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山上那座很灵验的庙宇,周边邻居最爱议论的便是白桑榆的母亲白知薇。 他们起初说她是巫女,会下蛊,后来又说她家受山神的眷顾,她可以预见未来。宁苏不信这些事,便去问白知薇是不是真的有那些邻居所说的神奇能力。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林与善的事,宁苏经常去白桑榆家玩,偶尔还会在他家留宿。 白知薇对他很好,听见这种无厘头的问题也只是温和笑笑,她把刚刚烤好的饼干放到宁苏面前,耐心解释道,“阿姨不是巫女,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阿姨只是比一般人心细一点,才能猜中大家要去做什么。比如说你每周一都要去上学,如果你是往学校的方向走,那你大概率就回去上学,就这么简单。” 宁苏很快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又问,“那他们说您是山神的……” “不是哦。”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白知薇打断,“那些话都是没缘由的臆想,不能随便相信。” “嗯。” 宁苏点点头,吃完饼干就去找正在房间里堆积木的白桑榆。 按理来说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小孩正是一起打游戏,弹弹珠的时候,但白桑榆对那些没什么兴趣,别的小孩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玩,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他太厉害。 从弹珠,摔卡,游戏厅里的街机,再到一些考验耐心和体力的捉迷藏之类的游戏,只要有白桑榆在,其他人就没有赢的可能,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和他在一起玩,只有宁苏会带着他。 “你问完了?” 听见开门声,坐在垫子上的白桑榆把手里刚拼好的积木放下,抬眼看向宁苏,“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宁苏挨着他坐下,拿着他的杯子喝冰镇橙汁,“算有吧,但我还是很好奇……” “嗯?” “阿姨她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白桑榆的目光从已经关死的房门上扫过,他示意宁苏离自己近一点,轻声说,“没有,但有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我外公留下来的面具,村子里的人说戴上以后可以预见未来。” 宁苏兴奋地看向他,“那你有试过是不是真的吗?” 白桑榆向后仰着身体,把头枕在床上,“没有,我妈不让我碰那个东西,不过我觉得就算能碰到我也不会用,要是提前知道了一切,那很多事就会变得很无聊。你呢,你想预见未来吗?” 宁苏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至于未来的事,其实我不是很好奇,还有很多年才到未来呢。” “所以你现在是因为什么而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多年后的白桑榆站在窗前,平静地看着自己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宁苏的神色有些僵硬,“人总是会变的,我们和当初都不一样了。” “嗯。” “不提过去的事,你之前有自己试过面具的能力吗?” “试过。”白桑榆如实回答,“我看到一个我想要的美好结局。” “挺好。”宁苏说,“至少它给你带来了希望。” “……”白桑榆的声音忽地低下去,“希望这个结局会是真的吧。” 宁苏含笑点头,他拿起那幅看起来有些瘆人的傩面戴在脸上,周边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一道闪亮的白光逼得他闭上眼睛,等在睁开时,他已经离开白桑榆的房间,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大概是谁的书房,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桌案上摆着的相框上,那上面一共有四个人,他的父母,成年以后的他和秦乐施…… 宁苏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想伸手去摸相框,书房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年纪已经很大的宁苏从外面走进来,坐在椅子上泡茶喝,他打开本子记录着什么,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显得整个房间温暖而闲适,他大概是困了,就那样趴在桌案上,看着那张合照,熟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宁苏哭了,在摘下面具前,他的泪水就淌下来,从脸上划过,亮莹莹的。 “阿苏?”白桑榆帮他把面具拿下来,“你……” “我没事。”宁苏用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我只是,有些难过。” “你看到了不好的……” “没有,我看到了很好的结局。”宁苏说,“但很可惜,面具并不能预见未来,它所产生的只是一个美好的妄想,它让我们看到的不过是我们想要看到的东西,而不是我们的真正会走向的结局。” 白桑榆坐到他的旁边,低声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宁苏说,“我看见自己和秦乐施结婚,死在很多年以后,看见我的父亲没有死在那一年……” 白桑榆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黯淡的月色。 “你知道的。”宁苏补充道,“我的结局已经注定,没有多少时间,我也会离开。” “嗯。”白桑榆说,“我们重逢那天,我就感觉到了。” “你这种能力还真是难搞,我喷那么多香水你都感觉得到。”宁苏笑道,“你这不去搞刑侦,当警犬简直是暴殄天物。” 白桑榆没接他的话茬,反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宁苏说,“没什么打算,把那个连环杀手抓住,然后随便过过,医生说我这是癌症晚期,也就还能活几个月,具体多久,他也没法确定。” “我会陪着你。” “陪我找杀手,还是陪我度过我人生的最后阶段?” “都会。” 宁苏看着他,像多年前一样,靠在他肩上,“我有时候会想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家人。” 白桑榆重复道,“你是我的家人,不管我们过去发生过什么,至少现在,我们是家人。” “家人……”宁苏说,“真好。” 他还想再开口,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铃。 宁苏接通电话,秦乐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在家吗,我看天气预报说过几个小时会有一场大雨,要下很久,你多注意,别在外面待到太晚,容易出事。” “嗯,我很快就回去,不会有事,你也注意安全。” 他们聊了几句最近的安排后,宁苏那边便把电话挂掉了,秦乐施将手机收回上衣的口袋里,利落地戴好橡胶手套。 他将男人的尸体从车上拖下来,拽到湖边,潮湿的泥土上满是脚印痕迹,但要不了多久,一场暴雨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冲刷殆尽。 秦乐施注视着那个男人平平无奇的脸,因为是被水给淹死的,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但秦乐施不在乎,他将尸体丢进湖中,坐回车里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给自己点了根烟。 他喜欢这种感觉,烟草混杂着死亡,外搭爵士乐和下雨前沉闷的空气,所有的一切都在把事情的发展推向不详的方向,但谁又在乎呢?
