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刚一接起来,祁晗的质问声就传来:“为什么让祁扬把那女人带走?” “你爸爸刚去世不久,全世界都在盯着你,祁晗,你少生事端。”闵雅秀声音很温柔,但说的内容却不容置喙。 “事端?你难道就不恨这女人?”祁晗目光阴骘。 闵雅秀默了片刻,看向家里曾经挂着结婚照的地方,早已是空白的墙面:“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你总是听不进去,我都懒得和你多说。” “你这是妇人之仁。”祁晗笃定道。 “和你讲不通,你什么时候去心理医生哪里够次数了再来跟我讨论人性的问题。”闵雅秀说,“以后发你的少爷脾气之前看看清楚人,你和祁扬两个人要斗成什么样子是你们的事情,你不用因为这些破事去威胁一个女人,更不要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不是自诩很聪明吗,脑子放清楚。” “……” “上次得罪错了人,上上下下多少人给你擦屁股?”闵雅秀说。 祁晗不得不想起裴贤,他面露不适:“他一个身世清白的法医,我怎么知道他是谁的种。” “还好人家命保住了,不然我看你得去陪葬。”闵雅秀揉了揉眉心。 “……活着还说什么,又没把他弄死。”祁晗一想起裴贤居然没出什么事,心里就觉得烦,他对裴贤有一种天然的反感,他自己说不上为什么。 起初觉得是因为烦祁扬,连带着就不喜欢祁扬身边的所有人。 现在也许是一次没能弄死,产生了点遗憾? 祁晗懒得多想,但他知道如果再给他一个可以弄死裴贤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听说醒了是醒了,就是意识不太清楚。”闵雅秀说。 “什么意思?” “不认人。”闵雅秀轻叹一口气。 - 再次收到裴贤的消息是在两个月多月后。 自从裴贤消失至今,近三个月的时间里,祁扬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他试图用大量的工作去填满生活,但依然觉得时针每秒的转动都比从前慢了一倍。 裴贤回市局的消息没瞒着任何人,陈嵘大大方方地给祁扬打了通电话:“复职了,人都好着呢,一点儿没瘦,生命没有任何危险,你要是还不放心,自己来看也行。” “……好。” 和陈嵘讲电话的三分钟里,隐约能听到其他人交谈的声音,但祁扬听得出没有一道声音属于裴贤。 “还在外地呢?”陈嵘问。 祁扬看了眼时间:“嗯,明天就回去。” “不急,人就在这儿呢,又不会跑。”陈嵘笑说。 话是这么说,可第二天等到祁扬风尘仆仆地赶到市局时,裴贤竟然真的跑了。 不过不是为了躲他或者怎样,只是单纯地去出现场了。 留在局里的董成春见到祁扬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三两步走过来,热情地招呼:“来啦?坐会儿。” “他……什么时候回来?”祁扬问。 “出现场谁知道呢。”董成春摊摊手。 “哦。” “裴贤有点小变化。”董成春突然说。 祁扬立刻看过去:“他怎么了?” 董成春摆摆手:“不是受伤啊,看不出任何外伤,就是头发剪短了。我是说,他人,有点小变化。” “什么变化?”祁扬疑惑。 董成春打量了一下他。这些日子裴贤没见瘦,但祁扬是真的瘦了挺多。听说是在各处奔忙,估计刚下飞机,身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就来了,衬衣压得有些皱,黑眼圈又比较明显,任谁都能看出祁扬很憔悴。 他斟酌了一下,说:“记忆出了点问题吧,局里很多新来的他都不记得了,连邢明月都不太认识。” 祁扬表情凝固了,他想过大脑受伤会造成的不良后果,但没想过失去记忆的事情会真实地发生在他的身边。 “你等会儿试试吧,我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得你。”董成春站起来,手插在白色外褂的口袋里,踱步离开了。 他走后,祁扬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可以面对任何情况,即便是裴贤因为差点丢了命而疏远甚至恨上他,他都能说服自己去接受,但唯独没想过裴贤有可能会不记得他。 疏远、靠近、爱与恨。 在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时,一样不会出现的。 会有的只是,客气、疏离、陌生、好奇。 当裴贤高大身影和警局的其他同事一同走入,祁扬直面着他。 看到裴贤脚步一顿,想要和其他人一起回办公室,又迫于祁扬直视的目光而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眼中有客气、疏离、陌生、以及—— “你好,找我吗?” 好奇。 祁扬失神地看着眼前,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刻是剥离出去的,在旁边以第三人的视角观看着着滑稽的一幕。 裴贤没有得到答案,反而看到眼前的人露出让他难以理解的表情,他想,这个模样好看的年轻男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有什么困难的话,跟他们讲,我是法医,帮不到你。”裴贤略显歉意地说。 祁扬依旧没有回答。 他用目光描摹过裴贤的面目,觉得一切都熟悉,又觉得哪里都陌生。 过了很久,久到裴贤失去了面对陌生人最后的耐心,决定离开,祁扬才说:“我知道。” 这时陈嵘姗姗来迟,他停下来缓了口气,在两人之间左右看了看,才跟祁扬说:“出了点问题,医生说需要时间恢复,局里很多同事他也记不起来了。” 祁扬木讷地点点头:“好。” 他们都以“其他同事也被遗忘”作为理由来安慰祁扬,但祁扬却一点都没有从中获得宽慰。同事和他,对于裴贤来说竟然都是同样可以遗忘的吗? 可他将自己和其他同事摆在同一个计量亲密关系的天平上时,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轻飘飘地抬起来了的那一方。