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看着自助登记的选项,“明老师,你要坐包厢吗?有包厢,桌子,吧台。” “哪个快。全勾上吧。”明盐左右看看,别人也都是和他们差不多的组合;还有大夜里带着小学生模样的孩子来的,这个点搁明清宴早就呼呼大睡了。 那个家庭听见他们说普通话,小学生问:“你们也是中国人吗?” “是啊。”明盐逗他,“你也从中国来啊。” 小学生却说:“我们从英国来。” “嘿,我家也有英国人。”他姐夫是在华工作的英国人。 “你们也来旅游吗?” 等着位,他们和那家人聊起来,交流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对方提议:“要不要拼桌?说不定我们的大桌更早排到。” 在语言相通的陌生同胞旁边,与恋人相处又不自觉拘束起来。谢元正在犹豫如何婉拒,拿着对讲机的店员过来了,请他们都上店内的小电梯。 他们俩被带到了三楼最深处的包厢,是用垂帘隔开的地台座位。明盐得意:“你看!跟你说了我运气很好。” 谢元不反驳,脱了鞋子上了地台。“你怎么会想来吃这个。”这么平民。 “明清宴刚能吃辅食的时候,我姐跟我带她来过。”明盐把菜单递给他。明清宴是打小就会抓着菜单,用小胖手指指点点上面的图片,什么都想要。“这里可以点小份、点半份,一盘炒菜三口就没了,随便点,花样多还不怕剩。”对明盐来说,“带”谢元和带明清宴实在是有些相似,晏晏饭量可能还大些。 外食最缺的就是蔬菜,尽管这样便宜的中华料理里最多的就是豆芽,吃点豆芽也好。他们点了饺子,小份叉烧拉面,小份小炒猪肝,小份杂菌,小份炸鸡。吃了好吃,又加了一份饺子。 餐食是搭了托盘大的小电梯,从一楼厨房直升上来的。谢元引颈在那儿想看小电梯开门,不巧几次都没有看到。想来是有趣的。 离席结账前,明盐问他:“饱了吗?” “太饱了。”谢元摸摸肚子,总是宵夜,“我都吃胖了。” “哪里胖了。”明盐也摸一把他的肚子,捏了捏,“还不够。”一扭头看见那个长居英国的华人小孩震惊地看着他们,明盐就笑嘻嘻地冲他眨了下眼。反正都在英国了,遇到同性情侣也不算什么文化冲击吧。 次日早晨谢元醒得很早,洗漱完就开始收拾昨晚睡前已经丢进行李箱的东西,收好了今天要退房、在京都站寄存行李、去奈良游玩日归后还要换酒店。 明盐被他拉开窗帘有意放进来的晨光照醒了,趴在床上欣赏他又快又有条理地收纳;每件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假思索、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那双手的动作背后有成竹在胸。“元元。”他伸个懒腰,“看你干活真是享受。你该开个直播,直播做家务、改稿子、学习,绝对爆火。” 明盐的这种建议,说的人不过脑子,听的人也别过心;不能跟他认真的,明天他自己就忘了。谢元催促他:“你快去刷牙,我就剩牙具没装起来了。”在酒店自助洗衣房里洗烘的衣服也都取回来叠好,除了今天要穿的鞋袜留在外面,能收的他都装好了。 这间酒店位置便利,早餐的咖喱不输神保町,就是咸了点;咖啡一般,但明盐喝不喝也无所谓。反正自助饮料台的调味抹茶兑冰拿铁才是最棒的。 在京都周边,确实有若干二部合作过的作家。明盐一度想要联络的是对长年旅居于此的英国夫妇,他们用英文写作在此的农耕生活。明盐翻阅过那本书,和钟老师陶阿姨的生活环境异曲同工,不仅可以是《茶与盐》系列中轻盈的颜色,想来谢元也会喜欢。但作家八月去欧洲探亲了,沈一念和版权部没有乔下合适的会面时间,所以明盐此行打算自己去他们生活的斑鸠町转一转,访谈可以之后可以远程再聊。 要游览,要采风,还要换酒店。这一天的行程太满,不怪谢元无法放任他睡到自然醒。 从近铁奈良站出来,直奔马路对面的租车行提车。上次明茶为了方便带孩子也租过车,明盐总以为日本租车真要提前多久。有了小卷毛以后发现,用日语从没有中文服务的车行租车,选择就宽裕了! 听着谢元跟租车行穿着制服的小姐用日语对话,确认条款办手续,明盐听不懂,却更觉得新鲜。忽然想到男朋友还曾逐字逐句地分析研究他的书的日文译本,想象卷毛头在学生宿舍的小空间、那盏小台灯底下推着眼镜写论文,都令他感动。夫复何求! 谢元回头看见明盐那样子,就知道思维活跃的作家又跑神了。“过来,您来签字。” 最近他在北京也练了手,但日本租车需要国际驾照,只能让明老师来开。他们到门店后面的小停车场,一辆可爱的小车停在那儿。谢元听着车行小姐例行公事的介绍一一确认完,问明盐:“您对右舵车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开过。” “行。那走吧。”谢元在副驾坐好,打开车载导航用日文输入目的地。车行的工作人员在后视镜中一直微笑挥手,目送他们直到拐弯离开视线。 “元元,你那个严肃拘谨的劲儿,真的很适合工作场合说日语。”明盐笑起来。 谢元都不知道他这是褒是贬,“还好吧。” “我要不要先开拓日本市场?” 要不是他在开车,谢元就要开骂了:新书才写了五十个字,又在发什么大梦! 