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气变化多端,昨晚下了雨,地面湿漉漉,草坪上残留雨水。落叶随着风飘起,打着旋儿落到犯瞌睡的少年面前。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脸小而白,下巴尖尖,但两颊却有肉,眼睛水灵圆润,睫毛卷翘,头发乱糟糟,头顶有顽固的呆毛翘着。 是个看起来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小男生。 “忻惟,你昨晚没睡好吗?” 从篮球场下来一个穿着球服的男生,浑身热气腾腾冒着汗,他走近楚忻惟,擦着脸上的汗。 楚忻惟坐在观众席上,他穿着薄绒卫衣,宽大的帽子戴在头上,将自己捂得严实。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醒的迷茫:“昂,还好吧。” “嘴硬什么,看我们忻惟脸上都有黑眼圈了。”男生大大咧咧地笑着,捏了捏楚忻惟的脸。 楚忻惟丝毫没有收力,清脆的一巴掌,男生麦色皮肤浮起隐隐的红。 他缩起自己的手背,夸张地笑出声:“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就轻轻捏了下你的脸好吗。” 这时,操场上传来叫男生名字的声音,楚忻惟和他同时抬头去看。 几个穿着球服的男生慢跑过来,满身都是阳光的少年气息。 “小楚同学,门口有人找你,你认识吗?” 楚忻惟疑惑:“找我?”他边说着边慢吞吞站起来,“谁啊。”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你要我们陪你去吗?” “感觉门口那男的不像什么好人,你怎么和这种人有交集。我们和你一起去吧,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们还能帮你撑腰呢。” 楚忻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是去见人还是去威胁人的,你们都让让。” 他拍了拍手,和他们道了别,朝门口慢悠悠走去。 * 从昨天凌晨开始下雨,雷电交加,急风将逐渐凋零的树叶吹的到处都是,直到早上六点骤雨才停,地上积了不少水。 刚停了没多久,天上又开始飘雨丝,风一阵阵吹,楚忻惟拢了拢衣服,瞬间觉出冷意。 降温降的也太快了。 楚忻惟心里嘀咕,空荡荡的衣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往门口走,疑惑到底谁来找他。 身形颀长的男生站在保安室旁,挺拔的个子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穿着黑色的冲锋衣,直拉到底。他拉了下帽子,在看到楚忻惟的时候,微微低了低头。 楚忻惟惊讶地停下脚步,反应过来又连跑带跳过去,和保安沟通两句后,保安放了门,让他出去。 他看起来很高兴。 江宥随双手插着兜,眼皮垂着看起来很不好惹,又拽又冷。 但楚忻惟向他跑来,直接扑到他怀里,江宥随的表情立即变得不自然,拉了拉帽檐,还是立马回抱住他。 楚忻惟亲昵地碰了碰他的脸颊,踮着脚,笑眯眯地说:“你怎么来啦。” 江宥随眯了眯眸,像是在思索怀里小男生话语、笑脸、态度的真假。 手中的实感提醒着他,不同于楚忻惟虚无缥缈、具有不确定性的一切,这是他唯一可以握住的东西。 “嗨~”挑染蓝毛抬高手臂,自来熟地和他们打招呼,“小楚宝贝,这位是谁啊?” 蓝毛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高个,左右护法似的,都极其友善地冲楚忻惟笑。 楚忻惟:“你们比完赛了?” 蓝毛“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别提了,我们可输惨了,快点出去吃一顿好的来安慰安慰我们现在脆弱的小心灵吧。” 楚忻惟抬头看了看江宥随,刚要说话,蓝毛身边打着眉钉的男生看似犹豫地说:“不走吗,预约的时间快到了。但好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小楚,你要带你朋友一起吗……” 他们都在等待楚忻惟的答案。 楚忻惟拽了拽江宥随的衣角,江宥随回望着他。 蓝毛没等到回答,上前揽楚忻惟,被江宥随不着痕迹躲过,不爽的目光紧盯着他。 蓝毛:“…… ” ? “不是,几个意思。”蓝毛叉腰,“我碰一下咋了,跟你有关系吗,你谁啊——” 江宥随正愁心里的火没处泄,蓝毛撞到枪口上,他上下扫视几眼,发出一声冷笑,姿态尽显刻薄。 “他男朋友,怎么了。” 登时对面几人面面相觑。 “我草,真的假的。” “不是,有病吧,谁问了?” 楚忻惟麻了,木着脸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走了。” 这人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宣示主权的?? 江宥随三两步跟上楚忻惟的步伐,走得远了,抓了抓耳朵,闷声说:“对不起。” 楚忻惟在搜寻店家,平淡道:“你道什么歉。” 他指了指一家店,“你来过这吗?虽然林聆说x市是美食荒漠,但这家店还挺好吃的,有点辣……” 江宥随的话语混合在他的声音中,在楚忻惟无语的眼神中声音渐渐减弱,“刚刚,我不是故意的,话赶话,没忍住,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知道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楚忻惟确实不想主动出柜,但更不想被迫出柜,两种都烦的要死。 