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迟吞吐烟雾,喑哑着嗓子说,“和那个没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 周迟听闻顿住手,烟头递到唇边,他低头,注视着含抿过的地方,不合时宜地,那些梦中片段重回眼前。 因为什么?还能他妈的因为什么,因为他在梦里对着自己的弟弟当禽兽。 在刺眼的阳光下,一帧帧画面依旧清晰真实,就好像那不是梦,是真切发生过的一切。 周迟心里骂了句“他妈的”,要是真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禽兽不如的事情,他死了都得下地狱。 其实周迟动也过不回家的念头,但是桓昱临近期末考,没必要惹他不开心,这么一想,周迟只能每晚硬着头皮回去。 那天晚上,周迟罕见地没睡着,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到房门外有徘徊的脚步声。 周迟转头,视线循着门缝的影子移动轨迹,他起来开门,看见桓昱在他门前,“你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哥、哥。”桓昱呼吸变了,好在夜色掩饰下,心虚没那么明显,“我睡不着,起来倒杯水喝。” “凌晨两点多还睡不着?”周迟经过他,仰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将信将疑,“回去睡觉。” “哦。”桓昱乖乖回了房间。 之后两天,周迟夜里偶尔会醒,但鲜少再被梦缠身。 桓昱夜自习放学,回来问他周四有没有时间,周迟正在刷牙,吐掉嘴里的泡沫,边漱口边含糊地问他什么事情。 “周四开家长会。” “家长会?” 周迟扭头,目光极短停留,从他身上掠过,模棱两可的语气,“不是都快期末考试了吗?怎么还开家长会?” 桓昱语调平平,如实说:“每学期的期末前都会开家长会。” 周迟从来没去参加过家长会,学校什么时候开,多久开一次,会上说什么,他一概不知。 不过这事儿桓昱应该不至于说谎,上回他大话说在了前头,跟桓昱保证以后家长会他都去,现在要说不去就显得太刻意。 “你要没时间就算了。”桓昱说,“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明天和徐老师说一声。” “不用说了。”周迟打开水龙头,捧了捧凉水,把脸埋进去,“我去。”
第39章 骨子里的败血 周三下午,周迟从擂台上下来,去休息室洗澡换衣服,看见手机上桓昱的十几条未读消息。 表面字眼是问他几点出发,实际上就是想强调提醒,让周迟别忘记去给他开家长会。 周迟回了条知道,手机刚放下,又连着嗡嗡震动几声,消息轰炸,桓昱给他发了张教室的班级名牌,告诉他教室在哪一层哪个位置。 周迟忍不住发笑,他心想,我他妈去接你那么多回,我能不知道你教室在哪? 装模在样,装傻充愣,这狗崽子最擅长。 周迟换完衣服,特地去旁边理发店修了修头发,大运碰见他调侃着来了句真帅,问他是不是要去约会。 周迟让他滚蛋,对着镜子整了整毛衣里的衬衫领子,大运认真问,“你干什么去?” “去给桓昱开家长会。”周迟摸了摸剃干净的胡茬,潇洒出门,“我先走了。” 磊子不明状况,和诗诗搬完花盆回来,撞了撞大运的肩膀,冲收拾得人模狗样的周迟问:“迟哥去约会?” “屁。”大运笑得肩膀直抖,“去给桓昱开家长会。” “家长会?”磊子拍拍手上的土,一向迟钝的脑子偶尔灵光,他双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感觉迟哥和桓昱之间怪怪的。” 大运喝了口水,迟迟没咽下去,望着他挑了下眉,示意他接着说。 磊子嘿嘿笑两声,说他和他叔叔家的堂弟,从来都不会像周迟和桓昱这样相处,看似哥俩,其实俩人都避讳着肢体接触。 这么一说起来,大运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回儿事,他们还真没见过周迟和桓昱放肆打闹的场景。 从前是以为桓昱刚来,生疏内敛,但自从知道桓昱在家耍横以后,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甚至变得微妙了起来。 “怪怪的我倒是没感觉,但是迟哥对桓昱越来越好,我倒是感觉出来了。”大运回想片刻,不确定地说,“什么时候也不见他这么耐心地收拾自己,就为了去开场家长会。” “也是。”磊子点头。 桓昱六年级刚转来,老师给周迟打过多少次电话,周迟都爱答不理的,每次磊子他们问起,劝他抽空去学校看看,说桓昱刚来,人生地不熟的,容易被人欺负。 周迟耸肩,毫不在意的模样,说自己懒得管,他长得正也好,歪也罢,都和他没多大关系。 现在看来,也不是这么回事,上回发现安眠药,到上上回桓昱易感期,周迟那反应比谁都紧张,心疼都能从眼里溢出来。 磊子洗完手回来,看大运还在纠结,瞎琢磨,他嗨呀一声,说也可能是他们想多了,和旁人这些兄弟姐妹相比,周迟和桓昱相依为命,感情肯定深厚一些。 至于感情表达内敛还是奔放,这都区别于个人性格,不能以偏概全。 家长会四点开始,阳光染上凉意,一半家长入坐,有些是生意场上伙伴,见面客气握手,相谈甚欢。 不乏有光鲜亮丽,谈吐文雅的家长经过周迟身边,他坐在桓昱位置上,认认真真地看“给家长的一封信”。 和给家长信放在一起的,还有桓昱的成绩单,旁边排名那里,赫然的年级第一几个大字。 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周迟百无聊赖,翻桓昱桌上的课本,看着空白处工整的笔记,他冒出一点逗人心思,用笔在旁边描描画画。 