东大寺外头,他们看见了肩高只有一尺、看起来才出生几天的可爱小鹿宝宝。奈良国立博物馆的造像刷新了谢元对日本艺术品的评价。明盐买了一盒气味清新的荷花线香、好些冰箱贴和棉纱手帕回去送人。 当他们散步在斑鸠町的小道上,谢元若有所思:“我都没想过,在日本开车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 “嗯。怎么说。” 因为都市圈的公交系统总是方便,在北京,谢元也是搭了明家的车才知道自驾有什么样的自由度、在公交体系之外的目的地和生活方式。日本和中国一样,家用车并不必需,甚至只有在公共交通难以覆盖的乡下才开车。 但你有了车,就像掌握另一门语言,它让你去到更远;你可以在途中有私人空间可以休憩,让一天内完成更多事情有了可能。 尽管租了一天车,紧赶慢赶回到京都时天也黑了。他们从京都站的储物柜把行李提出来,明盐建议道:“打车走吧。” “远不远?”谢元下意识地问。 明盐抄起他往外走,“你别管了。” 在Uber上接到单的是个东北口音的女司机,跟他们聊了一路:现在在日本的华人移民多了,开网约车的年轻司机多半都是华人。华人比日本人的就业思路还是灵活的,打什么工不是打,又不是非得坐班。明盐就与她聊,之前住的酒店里打扫卫生的阿姨也是华人,香港来的。谢元闻言惊讶:“你怎么知道?”明盐倒还奇怪他怎么不知道。 司机大姐把他们送到了上京区静谧的小街里,明盐让她导航的位置是个咖啡馆。“你们住这儿?没有酒店啊?” “就是这儿。”明盐把行李箱提下来,走向亮着灯的咖啡馆。“老板说给我们留门了。”他唰地一把拉开木栅门,谢元震惊地走进他们今晚的住处。 这是一间和式建筑内已打烊的咖啡馆,没有锁门,给他们留了吧台上的氛围灯,黑胶唱机上转着的爵士乐,和直冲天灵盖的咖啡香。 第091章 和室 咖啡店里空无一人,老板居然就这样开着灯留着门把整栋建筑留给未知的客人。谢元震撼之余,还是先回身卡上了拉门的锁扣再行参观。 夹在一户建民居中的小咖啡店,临街的窗下是沙发区,吧台的侧面是两张二人小桌,一览无余。吧台和沙发的另一侧,是通往楼上客房的木阶梯。明盐提了俩人的行李就往上走:“还挺陡,你当心。” 楼上的套房之大,是日本的洋式酒店房间不能比的。除了进门的小厅,往街面的方向是一个木地板、摆放美式家具的洋式起居室,并一个纯现代装修、有独立大浴缸的洋式卫浴。临街的木栅窗户在其中毫不违和。而走上榻榻米往另一端,是纯和式的一间茶室,尽头俯瞰下方日式庭院的落地窗下又摆着赏景的沙发和小几。可以说把传统审美和现代的舒适便利都结合到位了。 “明天还要出门吗。”谢元惊叹地看着那个方寸之间的小庭院,“我可以在这里待一天。”尽管不知道价格,这大小看起来就不会便宜。怎么才能住回本呢?都要舍不得出去玩了。 明盐不会考虑这些,他订这儿只是为了玩附近的一片罢了。这是能步行去金阁寺的距离。但环境与氛围确实好,适合吃点宵夜配茶。“走了,出去遛遛。” 是太晚了。入夜的居民区,安静得不像那个繁华的旅游胜地京都,一片街区走了几百米,连个居酒屋都没见到。今晚天黑前在斑鸠町吃了乌冬面,谢元也不饿,他们最终在路口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盒寿司回去应景。 茶室的保温壶里,主人预先已烧好了水、设定在八十五度。茶桌中央摆着个钵状的木盆,茶壶茶具一应俱全。 谢元沏上纸筒罐中的绿茶,“没有陶阿姨种的好喝。” 日本茶跟中国茶怎么比,包装茶和自家茶又不同。不说树种,绿茶这样要喝新鲜的,陶阿姨给他们寄的明前茶,谢元喝完最后一泡还没到谷雨。明盐把宵夜摆起来,“以后出门自己带。前两天在大桓书店你还说便携茶叶罐华而不实,现在知道有用了吧。” 书店卖的茶叶罐,那都是过分精美的纪念品,价格和商店街更不同而语。谢元买了两大袋要回去报销的样书,只自己掏钱另买了块漂亮的茶巾,是要回去送陶阿姨的。 明盐把寿司盒里附带的酱油倒进一个小茶杯里作蘸碟,他们当时没想什么。等吃完寿司收拾桌子,谢元才意识到:那个茶杯是开了片的,酱油的深色渗进去了!“明盐!” 明盐应声跑过来洗手间,谢元正在那里使劲搓。“怎么啦?” “你看你!”谢元把杯底亮给他看。 明盐看懂了。“洗不干净算了,明天道个歉嘛,该赔钱赔钱,这又不会贵,多大点事。你叫得我还以为是发现怀孕了。” 谢元烦死他了,“滚滚滚。” 过了午夜俩人才躺下。现代的卫浴就是舒服,谢元洗了一个热水澡,躺进自己的被窝里,久违地没人动手动脚,几乎闭眼就睡了。明盐趴在那里,百无聊赖看着榻榻米的角落里竹架纸面、灯笼造型的夜灯:还想住和式酒店可以看小卷毛穿浴衣,万万没想起来一人一卷铺盖这事。谢元还是个对咖啡因完全免疫的,这会儿闭着眼睛睡得沉静,留他一个失眠;只能无聊地捏了捏半埋进白色枕头里、白日总是宜喜宜嗔的两片嘴唇。无可奈何把灯一灭,努力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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