但看着江宥随疲惫的样子,楚忻惟皱了皱眉,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你有完没完,不想听,我说话你没听见啊。” 发脾气的时候又娇又辣。 江宥随被训的格外听话,跟着楚忻惟亦步亦趋,小声讲话:“我想你了。” 楚忻惟翻菜单,趁着周围灯光昏暗,四下无人,用力拽了下江宥随的衣领。 没收住力气,“砰”一下撞上江宥随的唇边,登时流了血。 江宥随口中吸着气,第一反应便是查看楚忻惟的伤口,把埋在怀里的小蘑菇捞出来,“没事吧我看看,疼不疼,流血了吗,别用手碰。” 楚忻惟疼哭了,“你那什么破铁嘴巴。” 江宥随自然只有低头认错的份,轻声细语安抚自己小男朋友的情绪:“好好,都是我的错,别动,让我看看好不好。” “你的手怎么那么烫啊。” 别别扭扭的小男生抱怨着,白皙的面颊上从皮肉里透出来半熟的粉,像是羞的不行了,但还是在恋人极具耐心的温柔诱哄下,打开自己稚嫩的蚌壳,眼睫眨的如同飞舞的蝶,看起来委屈的让人心软。 …… 吃完饭,楚忻惟停在一家蛋糕店前,“想吃小蛋糕。” 江宥随的手机忽然响起,楚忻惟大度地说:“你去接电话吧,等会来蛋糕店找我哦。” 江宥随捏了捏他的手,转身去接电话。 接完电话回蛋糕店的江宥随,透过透明玻璃看到楚忻惟漂亮的脸上蹭到几块不均匀的奶油,工作人员和他凑的很近。 店员穿着工作服,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不太高,脸也一般,以江宥随的角度来说,一无是处。 楚忻惟对着这种人也能笑的这么开心。 最近是有多开心,对谁都笑,真烦。 快一个月没见了,对他都没笑成这样,这店员又是从哪冒出来碍眼的家伙,啊,好难搞,真的有在一起过吗,为什么不知道要和别人保持距离吗。 江宥随脑子快要爆炸,从昨天半夜持续到现在低烧致使他头晕,沉重,太阳穴跳个不停。整个世界都好像颠倒,旋转,潮湿的空气快要将他溺毙,他几乎窒息。 江宥随呼出一口气,拉了拉帽檐。 【有点事,先回去了。】 第29章 昏昏沉沉的黑夜, 急骤的雨水声伴随时不时的雷和闪电,似乎还有门铃声。 江宥随在这种混乱的声音和光怪陆离的噩梦中醒了过来,头疼欲裂。 喉咙疼的厉害, 好像有些肿,呼出的热气似乎能将人灼伤,应该已经从低烧进化成高烧。 江宥随想了想, 他以前挺少生病, 苟延残喘的时候身体也好像懂得审时度势,从不给他添麻烦。 但过了几天好日子, 就开始高烧,生病, 江宥随仿佛看到以往的自己蔑视着现在的自己。 门铃声仍然在响,成功混成背景音里最突出的一点。 原来不是幻听, 江宥随翻出手机下床,这都十一点多了, 谁来敲门。 眼皮沉重,头昏脑胀,江宥随拉开门,不耐又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看清门口站着的人那一瞬间, 闪电传来白昼般地光亮,江宥随站在那, 几次张口, 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高烧让他变得迟钝迷惘,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场美妙绝伦、他甘愿沉沦的梦。 披着玫粉色雨衣的男生掀开帽子, 浑身上下湿了个干净,路边商店随手买的最后一件雨衣淅淅沥沥滴着雨水,眨眼间就在房间门口聚成小水洼。 柔软的头发被雨打湿, 从头发滑倒眼睫、脸颊、嘴唇,轻轻眨动眼睛,雨滴便滚落下来,在某一刻隐喻着谁的眼泪。 他那张素来白净的小脸,此刻也狼狈不堪,但丝毫没有削弱他漂亮的颜色,反而像雨后冒头的笋尖,从稚嫩中透出对整个世界的勇气和爱意。 江宥随颤着指尖,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楚忻惟的脸上挂着明亮耀眼的笑,眼睛弯弯,成为黑夜中唯一的指引。明明狼狈成这样,也没有丝毫怨言,反而格外高兴,看到江宥随出来,眼睛迸发出更为灼目的光亮,好像对江宥随富有深情的爱意。 “不让我进去啊,”楚忻惟说,“你傻在这干嘛。” 楚忻惟半埋怨半撒娇说道。 江宥随回过神,脑子还是懵的,身体作出反应,把楚忻惟淋满雨水的雨衣和厚重的黑色雨鞋脱下来放在玄关处。 不合身的雨衣和鞋子包裹住楚忻惟,江宥随几乎可以想象他把自己塞进不合身又廉价雨衣时的抱怨和笨拙,然而最后还是乖乖穿上了。 被打湿的头发乖顺地贴在脸旁,衬的楚忻惟更加唇红齿白。手里紧紧抱着东西,没开灯,看不清是什么,正好遂了楚忻惟的愿。 江宥随正要开灯被他拦住,“不要。” 楚忻惟快速地说:“好冷好冷我要被淋死啦,我想洗个澡。” 转移话题的技术十分不高明,但江宥随也不在意,给楚忻惟准备好衣物,浑身的病痛仿若消失。 楚忻惟洗澡还要抱着带来的东西,被江宥随无奈拦下,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看,才勉强留在黑暗的地方。 等楚忻惟洗澡的间隙,江宥随坐在床边,仍有些恍惚,他心中熨贴滚烫。世界下了雨,毫无规律的雨水声、浴室流水哗哗声、狂风撞到窗户的声音。 小小的黑暗角落里,江宥随的世界却经历着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变化,这一刻他仿佛终于回归自己的伊甸园,枯木逢生。无力的四肢百骸逐渐回过温,他捂住脸,轻轻叹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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