第64章 命运是否既定? 顾临川进门时,外面刚落起雨,豆大的雨滴伴着沉闷的雷声,一颗一颗从天上砸到地上。 他把门关严,又转身去关客厅的窗户,稠密的雨帘被风吹进屋里,把他额前的头发浸湿。 顾临川不在乎这个,确定窗户也关严以后,转身上了楼。 白桑榆似乎知道他会来找自己,并没有关门,只是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 “哥。” 顾临川走上前,想去抱他,却被白桑榆躲开了。 “回来了?” 白桑榆转过身,看着顾临川,“今天阿苏来过。” 顾临川垂下眼帘,轻声应道,“嗯,我知道。” “他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白桑榆很平静,“就像很多离我而去的人一样。” 顾临川问他,“哥舍不得他?” 白桑榆摇头,“其实那不算一件坏事,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痛苦,却只有那一个可以彻底解脱的办法,只是这让我想起一件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之所以没能下手杀掉林与善是因为她还爱他,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她爱的根本不是一个男人,她爱上的只是虚幻的泡影,是根本不存在的幸福。” 顾临川不知道为什么白桑榆会突然说起这些,“哥……怎么突然这样想?” “有感而发吧。”白桑榆轻笑起来,他伸手去接从外面落进来的雨,“你说我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美好结局是不是也是虚幻的,我永远没法解脱,永远要被困在轮回里。” “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和别人建立联系。”顾临川走上前抱住他,“不是所有的关系都会给我们带来痛苦。” “但幸福永远是短暂的。” 白桑榆打断他,“就是因为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快乐是什么感觉,所以才会害怕,会仇恨,会变得怯懦和贪婪,如果一个人从来都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他才了无牵挂,不会憎恨和痛苦。” “那你现在又是在为什么感到痛苦?” “我不知道。”白桑榆说,“临川,我好像找不到为自己而活的意义了。” “别离开我。”顾临川抓紧他,“至少现在别离开我。” “不会的。”白桑榆轻拍他的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 弥南轰动一时的连环凶杀案告破了,但警方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凶手是从河里捞起来的。 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被泡得肿大,险些炸开,法医废了好些功夫才做完尸检,但DNA比对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具浮尸就是他们找了好几天的犯罪嫌疑人刘志。 他们对河岸上流做了仔细侦察,但弥南前些天是连续阴雨天,又刚下过大暴雨,不要说鞋印就是河岸边上的土都是刚翻新的,什么也查不出来。 这案子暂时被定为意外死亡,但局里还是有不少人不太相信那么大个连环杀手居然会就这样意外死掉,毕竟这年头坏人可比好人活得长久多了。 宁苏把这件事告诉白桑榆的时候,他正在给秦乐施送的那盆花浇水。 听见那个杀人犯意外死掉,白桑榆拿着水壶的手有些发颤,他问宁苏,“你觉得这件事真的是意外吗?” 宁苏沉默一阵,叹气说,“他死的那天是个暴雨天,法医对他肺部的残留的液体做过化验,的确是那条河里的水,虽然我现在对这种因果报应不是很信,但现在也没有合适的解释。” 白桑榆说,“暴雨天他一个人去郊区的河堤做什么,等着被淹死?” “这是最说不通的地方,但他的社会关系很正常,找不出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 宁苏话没说完,那边突然没了声音,白桑榆喊了几遍,他才继续,“不好意思,刚才乐施找我。” “你现在是和他住在一起吗?” “嗯。”宁苏轻笑一声,“这不是我租的那个房子有点吵,我就想着走之前换个安静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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