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夹杂沿海乡音,腔调甚怪。 “要是有不好的东西流出来,那也不是我,早跟你说,那时海滨停车场有个人拍我们…就拿个手机这样” 为了渲染,视频中模拟动作。 “拍啦!绝对拍啦!也是巧的,车镜上有影,是个男的,高高帅帅…你没去查他嘛?找一找啦,不然会很麻烦的啊。” 一个偷拍拥吻男女的路人哪里找,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那你找不到人就不关我事啦,反正我没得,和富家太太玩从不搞这些的。” 盗亦有道,做鸭也有所不为,何况鸭中之王,做的是口碑和质量,男人神色认真又肯定。 “我们很专业,还可以挑选…分手方式,会多加一些小技巧的嘛,你要温柔一点还是粗鲁” 叮,一声短信提示,转账完毕。 鸭王极度亢奋,拜佛一样双手合十,冲白耀乱晃着,珠串一阵响。 白耀提了要求,让把白晴给的手串送过来,鸭王调笑,别说手串,屁股也行,他男女都可以营业。 天空开始飘雨,车灯前雨滴密密麻麻飞舞,一人在车门旁抽烟。 雨势渐大,天地间浑然一片迷蒙,串线的雨水不遗余力地砸向地面,噼里啪啦打在车身上。 这人却似不觉,直到嘴上烟头浇灭,才开门上车。 晚间,松里桠酒店。 电梯沉入艳厅,一直向下,来到位于地下三层的牌室,锁声响过,门被侍者拉开,白耀出现时,分针刚刚平直,指在午夜半点时分。 牌桌旁,韩泽玉恰好在这一分钟掀起眼。 门内,一抹沉黑高大的身影,携着一身山雨而至。 预报夜间有雨,从极北山林一路而来,松里桠从市区行车几个钟头,加上雨夜天沉,路面打滑,路上晚些情有可原,可即便如此,于白耀也是重大的迟到事故。 他的精准是能列入强迫症范畴。 这人额发打潮,黑发贴垂,显得眉目更深。 宋旻不满韩泽玉心有旁骛,指头曲起,敲桌,筹码散得更碎。 这一晚他可谓是空手而归,什么乐子都没捞到,那会儿韩泽玉刷卡进房,他悄悄潜伏房外,期待好瓜,谁想先出来的是白耀那对儿,宋旻惊慌躲避,匆匆之间车钥匙意外脱手。 哗啦一声掉地,心脏都要弹出。 东西旁,有人站定。 白耀一手插兜,低腰捞起,还给宋旻时,似安抚又像劝告,拍了他臂旁,道一句:“下次注意一些,宋旻。” 不知说事,还是东西。 宋旻汗透满背,对这人干笑了几声。 等到韩泽玉出来,他好一顿向好友开火,怨他不争气,一晚上净失手吃瘪,自己都被连累,当即要做韩泽玉的庄,在牌桌上好好杀一杀。 酒店地下是有些玩头,会员制,夹层私密,不对外,值此庆生的大日子,廖公子自是要好生招待,于是为大家戴上手环,开了厅。 一进来,宋旻就要了技艺最精湛的荷官,他今晚就杠上人家韩少了。 给廖正楠庆生的这些少爷们大多来自盛威,当年韩泽玉与白耀争锋,风头一时无两,一个张扬肆意,混世顽劣,一个内敛低调,端正优秀,两人就如天尊与鬼帝,正邪分明,白黑有别,搅得学校里无人不晓,关注度拉满。 正因为如此,谁都认得韩泽玉,众人当即一哄而起。 韩泽玉淡然笑了笑,示意开局。 廖正楠的场子,过来解决自己私事,交点场地费应该的,至于宋旻,玩心从来就这么盛,这几年失散分离,算宠他了。 几局下来,小的忽略不计,最大输了龙湾一带的‘江景一线天’,大热地段的临江别墅,还是毛坯结构,韩绍辉前些日子送他开府建牙的,让他想着多跟阿耀学,早日搬出去自立。 这么重的彩头必然掀起巨浪。 白耀迎着这一片噪声进来,立于桌前时所有人同时噤声,每个人都听到他跟韩泽玉说抱歉,迟了些时间。 兄弟俩这样互动过于新奇,圣威读书那段时光,除了两人上下同一辆车,没人见过他俩搭话,还这么平和日常,温馨融洽。 场子直接静默。 荷官不明所以,讶然地左顾右盼。 “客气。”韩泽玉不咸不淡,勾嘴笑了。 宋旻迅速反应,即刻接过话,说白哥来得好巧,一起上桌放松……白耀无动于衷,只是低眼,看韩泽玉那些筹码。 好友有意放水,必然能中彩,宋旻也不客气,当即向荷官使眼色,荷官领会,将筹码归向桌边这位幸运儿。 牌桌,推牌棍丝滑而动,白耀淡淡开嗓,是在问宋旻: “有兴趣跟我玩一把么?” 宋旻深感意外,看着白耀,像没听懂。 娱乐上,韩泽玉百无禁忌,白耀几乎绝缘,从没听说,也没见过,这个人有任何爱好,不过在性情人品上,一骑绝尘,绝不会信口而说。 只要说,就有一锤定音的分量。 宋旻眯了眯眼,问对方:“那要看白哥玩多大了?” “兆然高科,”白耀上桌,一粒圆形筹码推到两人中央:“我自己的公司。” ---- 见不得这么败家的,自己跟着上桌了…… 第23章 幸也不幸的红梅 21. 霆新所涉产业庞杂,版图辽阔,商业体系成熟。 韩绍辉从冶金矿产发家,一路高歌猛进,涉足多个能源板块,畜牧业,农产也有一些,还经营庄园,种植基地,以及围绕乡村主题的周边旅游业,旗下大大小小的公司。 