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恩遇很会照顾人,三十岁的阅历加上单亲父亲身份,致使他在细节这方面做到了无微不至,只要他想,他就能把李寄照顾得很好。
李寄还是有点不习惯这样,喝了两口就忍不住推拒了下,说:“放那一会儿我自己喝吧。”
姜恩遇抬起勺子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说好。
他收拾了一下塑料袋和卫生纸,扔进垃圾桶时,无意间瞥到一块碎裂的手机。
他诧异转头看向李寄:“你的?”
“李珉。”李寄言简意赅。
姜恩遇忽然浑身一颤,眼镜下闪过一丝难以克制的激动,他绷住情绪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捡了出来,按下开关键时指示灯闪烁了一下,接着便再无反应。
他不死心地拍了拍手机,以为是坏了,李寄在旁边只看了那么一眼就给出结论:“手机没事,屏有问题。”
他高中时候的业余爱好就是从网上购买坏掉的手机,自己琢磨着修好,再倒卖出去赚钱。
姜恩遇可能情绪太急了,脱口而出:“能帮我修一下吗?”
李寄淡淡抬眼:“可以,理由。”
“我.....”姜恩遇意识到自己表现过激,撒起谎来有些不着调:“我好奇想看一下。”
梁镀慢慢睁开眼,带着和李寄同样审视的目光看向他,姜恩遇没由来地一阵心虚,但还是坚持说:“帮我修一下。”
“你和李珉......”
“帮我修一下,”姜恩遇加重语气,截断他的询问:“我很需要。”
李寄深深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翻看着大体检查了一遍,说:“一晚。”
“这么快吗?”
“嗯,”李寄转了一圈手机,别有意味道:“隐藏相册,备忘录,通话记录,全部破解这些,一晚。”
姜恩遇有种被戳穿心思的尴尬:“好。”
他说完便做好了被李寄追问理由的准备,但李寄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多说,尽管内心曾经有过类似的猜测,但并不明面戳破。
如果姜恩遇有后顾之忧不想说,那他也不强人所难,总有一天,他会主动说出来。
姜恩遇嘴唇嗫嚅了下,有点纠结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梁镀在走廊冷凳上坐着睡了一夜。
早晨醒来时李寄正侧躺在椅子上,身体蜷缩成一团,身上有姜恩遇盖上的外套,他掀开,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四肢,一步步挪到梁镀面前,慢慢蹲了下去。
他看着梁镀平和的睡颜,伸手抚上去,梁镀眉峰下落处有道截断的疤,摸上去微微有些硌手。
不止这处有旧伤,他身上每隔几公分都贴着一块被血泅湿的纱布,新痕累累,昭示着这具身体所承受的疲惫。
李寄指腹摩挲,一点点给他舒开隐隐皱起的眉间纹路,似乎从认识自己开始,他便频频出入医院。
明明回来的目的是安安稳稳度过壮年,却被卷入这趟混水里,弄得自己一身污浊与泥泞。
梁镀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眉,指腹干燥而温暖,有薄薄一层茧,他缓慢睁开眼,看到一处近在咫尺的喉结,滚动了一遭,然后,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李寄低下头的那一刻,正正好撞上了梁镀的视线。
他难得有些局促地吞咽了下,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下意识暴露出的感情,梁镀神色淡然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一步反应。
李寄试探着仰起脸,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刚把脑袋缩回去,后颈便接着一痛,梁镀勾过他脖子,让他被迫凑到自己面前,定在离嘴唇一厘米的地方,示意他亲这里。
李寄按住他后脑勺,吻了上去。
他半蹲在梁镀双腿之间,仰起脸和他接吻,梁镀一只手在他后颈上习惯性掐了掐,一只手搂住他的腰,接受他难得的主动和讨好。
他知道李寄为什么要这样,像在木屋那天献出自己一样,用自己仅剩的一些东西回报他,感谢他,或者安慰他。
但他其实不需要这样。
他还是,也一直永远会是那句话。
我愿意,李寄。
第55章
地下室的小猫死了一只,可能是猫传腹。
李寄将小猫的尸体轻轻放入了纸箱里,然后埋葬到路边的一颗柳树下,他在凸起的土壤堆上放了一盒猫罐头,思索过后,又插上了两根猫条。
从把这些小生命带回地下室开始,便几乎很少让它们晒过太阳,如今重回艳阳之下,迎着秋风和杨柳落叶,便安心睡去吧。
李寄转身回了地下室,给屋内每个角落都消了一遍毒,另外几只存活的小猫也并不精神,一遍又一遍地微弱哀嚎,祈求李寄送它们去医院。
李寄看了一眼正在给伤口换药的梁镀,大体估算了一下,费用。
宠物医院要价很高,传腹病毒一旦变异便具有传染性,可能每一只小猫都要隔离治疗,零零散散的费用加起来不说十万,两三万肯定逃不了。
他从同居开始没有花过梁镀一分钱,除了吃住行蹭他的以外,其余生活费用照旧自掏腰包,他知道梁镀有钱,且可能存款惊人,但或许更应该留给父母,而不是花在一些可有可无的小生命上。
毕竟梁镀并不是做慈善的。
李寄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边沉默着继续拖地,一边思考要不要向经理提前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就在他思绪飞到天外的时候,梁镀的手机响了。
