真的很想陆泱,想亲手为他穿上裙子再亲手脱下,想进入他的身体。 想得快疯了。 闻人上没理孙明辉的茬,站了一会儿抬脚准备要走,孙明辉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拉住他,语气很不好,他说:“你走什么?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闻人上懒得和孙明辉吵,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冷静而理智的,面对孙明辉他还是之前的那套说辞:“请问,和你有关系吗?” 孙明辉理亏,被这一句堵住了,他确实没立场来问这个问题,但他想了想,迟早会有立场的,于是又硬气起来:“当然有关系,不然我问你干什么?” 闻人上翻了个白眼,孙明辉用了很大的力气,他也较着劲,两个人扳手腕似的僵持着,一直到打上课铃。 孙明辉不得不放手,用手指着闻人上放狠话:“离陆泱远点,不然有你好看。” 闻人上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笑得阴阳怪气:“这句话原路奉还给你。” 教室里的陆泱不曾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小插曲,他要的就是晾着闻人上,对闻人上而言,和他上床这件事是有瘾的,因为快活,而且“难得”。 但陆泱怎么可能让闻人上顺心呢,闻人上觉得最不可能发那条短信的人就是陆泱,他过于相信自己的感觉了。 而陆泱要做的,远远不止发几条短信而已。 晚上回了寝室后,孔代容出去打了很久的电话,高侪仍是愣愣的模样,像是失了魂,赵卓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颐指气使地说:“去厕所里待着。” 高侪看着他,看了两秒,站起身去了。 等高侪一走,寝室里就剩赵卓和陆泱两个人了,他变脸似的,前一秒对着高侪凶神恶煞,下一秒对着陆泱便和蔼可亲起来,赵卓半蹲着,握着陆泱的一只手,亲昵地叠着姓叫他:“陆陆。” 陆泱垂下眼睛,望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乖巧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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