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还没来得及说不不不不用了,就听老板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可以,稍等。” 明盐解释:“我自己想吃。我还挺喜欢吃青椒的。” “有点奇怪啊。”怎么会有人喜欢吃配菜呢。 “我们小时候物流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有这么多外地运来的、大棚种的菜,蔬菜里绿叶菜很少。冬天吃得最多的就是青椒,蒜苗,白菜。” 生活在当下的北京,谢元难以想象这里曾经也匮乏过。 过了一会儿,上了个小碟,两根竹签穿着四块青椒。金主说:“我可以尝一块吗?”谢元点了头,他才用筷子从竹签上搛走一块。 天妇罗裹粉细而薄,口感轻盈不油腻。青椒新鲜水润,也是脆而微甜。 晚饭吃得早,结帐出门才七点多,夜幕还是蓝色,但风已经冷了。回酒店停车场上了车。明盐说:“我有礼物给你。” 他把车里的顶灯拨到常亮,从后排把印着出版社logo的帆布袋够过来,那是今天去知景蹭来的新书。谢元看见就欣喜地“哇”了一声,都是他喜欢的!在豆瓣标了想读,还没上市呢。“帮我要的吗?不用写书评也可以看?” 明盐笑了,小卷毛实在是为淳意的书写评硬夸写到工伤。“嗯,要来给你看的。还有这本。”他从底下摸出来,是谢元这次在日本挑的书之一。“这本知景说他们已经拿到版权了,你们不用问了。但是呢,他们还没发译。”明盐卖完关子,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我跟他们说,我拿来给《啁啾之井》的译者试试。怎么样?” 谢元高兴地猛点头,脸都激动得涨红:“谢谢你!我会努力的!”他居然有机会试译这种书!终于不是轻小说了!他都想不到明盐能送他这么贴心的礼物。 相处这么久,如果还不懂揣摩谢老师要什么,明盐就可以自裁了。心里叹息,我这么懒的人,却要为了爱情奋发努力,真是命呀。 明盐凑过去吻一下他的脸。“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太累了。好吗?” 第096章 竹马 三更。 谢元看着手机,愣了一秒。但还是发了个定位:【那你过来吧,我公司楼下有会客室,进了大堂左转,在电梯间对面。下午三点有个会,不知道几点结束,三点之前我有空。】 两点过半才收到一条:【我到了。】 谢元打开和苏剑卿的对话框:【我去楼下见个朋友,如果两点五十五还没回来就是直接去会议室了,帮我带上我桌上的选题表。多谢。】 他又去前台要了个纸杯,倒了一杯自己桌上的茶。 许久没见的旧友,面相看起来成熟了,从开朗的少年变成了开朗的青年。 谢元举起手,“周瞳!” “谢元。” 双方都笑得真心实意。谢元左看右看:“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美国水土养人啊?”指不定有一米九了! “是你长矮了吧,好像还胖了点。”周瞳喝了一口他递过去的纸杯。“诶?这是什么茶,喝着有点熟悉。” 两个人在一楼会客区的小沙发分别坐下。 “我们同事的朋友开的茶叶店买的,荔南的茶。” “荔南的茶居然卖到北京来了?” “是啊,意不意外?还有礼盒的。” “链接发我,我买点回去送导师,也算家乡特产了。” “好啊,现在就发。不过你可能要下次回国才来得及买了。”谢元低头在手机上找链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又不是什么假期。” “我奶奶上星期过世了。” “啊。”谢元愣住。“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瞳笑了笑:“没事,我奶奶病了那么久,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也算她的解脱吧。” “那你怎么从北京转机?不该走上海吗?” “我绕道来看看你啊,你还不领情。” 谢元站起来摊开两臂:“看到了,我挺好的。” “你朋友圈发了去日本出差的照片,我才知道没被你拉黑。” 谢元笑了,他朋友毕竟也不多。“我拉黑你干什么啊。好了不说这个。”他摆摆手。“所以现在呢?你在那边怎么样?” “你上周不还给我点赞了吗?都没看?” “我那是礼节性点赞。” “靠。”周瞳笑着搓脸,“还是这么无情无义。给点关心啊。” “关心的呀。之前跟你一起开车去海边的那个是谁女朋友?” “差点就是我的了。” “啊?差了哪一点?” “不够像你。” 谢元“噗”地乐出声,随即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周瞳笑完了,看着他:“你朋友圈的照片里,看起来有点伤心。” 谢元马上领会了对方说的是什么。那是他和明盐吵架赌气的时候,回酒店的轨道交通上明盐拍的。他也不知道在气头上的恋人怎么还想着偷拍自己;但那张的光影又照得很好看,所以发出去了。“你就为了这个,特地来北京转机看我啊?” “是。” 彼此之间一阵沉默。 “你一个人在北京……现在过得好吗。” “很好!”谢元响亮地,“不是敷衍你,真的很好,工作顺利,也有交新的朋友。”因为见到过去的朋友,让他像照镜子一样,想起了过去的自己,才知道现在的生活状态有多大变化。 