梁镀没有着急,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缠好绷带,接听电话后喂了一声。
“你有空过来一趟吗。”梁母声音听上去有些凝重:“我这里.....有个人在等你。”
梁镀问:“谁啊。”
“一个穿西装的小伙子,好像是.....你朋友的哥哥。”
梁镀“蹭”一下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消毒液和酒精,纱布滚落到地上散开一片白,他低骂了句,大步走进车库,直接骑上功率最大速度最快的那一辆,没有跟李寄说任何一句话,便火急火燎地往外冲。
李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反应迅速地跟着骑上另一辆机车,紧跟在他身后追上去,梁镀百年难得一回地戴上了头盔,以亡命之速俯身穿梭在车流里,他从来没开得如此不计后果过,李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加快车速跟紧在身后。
到达军队医院时,梁镀看到一辆熟悉的宾利,他立马刹车熄火,连电梯都没耐心等,三两步到达四楼某间病房,看到李珉正坐在自己母亲床前。
手上握着一把水果刀,在削梨。
梁镀手掌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定在门前,拦住身后跟上来的李寄,第一次以命令的口气对李寄说:“带他出来。”
他已经没有亲自上前逮李珉出来的忍耐力,他怕自己一接近李珉,会忍不住直接夺刀捅死他。
李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走进屋子拍了拍李珉的肩膀,尽量以克制的语气平静道:“出来一下,哥。”
李珉放下水果刀起身,把削掉的梨皮扔进垃圾桶里,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了一遍手,对梁母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希望您能理解,我先出去一下,您好好休息。”
他的目光静静掠过李寄,用手给他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一抚摸,便重新插兜而去,好似照顾他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的身体反应,无论何时何地。
李寄厌恶地皱起眉,碍于长辈在场不好发作,攥了一下拳又松开。
梁母看在眼里,对二人的关系程度大概有了猜测。
李珉从梁镀身边走出去后,梁镀带上病房门,接着,屋外便传来了“砰!”一声巨响。
李珉后脑勺撞击到另一间病房的门玻璃上,玻璃紧跟着碎裂,鲜血染红了他的头发,也杀红了梁镀两颗极度狰狞的眼球,他仍不解恨,一把捂住李珉的嘴,不允许他因疼痛叫喊出声,一拳又一拳狠捣在李珉小腹上,打得他腰背弓成一个扭曲的弧度,最终像滩烂泥一样滑在地上,低着头蹲了下去。
家人是他的底线,李珉越界到把三个人的感情上升到长辈,杀他都不足以平息梁镀的愤恨。
病房里李寄和梁母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气息,梁母第一次见到他本人,比梁镀手机里的照片还要生动一些。
很干净高大的一个小伙子,如果忽略他指缝里的泥土的话。
李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待在这里,他捉摸不定梁母对自己态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能一点点挪到床边,硬着头皮说:“阿姨你好。”
梁母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坐。”
李寄连忙从床底下抽出板凳,规规矩矩坐好,咳了一声,到嘴边的话被梁母抢先开口,她说:“你哥刚才来看我了。”
李寄凝噎。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打扰我,”梁母语气不怒自威,带着一股千锤百炼后的淡然:“他跟我说,他父亲目前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供体,可能无法安排移植手术,随时有可能去世,而你,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
李寄听得皱起眉,想说些什么,又作罢,忍耐着等梁母继续说下去。
“他告诉我这些是出于什么心理,你我都明白,”梁母直接了当道:“他希望你回到他身边,不要再纠缠我儿子,搞得你们三个人都鸡犬不宁,睡不上一天好觉。”
李寄没有抬头看她,拳头紧紧握起又松开,说:“然后呢?”
梁母停顿片刻,接着道:“我并不想关心你是否真的要回去,我需要的答案是,你能给梁镀什么。”
“....”
“你成年了吧,”梁母瞥了他一眼:“成年了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没那么多免费的付出和善意,梁镀不要回报,我要,他父亲也要。”
“我们养了半辈子的儿子,早些年叛逆不懂事,如今好不容易选择安定下来,回归安稳人生,却还要为你操心劳累,忙前忙后。”
“我们不求他从军,就业,甚至不求他做一个多光明磊落的人,只求他后半生平安一点,别再活在拳头和血里,打打杀杀,像个阴暗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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