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里唱着歌、骑着车、背着诗的有趣的灵魂只是与混凝土大牢里的极大多数男女在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上采用了不同的方式而已。 但是,从相对而言没那么幸运的人身上获得这些感悟,让陆时有些难受。他不愿意这样,这让他觉得自已就像是一个小偷,从别人的苦难中寻找自已的宝藏。 第37章 陆时慢吞吞从椅子上起来,万般留恋,不想离开。 他在心里跟这个还没完全熟悉的地方以及那些还没来得及完全认识的有趣的灵魂说:下次见。 外头,雾霾笼罩日头高悬的杭城,正在变成雾霾笼罩万家灯火的杭城。 晚高峰还没结束。路上、公交上、地铁里都挤满了下班着急回家的人们。人挨着人,车撅着车。他们就像雪球一样,被生活的手挤到一起,到了站就各奔东西。 这些人和陆时前面见到的那些唱着歌、骑着车的挂壁青年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已经快七点了,陆时挤在依旧人头攒动的归家地铁里。 晚上,陆时在那里一边泡脚,一边剥夏威夷果。 卢希安在看财经杂志,看完其中关于采访他的文章,眉头紧锁,呈深思状。 陆时问:“怎么了?” “我觉得,没有深挖到我的内在,没有触达我的灵魂。”卢希安的回答有点厚颜无耻。 陆时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问:“那怎么才叫触及到你灵魂了呢?” “你昨天做的减脂餐,味道很好,下次也给我做一份吧。” 说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后,卢希安又继续翻着杂志。 陆时手里还在剥着夏威夷果,也懒得就这个话题扯下去,剥着剥着,有个掉地上了,然后赶紧捡起来,跑过来塞卢希安嘴里。卢希安对此没有这么讲究,东西掉地上,不超过三秒捡起来,没沾上脏东西,就能吃。 陆时继续剥,又一个不小心掉了,掉进他的洗脚水里。 卢希安看着陆时跃跃欲试,想捡起来塞他嘴里,连忙说:“你不要过来啊。” “你不是号称啥都能吃吗?” “洗脚水除外。” 一通来电打断了俩人奇奇怪怪的对话。 挂了电话,陆时得出一个结论:他的账号要火了。 “谁呀?”卢希安问。 “商务,大金主想我帮着推广产品。” “你这算是火啦? “也不能这么说说,不过情况也不错。最近,有好几家知名商家联系。你看,你对象这么厉害,你也不奖励奖励?” “你想要什么?” “晚点,咱来点儿……制服诱惑……”陆时想象着,一步步解开对方的衬衫纽扣,解开皮带,还有金属扣解开的咔哒声……整个过程好像在拆礼物。越难得到对方制服下的身体,就感觉越刺激。 卢希安点点头,坏笑道:“行。穿上正装,系上领带,用污言秽语刺激你,用捆绑和温柔豢养你?” “哇,玩这么大呀。” 最近,陆时挺开心的,所有的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一个普通工作日,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中午,陆时在切西红柿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伤口虽然不大,但血流了出来。晚上,陆时叫卢希安帮忙,用搅拌机打肉馅,结果手碰到刀片,也流血了。 陆时甚至梦见脑子左侧被植入了商场里的防盗扣,灰色柱体,像一根苹果蒂那样直愣愣地竖着,使得整个人无法动弹。 这些事情让陆时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似乎有事会发生。 没多久,卢希安感觉伏案工作时间稍长,头痛就加重,熬夜时头痛也加重。其实,卢希安从陆时写那篇减肥论文那会就有这种症状了,只不过症状不明显。 陆时埋怨自已:“都是我不好,这段日子,我的心思全扑在工作上了,没怎么注意到你的身体状况。”语气里满是愧疚与担心。 卢希安说:“我没事,也是这几个星期才开始这样的,应该是连轴转,太累了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吗?还有其他什么吗?” “上次打篮球时摔倒了,曾经脑袋着地,当时整个人懵圈了十几秒钟,后来才逐渐清醒,当时也没在意,没去医院。” 陆时听说后,把鞋子给卢希安拿过来了,说道:“快点穿好鞋子,我们去医院。” 医生一听说之前有摔过脑袋,就指责他:“真大胆,摔了脑袋也不来医院看看,那万一当时有脑出血,你可能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太危险了。” 陆时在一旁搭腔:“就是,就是。” “当时就是晕乎乎了十几秒,后来就好了,所以没想着去医院。”卢希安解释说。 “有些颅脑损伤可能会延迟的,比如迟发性脑出血,当时没出血,过后才出血的都有,之前有个打网球摔倒的少年,来急诊科做了头颅ct没事,回去第二天突然就死掉了,尸体解剖就是脑出血,那就是迟发性脑出血啊,受伤48小时内还是有风险的,要好好观察。”医生说。 “那现在还要不要做头颅ct?”陆时听医生这么说有些紧张。 医生白了她一眼,说:“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月了,风险期过去了,不会再脑出血可能,做不做都无所谓了。” 医生大手一挥,接着说:“你这个年纪头痛很正常,上班族压力不小,加上当时摔倒之后可能有脑震荡,吃点药过段时间可能就慢慢好了,真有颅骨骨折,你还能站在这里么。不是一定要做ct或者mrl的。” 既然医生这么说,俩人拿了些药回家。 “说了没什么大事,你不信。” “来医院看看总是放心些的,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的。” 