其中,最有名气的就是兆然高科。 兆然高科,白耀从零做起,一手扶持,深度耕耘在新兴科技领域的一家科创公司。 能够脱颖而出,吸睛的是它的活力,研发能力以及资本流动性,几年之间市值翻倍,项目和资金源源不断,成为韩家最受期待,炙手可热的新秀公司。 懂行的自不必说,就是圣威那些玩乐成性的富家子弟也多少有些耳闻,毕竟‘别人家的孩子’就是香,拿来与自己不成器的子孙比较,是长辈们惯爱做的事。 宋旻最不成器,所以白耀和他的兆然高科听得耳朵生茧,能有机会搞到手可太让他垂涎了,他亮着眼,入了座。 筹码放上,就听白耀讲:“就这些?” 面前多盒垒起,码色繁杂,浩浩荡荡,这么多当然还是跟兆然没得比,宋旻松口道:“白哥,说个价。” “怎么?你还有?”白耀尾音腔调上行,带出调侃意味。 确实没了。 这都还算上韩泽玉房子折出的筹码,不比那些手握实权的少爷们,宋旻纯纯家里的摆设,还是品质低劣工艺粗糙那类,连宋老爷子都不正眼瞧他,零用钱是有数的。 当着这么多人,这话未免伤面子,宋旻隐隐不爽,又不敢发作,咬牙道:“那白哥的意思?” “你需要一个担保人,”有人一旁伺候上烟,白耀婉拒,道:“抵充兑付风险,可以累加自己的信誉值。” 宋旻疑惑眨眼,白耀给出答案,向韩泽玉打手势,邀他入座。 现场立时哗然,爆点实在太足,不少人吹起口哨,响彻大厅。 韩泽玉很爽快,大方笑笑,上了桌。 如此一来,两人对赌,一人作保,三人的局便成了,这是明面,而背后人人都能看清,针锋对峙的只有韩白两人。 场子意外热起来,事情开始变得有趣。 有人偷偷摄录,做东的寿星廖正楠也兴味大发,亲自入场当起了荷官。 廖正楠不算手笨,却也比不得从澳门特邀来的荷官,牌切得中规中矩,缺乏观赏性,上手弄了几下后,廖正楠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后脑勺。 “无妨,”白耀温和一笑:“这样才叫人放心,是不是?” 荷官技术过硬,人品却未必有保证,别人的主场小心为妙,像廖正楠这样业余,就别指望捣鬼了,大家纷纷笑出声。 规则设定五局,赔率不设上限,最后一局两方必须净手,也就是说,不把一方输得一无所有决不罢休。 首轮战况不烈,白耀跑输,一张牌也没开。 宋旻初战偏向保守,押注并不很大,事后连廖正楠对他都指指点点,嫌他胆小,错失良机。 “去去去!荷官嘴这么碎,一分小费都没有啊。” 宋旻上了肝火。 与之泾渭分明是桌的另一端,连空气流动都似慢下来。 像是一些小习惯,白耀有节奏地一下下轻触纸牌,修长的手指抬动,神色平平,手中的牌一张一张开。 宋旻再次与幸运之神失之交臂,这一局白耀仍然落败,他却也没能梭哈到底,当对方亮完全部底牌,宋旻眼圈都红了。 一而再,再而三,总在你挠不到的地方瘙痒,宋旻受不住,筹码被他哗啦啦往前一推,要提前结束。 韩泽玉不准好友冲动,手往宋旻胳膊上一搭,压他的性子,白耀掀起眼皮,看着这只手。 手指不敲了。 上桌理应遵循规则,一对一玩最忌旁人左右,担保人也不行,白耀沉沉后靠,沙发承重下发出皮革异响。 他再无动作,桌子都不碰,就这么静静看着韩泽玉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牌桌静止,白耀一动不动。 荷官发汗,渐露惬意,旁边少爷们看得正带劲,有人不满出言催,白耀缓缓挪动目光,看一旁的廖正楠。 对方一瞬恍然,登时横眉冷对,将宋韩两人碰触的部位分开,给予警告。 白耀这才继续,掀开一张红桃K。 草蛇灰线,那千丝万缕的痕迹正在渐渐具像起来,韩泽玉看着那根重新缓慢敲牌的手指,心下了然,他比在场任何人都要了解他这个小哥哥。 从故意挑起宋旻不快开始,就在一点点捕获对手情绪,操纵,诱导,为己所用。 老道,沉稳,善攻心计。 接下来,他应该不会再故意让自己输。 果然,这一局白耀以微弱优势擦边胜出,宋旻手心生生攥出一层热汗,好在他听从韩泽玉没敢冒进,抖落着领口,他叫人调大冷气,上冰过后的国窖。 白耀依旧不露半分,神色平和,不徐不疾翻开每一张牌,就那么诡谲,又是险胜,宋旻咬得两腮突出。 至此,两败两胜,五五开。 现场静默,气压出奇得低。 论筹码数量,白耀少一些,不过意义不大,进入最终局,双方必须净手,有多少押多少。 牌桌中央,码片高高堆起,像一座叹为观止的金山。 人们不自觉向内紧缩,进一步围拢。 就在下一刻,人群发出异动,所有人眼中炯炯发光,都看向牌桌同一端 韩泽玉代替宋旻,坐上了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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