周瞳才放心地笑了。“有谈恋爱吗?……算了,我都不知道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谢元终于可以坦然地说:“男的啊。” 周瞳震惊了:“真的啊。” “真的啊。” “有点意外。” “我也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你——”周瞳的视线忽然落在他身后。 谢元心中涌上不好的直觉。他转身就看到明盐,手里托着一大一小两杯星巴克,戴着他熟悉的社交面具,神色如常地望着他们。“元元。你朋友?” 谢元还没说话,周瞳先开口了:“你是……明盐?” 谢元赶紧表态:“明老师,这是我发小周瞳。周瞳。这是我、我男朋友明盐。以后有机会再聊吧,我得上去开会了,你也快去赶飞机吧。谢谢你来看我。” 摆摆手和发小说了再见,谢元快速逃进电梯。 明盐气鼓鼓地跟了进来。把小纸杯给他后,就面色不佳地盯着他看。 谢元揭开杯盖喝了一口。“明老师?” “刚才那个是谁?” “说了啊发小。” 明盐质疑:“你在心虚。” 楼层到了,选题会马上就要开始。谢元把咖啡灌进嘴里,时间有限只能飞快地抓着重点说:“我现在没空跟你讲这事我要去开会了。你听着,第一我们有协议第二你有我的六万块钱押金,第三我爱你,只爱过你,以后也不会分手。等我晚上回去什么都跟你说。” 明盐脸上渐渐露出傻狗的笑容:“我也爱你!” —— 荔南很小,二十年前的县城比今天更小,只有一所幼儿园、一所小学。 小时候的谢元脖子上有一根毛线挂着钥匙,如果父母没来接他,就自己从幼儿园走回家。因为家里有年龄相仿的孩子,周瞳的妈妈孙阿姨买了什么吃的玩的,时而也会分谢元一点。 他自己最记得的,是幼儿园门口常有一个烤红薯摊,红薯从破旧的油罐里烤出来,香飘几里。如果妈妈来接他,就会买一个让他在自行车后座上吃。他生病发烧,去医院打青霉素,再开几副药回去吃。检查打针吃药不哭不闹,医生护士都认识他。有时医生会给他彩色的、星星形状的维生素片,有时护士会给他奶糖,妈妈剥了糖给他吃,再把糖纸叠成各种形状。 他的眼睛随母亲,是黑白分明的杏眼,带一层明亮的水光。卷发在父亲头上一派羁傲,在他头上只是乱糟糟,甚至有点滑稽。邻居们说他把父母好的部分都随去了,但他那时候并不太明白。他也不大记得父母年轻时的长相了。记忆里妈妈很美,说话响亮,其实很温柔。母亲走后,父亲就开始酗酒,赌博,几年之间面相都变了。 五岁时周瞳闹了个笑话。放学回家的路上他问妈妈要钱,说想买个手镯。妈妈就停下自行车带他去小摊上买了,还逗他是不是要送给班上最漂亮的那个婷婷。婷婷更喜欢和谢元玩,小周瞳总是跟在那俩人屁股后跑。看着自己儿子巴在小摊上挑礼物的样子,妈妈觉得他是开窍了。 结果小周瞳梗着脖子:“我要送给谢元。婷婷又不是我兄弟!” 这句话被大人笑了十多年。那个手镯有没有戴到自己手上,谢元也不记得了。 他家所住的一带,那几条街曾都是某个大地主的产业,交公后地主家的几进院落都拆分了,有小道可从其间穿行,几分钟就能从谢家住的扇巷去到周家住的花巷。 有一天父亲酒后要打他,他以往总是逆来顺受,但那天父亲扯住脖子上挂钥匙的毛线将他悬空提起来。窒息的巨大恐惧中,旧毛线绷断了,他不顾一切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停下来喘气时,才觉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抬头一看,原来已经本能地逃到周家附近来了。 孙阿姨一边用纱布手帕轻轻擦洗他手臂擦在泥地上的伤口,一边忍住泪:“元元,今天就在这睡吧,别回去了。我会跟你爸爸说。” 晚上他跟周瞳挤一张小床,孙阿姨还交代儿子不要挤着人家,周瞳睡在外侧又一直往外让,结果掉下了床。 相对于亲生父母,在童年给过他实实在在家庭关怀的是周叔叔和孙阿姨。周叔叔、孙阿姨和周瞳的家,是他小时候觉得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 周家也只有两个房间,周瞳的卧室划出一半做全家的书房。一些书架上贴着标签,写着周叔叔苍劲有力的字迹,标注着计划让儿子几岁时看,先看哪本再看哪本。周家杂书很多,谢元小时候看了一本生活实用技能,迄今都记得里面如何制作水果罐头的部分。 荔南多雨而阴寒,有入冬前吃羊肉暖身的习俗,每年谢元都是在周家喝的羊肉羊杂汤。孙阿姨做什么都好吃。他有时想去厨房看看,但孙阿姨说,小孩子不用学这些,专心读书,想吃什么说一声就行。但三年级时有一天,课间周瞳从隔壁班跑过来跟他说,自己会炒鸡蛋了,叫他晚上跟自己回家吃饭。 周瞳学了炒鸡蛋和炒小油菜,问他好不好吃。谢元觉得油大了,盐重了,小油菜的芯没熟,但他用力点头说特别好吃。周叔叔和孙阿姨都憋着笑,周瞳得意地宣称还要学更多菜做给他吃。 学校组织看电影,不用对号入座,那些暧昧的早恋小情侣都坐在一起。谢元和周瞳坐在一起。别人吃娃娃脸雪糕,周瞳的零花钱买不起两根,但是愿意陪他吃双棒。小学生看不懂的主旋律片,两个人看着看着都坐不住,周瞳提议尿遁,他们就光明正大地从电影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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