在众多的社会关系当中,他之余裴贤,没有一个代名词可以来形容。 裴贤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原来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他放弃了离开的念头,因为觉得这样做有些不礼貌,又回头来,面上带着些逢熟人就发放百分之五十的善意。 “不好意思,之前脑袋受过一点伤,记性不太好了,医生说需要一段时间观察,这两个月里我已经记起来很多,相信全部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裴贤解释说,然后依然对祁扬有些好奇:“你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你的名字。” 祁扬看着他,心里很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难过,只知道无论如何都扯不起一个牵强的笑。 “我叫祁扬。”他声音很轻,“记得吗?” 或许是他目光中那点希冀太灼人,裴贤为没有想起他而感到抱歉。 但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那句“抱歉”,就见祁扬摇摇头:“你不用跟我说抱歉,记不起我很正常。……我们之间其实没什么关系。”
第41章 他虽然说没有关系,但眼中好像带着些很深刻,却又难以表达的感情。裴贤和他对视了片刻,收起了自己对陌生人的好奇心。 他觉得既然对方这么说了,那无论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都暂时顺着他说的这样去做好了——这是他和人相处一直以来都会保持的基本礼貌。 “你们聊。”裴贤对他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一道关门声响之后。 陈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明明是他俩的事情,现在倒觉得自己成了尴尬的。 但不等他想出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祁扬就及时出声救了他:“陈队,你们去忙吧,我就来看看,没什么事,现在该回去了。” 他说话声音听着跟平时没什么差,陈嵘应了声好,目送着祁扬离开。 祁扬一路勉强地挺直身板走到车旁,坐进去后,四周都封闭起来了,才垮下肩膀,趴在方向盘上无措地闭着眼,过了很久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一口气。 他引以为豪的接受能力在面对“裴贤把他忘了”这件事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租住的房子后,祁扬试图找很多事情做——他无法接受、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件事,但是只要一闲下来,大脑中又会忍不住一直想。 他跟杨佳赫打了通简短的电话,聊了工作内容,杨佳赫听说他今天回了禹城,叫他晚上一起吃饭,和其他几个同事一起聚个餐。 祁扬其实并不喜欢聚餐,不喜欢聚会,也讨厌人多的场合。但现在他很需要让自己忙起来,于是一咬牙就答应:“好的学长,地址发给我吧。” 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让自己尽量轻松地去面对社交场合。 但其他人祁扬很少打交道,甚至有些都没有见过面,一进门之后,有一个很会活跃气氛的同事立刻喊了一声:“哎哟,来了来了,咱们金主爸爸,够帅吧!” 说话的人叫严凯乐,之前跟着杨佳赫一起,和祁扬见过两面。 祁扬一听到这动静就想离开了,但是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我早说了,咱们金主爸爸年轻着呢。”严凯乐跟同事几个打趣着,几人克制地往祁扬脸上张望了两眼,而后收起目光略显木讷地陪着严凯乐笑。 祁扬笑了笑,脱掉大衣递给服务生,坐下后说:“别拘谨,就是单纯吃个饭。” 其他几人这才跟着一起放开了不少。 杨佳赫这时才从洗手间出来,姗姗来迟:“洗手间门口有人闹事,那个闹事儿的还嚷嚷着要报警,结果警察刚好也来吃饭,还正好碰上,当场就解决了。” “点儿真背。”严凯乐啧啧,“还好我不犯事儿,不然知道警察坐隔壁吃饭,听着还怪紧张的。” 杨佳赫照着他肩膀拍了一下:“管管你这嘴吧。” 同事也说他:“人警察叔叔坐隔壁你应该感觉到安全啊!是吧。” 杨佳赫走回去坐下,看到祁扬来了,刚准备说话,注意到祁扬略显僵硬的面色,他顿了一下:“……不舒服?” 祁扬这才回神,摇摇头:“没有。” “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杨佳赫说。 严凯乐笑嘻嘻道:“怎么了?需要报警吗?” “去去去。”杨佳赫隔空把他赶走。 “隔壁是哪儿的警察?”祁扬勉强维持着一个笑。 杨佳赫没想到他竟然是因为在想这个问题,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推测道:“哎哟,不是普通派出所反正,市局的吧。” “市局?”祁扬不由自主地跟着重复了一遍。 他感觉自己心脏在莫名乱跳。 “应该吧,你有认识的人?”杨佳赫疑惑道。 “没有。” 这顿饭氛围还是很轻松的,主要是严凯乐话很多,席间追着问杨佳赫为什么还不结婚,被杨佳赫一句“等着娶你呢”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瑟瑟发抖地不敢再随便调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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