教室外走廊,桓昱打了个响指,周迟猛然抬头,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心虚。 “你这节没课?” “计算机课。”现在其他班是上课时间,两栋教学楼间几乎没有学生走动,桓昱和人站在背风的教学楼侧,“这节课测试,我提前做完了,所以出来看看。” “你看什么?”周迟挑眉,不爽他的怀疑,“怕我给你丢人?” “不是。”桓昱皱眉,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往这个方面想,“我是怕徐老师叫你上台发言,你不知道说什么。” “什么?”周迟低呼,“还要上台发言?” “没准儿。” “什么叫没准儿?”周迟提高声音,“那到底是上台还是不上台?” “说不好。”桓昱故意吓唬他,“没准儿其他家长会让你分享一下教育心得。” 教育心得这东西,周迟压根没想过,那一瞬间,他脑海里艰难地拼凑了几句上台发言能用到的官腔,最后气急败坏地说,“屁的教育心得,按我说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出高徒。” “可你从来没打过我。” “胡说八道呗。”周迟轻笑,“反正又没有人较真儿,我是你哥,就算我说我用皮带抽着你写作业,谁也不能说什么。” “那你试试。”桓昱撇撇嘴,“明天警察就来把你抓走。” 周迟干笑两声,不自觉抬手,揉了揉他头发,镀着金光的发丝柔软,搔弄得掌心发痒。 半响,他拧眉,没什么底气地问:“不会真让我上去发言吧?” 桓昱抿唇,唇角勾出玩味幅度,周迟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忍着骂脏话的冲动,急得原地踱步,眼看时间越来越近,他看桓昱气定神闲,气不打一出来,“还笑!有没有准备发言稿,给我看看,要不一会儿上台丢人的可不光我一个人。” “骗你的。”桓昱温柔笑笑,“徐老师一般不会让家长发言,就算是上台发言,她也会提前和家长商量好。 他说完,指了指教室走廊,让周迟回去,“哥,家长会快开始了,你先去教室吧。” “你夜自习有课吗?” “有。”桓昱点头,“你开完直接回家,不用等我。” 周迟说行,上楼回到教室,尖子生的家长会没有太多成绩方面的复盘,多的是让家长注意学生心理健康。 教室暖气很足,西山落日余晖,在玻璃上绘出壮丽色彩,周迟听不了十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 十年前他在课堂上是这样,没想到十年后还这样,多亏桓昱和他没血脉亲联,要不然别说年级第一,不被退学都算是奇迹。 他强撑着困意,翻桓昱的笔记,工工整整的字迹,密密麻麻的知识点,看得周迟更困了。 周迟想找点提神的东西,视线低晃过桓昱挂在课桌旁边的书包,他鬼鬼祟祟瞥了眼讲台上的徐老师,伸手取过书包拉开,在里面随手摸了摸。 还真让周迟摸出一盒口香糖,薄荷味儿的,过道对面的家长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低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口香糖——意思是给他两颗。 周迟先在自己手心倒了两颗,欲抬手往嘴里放,猛地察觉不对,这不是口香糖,这是他之前发现的安眠药。 家里桓昱房间那瓶,周迟每天都数,但自从上回少了两颗后,就再也没有少过。 那这一瓶是哪来的?还特地装在口香糖盒子里,掩人耳目。 那位家长见周迟脸色一沉,顺势看向他手里的白色糖片,周迟转过视线,抱歉地笑笑,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不是口香糖,是药。” 对方理解地点点头,又转回去听徐老师讲话。 耳边是低稳的讲话声,周迟却感觉脑子嗡嗡作响,前段时间因为因为安眠药,他被搅得烦躁不堪,好不容易以为这事儿过去,现在又让他找出一瓶。 周迟预感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上网查了查服用安眠药的后遗症,没有一条在桓昱身上表现过,反倒是他,有点这方面的倾向。 周迟目光无所适从,落在桓昱的成绩单,虚化的视线在白字黑字上飘摆,那些字符间隔似乎越来越大,梦境中的片段瞬间整合交织,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他没想过的答案。 周迟思绪游离许久,没有意识到发言的声音停下,白噪声渐渐逝去,他缓慢地抬眼,发现徐老师正看着他。 他低头,脚步白色药片散落,原来是他弄撒了东西,周迟说抱歉,牵强的赔礼笑意,用脚收拢那些药片,用纸巾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家长会结束,周迟直接去了医院,导诊台的护士说已经停止挂号,问他哪里不舒服,如果着急就去挂急诊,如果不着急,明天再过来。 周迟说着急,循着指引牌找到急诊,做完专项检查,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外套半脱,堆在椅子和他后背之间,毛衣卷到手肘上,一手摁着棉签。 周迟望着一处出神,过了很久,他低头看针孔,干涸的零星血迹,他松开手,把棉签丢进专用的垃圾桶。 拿到化验结果时,外面天已经黑透,那几项确认服用安眠药的指标,刺得周迟眼睛疼,他长舒一口浊气,浓眉紧拧,站在医院大厅自嘲地笑笑,最后把检测单子装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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