服了药,头痛的确有所缓解没有之前剧烈了,卢希安也就没有把它放心上,觉得或许真的就只是神经衰弱。 可没成想,一个月未到,卢希安突发不适,在家里晕倒了。 陆时将其连忙送往医院。 “这个颅脑ct平扫看的不是太清晰,放射科医生做不了诊断,需要住院,进一步做头颅mrl检查,看仔细一些……”医生解释说。 卢希安醒来只听到两个关键词:脑肿瘤、住院,体会着那种死神即将来临的感受。 卢希安被收入神经内科。 第二天被安排了头颅mrl检查。 这回看的更清楚了,影像科医生和神经内科、神经外科医生坐在了一起,讨论了,认为左侧颞叶这个东西是个胶质瘤。 “胶质瘤是什么?”陆时嘴唇都颤抖了。 “胶质瘤是大脑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但恶性程度也分高低,有些人的很凶险,有些人的比较缓和,得看情况,从目前的影像学来看,可能是个偏恶性的。”医生给出了答复,“大脑最常见的两种细胞,一种是神经元,一种是神经胶质细胞。神经元是明星,人脑所有的功能都是靠神经元来完成,我们的记忆、语言、思维等等都是它们在主持。而胶质细胞就比较低调了,它们种类多种多样,功能也繁复,有些是神经元的医生,有些是保姆,还有些是保安,总之,胶质瘤细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不巧的是,现在胶质细胞出问题了。” 而此刻,卢希安掏出手机,对着化验单一个字一个字搜索,拼命地浏览着网站,了解了胶质瘤的一些基本常识,看着比陆时淡定许多。 医生告诉他俩:“胶质瘤分4级,l级恶性度很低,可以长期存活,算是幸运至极。ll级稍次一些,但总体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甚至更长,手术即便切了肿瘤以后也难免复发。l型ll型统称为低级别胶质瘤,名字不好听,低级别,却是上天眷顾了的意思。患胶质瘤是不幸的,但如果患的是低级别的胶质瘤,又是上天开了恩。所以别灰心,等做了手术,拿了病理才见分晓。” 说到这,医生停顿了许久,又接着把没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lll、lv级称为高级别胶质瘤,虽然说是高级别的,但其实是分化很差的意思,恶性程度很高。尤其是lv级的,基本上活得了一年就不错了,很多人做了手术又复发。” 同病房的另外一个胶质瘤患者跟卢希安说:“lv级胶质瘤,我就是,手术是切不干净的,就跟割韭菜一样,刚割了,没多久又长出来,你接着割,它也疯长,懂了没,如果你的病理出来是lv级的,就别整了,回家爱吃啥吃啥,别学我,我是生不如死。毕竟,医术又不是法术。”旁边这个lv级胶质瘤患者刚做了第三次手术,放疗化疗都做了,这两天情况稍微好一些。 这话碰巧给医生听到了,说道:“每个病人情况是不一样的,也有lv级胶质瘤综合治疗效果不错的,活两三年的也不罕见。我以前接受过一个病人,胶质瘤长在海马区没法开颅手术,最后做的伽马刀,当时估计三个月到半年的寿命,一晃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目前老太依然坚挺。” 一张写着胶质脑瘤诊断书,摆在了俩人面前。这种病没有特效药,唯一的办法通过开颅手术,根除病灶。 可是,这种手术不但费用高,而且风险也大,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一时间,俩人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经过几番思量,卢希安决定做手术,和命运一搏。 卢希安从来不信命,他相信《肖申克的救赎》里的那句经典语录:“记住,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间最好的东西,好东西是永远不会消逝的。” 因为俩人办了意定监护,陆时名正言顺地去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了。 手术是在头上动刀子,没办法,卢希安坐在镜子前,把头发统统剃掉了,陆时站在他身旁,他们都已经接受了现实,准备着共同面对这场生命的挑战。 没有一根头发,光秃秃的,卢希安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是一位勇敢的战土,正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没有头发的遮盖,他的面部轮廓更加分明,线条流畅而有力,彰显出一种阳刚之气,不过是战损版的,毕竟正遭受着病痛的折磨。 “你要是这副模样穿越到唐朝,恐怕连薛怀义和辩机都要靠边站,凭借你英俊的外表、健硕的身材,肯定是最靓的光头和尚。”陆时打趣道。 “那我以后出院也一直沿用光头造型?” “别,别,别,光头造型是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有头发的你。” 卢希安笑喷了。 傍晚吃过饭,卢希安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在这个内卷无处不在的时代里,卢希安在医院躺久了,他感觉自已提前成了那批让人羡慕又让人唾弃的躺平群体。 陆时再回头时,看到他已经把床的保险护栏放下了,这显而易见又是有想法了。 “你要干嘛去呢?” “你看书,我自已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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