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梅对着他嘀咕,“这小毛孩做得无所顾忌,还不让人表达不满啦?真是的,把工作当什么了。” “……”贺长荣看着远处那两人,目光不由自主地全落在秦诗远身上。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站姿来看,他是放松的、愉悦的。 当年,当贺长荣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秦诗远已在异国他乡。虽然知道他情史长,但自己没机会真正看见。 一个声音在贺长荣耳边说,或许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秦诗远依然是一贯的秦诗远。 又有一个声音小小声地干扰,说不定这次,秦诗远动心了呢? 贺长荣敛目低眉。胃这个地方又开始隐隐难受了。 这天,他们排练到禁锢的部分。 房间内,连春半坐在床上,扭头,不肯与任嘉礼对视。他的脚上缠着连向床脚的铁链。 任嘉礼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你这样,也是白费力气,我不会放你走的。” 连春半倔强地一声不吭。他的脚踝已被铁链磨破,血一点一点从破损的皮肉中渗出,血珠在青白皮肤之上、在冷峻的黑铁环之间,显得特别刺眼。 两人无声对峙。最终,任嘉礼单膝跪下,小心抬起他的脚,从衣袋里拿出手帕,细致地越过铁环,轻轻擦拭血珠。 “别碰我!”多日颗粒未进,连春半动作变迟钝了,他此时才激烈反抗。 “别动!”任嘉礼紧紧握住他的脚跟,咬牙切齿,“你想伤口发炎然后身体发烧难受吗?”他手背的血管因用力而突起。 尽管如此,他替连春半擦血的动作依然轻柔。 上位者为爱低头最让人疯狂的一点,就是强势的一方其实在爱里是卑微的下位者。 无论他是否心甘情愿,他已经匍匐在地,虽然双手握着权力,但他低下了头。 贺长荣突然走神——如果自己也能这般让他低头就好了。 明明知道要与他保持距离,但自己现在明显在拖泥带水,太不中用。 如果自己像连春半那样年轻、漂亮、大胆,他是不是也会像任嘉礼那样沉溺不可自拔? “他”,指的是秦诗远。 贺长荣抬头看向卢乐允。 此时,扮演着连春半的卢乐允与贺长荣目光对接上。 贺长荣的注视仿佛被深深的失落吞没,下一刻,他的眼神幻变为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但他眼皮微微下垂,像是承认了某种现实的无奈,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痛楚,却很快就被刻意压下,化成了隐忍;他的眼眶内渐渐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让凝视蒙了一层执拗的酸涩。 卢乐允被这样的眼神摄了魂,一时接不了戏。 路京察觉有异,“卡!” 贺长荣瞬间回神。他一手捂住眼,站起来,放开手后情绪已收敛。 路京走到他们之间,“怎么了?小卢,你怎么没往下说台词?” 卢乐允这才反应过来,像被人解开定身的穴道一般动了动。他正想说什么,贺长荣接话,“是我的表情不对,让他产生混乱了,我们休息一下,再来一遍?” 路京第一次听贺长荣这样说,他担心道,“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我调整一下。”贺长荣笑笑,敷衍过去。 “好吧,大家先休息一下。” 卢乐允此时激动地压低声音,“贺老师,您刚才太棒了!我完全被您的眼神吸引了!您怎么能说是自己的问题呢?” 贺长荣苦笑,那是不专业的表现。 他在演绎角色时走神了,把自己代入了。那不是一个成熟演员该有的行为。 “抱歉,你刚刚演得挺好的,是我害得咱们得再来一遍。”贺长荣对卢乐允说到。刚才代入自己时,他对卢乐允充满了羡慕,某个瞬间,他还对他充满了敌意。这更要不得。 听见贺长荣夸他,卢乐允都乐开花了,“谢谢贺老师夸奖,我多练练没关系!” 见状,贺长荣想,说不定这孩子真是因为喜欢才接近秦诗远的。 剧院背面那处偏僻的地方。 卢乐允趁着休息来找同学聊天放松。 “乐允,你厉害呀!”同学见他来,立马狗腿迎上,笑脸外加两个大拇指。“那秦先生真被你勾搭上啦?” “说什么呢,我们什么都没有!”卢乐允否认。事成之前,不宜多说。 同学不信,“秦先生一来,就数你最积极表现了,大家都看得见!” 卢乐允脸皮厚,“他曾经好心安慰过我,这样的好人我不笑脸相迎难不成看见他就跑?” 同学见他不松口,也就不拆穿他了。如果他真的有希望跟着秦诗远,那自己现在该干的就是抱大腿。同学转话题,“我看你刚刚跟贺影帝交流挺亲密的嘛,你要小心哦!” “怎么啦?”卢乐允皱眉。 “贺长荣以前就是扮演秦诗远走红的,之后曾经有好长的时间都接不到戏,外界都传他惹怒了秦诗远。虽然贺长荣在纪录片里澄清了,但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呢?你别想着两头讨好,到最后竹篮打水。” 卢乐允狐疑地看一眼同学,没说话。 他也看了贺长荣的纪录片,主持人在片中确实提过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大家都在传、都相信,何必在片中专门用问答的形式澄清呢?(第一章 ) 说起来,每回秦诗远来探班,贺长荣与他两方都不是很热络的样子,有时只打个招呼就完事了。明明一个是主角,一个是负责人,哪怕是表面功夫,不应该看起来关系很不错才对吗? 思及此,卢乐允觉得同学说得不无道理。
第35章 早上,贺长荣在浴室洗漱。 他低头掬起一捧清凉的水,将水扑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凉意瞬间驱散了残存的倦意。他直起身子,抬眼望向镜子。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思考什么。脸颊上的水珠逐渐滑落,沿着下颌滴进洗手池,发出细微的声音。 最后,他眉头舒展,神色放轻松。 到这一瞬间,他与自己和解了。 只要不妨碍其他人,允许自己羡慕、妒忌以及胡思乱想。 不要逃避这些感受,不要怪自己不中用,没有人能超然凌驾在所有情绪之上。 允许自己有这些情绪,不代表沉溺其中。对某个人还有留恋,不妨碍自己继续往前走。 只要跑起来,一切都会成为风。 直面过去自己留下的感情痕迹,期待未来自己创造的人生新局面。 舞台剧排练进度落后于预定时间表,路京与贺长荣商量,让贺长荣单独特训卢乐允,希望他的表演赶紧跟上来。 卢乐允得知消息,心里晴天霹雳,虽然嘴上感激又抱歉地说自己会加油的。 人一旦开始生疑,就处处都是自己会被害的蛛丝马迹。卢乐允前脚才被同学的话惊醒,后脚就来贺长荣特训自己的消息。 不会是贺长荣与秦诗远不和,见自己与秦诗远走得近,暗暗拿自己开刀吧? 卢乐允有点害怕,但又很坚定:如果真要选边站,他肯定站在秦诗远这边。贺长荣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成为金像奖影帝,而秦诗远摆明妥妥的资本,眼瞎的都会选吧? 秦诗远二哥成为马会主席的庆祝晚宴,贺长荣也收到了邀请,因为在晚宴上,他们合作建立基金的事情会对外公布。 秦老夫人开口,贺长荣当晚的置装打扮由秦家来负责。 礼服定做需要时间。这天,贺长荣在排练间隙抽空来到秦家相熟的手工裁缝店量体裁衣。 裁缝店位于在一个宁静的街角,夹在咖啡馆与古董店之间。门口仅用一块深棕色木牌写着“手作裁缝”几个小字,推门而入,里面却别有洞天。敞亮的空间与门口的低调形成鲜明对比,店内中间是一个宽大的裁剪台,木质台面上摆放着卷尺、裁缝剪刀和各色布料样本,一面墙上五颜六色的丝线如调色盘般排列;往里走,还有更宽阔的空间,一组灰色沙发置于白色地毯上,这是休息区和试衣区。 秦诗远已在店里等候他。 “秦先生。”贺长荣如往常般礼貌打招呼。 秦诗远看他一眼,点点头。 “贺先生,请这边来。您对礼服版型有要求吗?”店里的导购员先了解贺长荣的需求。 明星穿礼服不是只要合身就行,还讲求上镜与突显特色。贺长荣对此自然是有要求的。言谈间,他不动声色地寻找秦诗远的身影。 对方在沙发上坐下,靠上椅背,仰头闭目,手指揉着太阳穴。 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精力旺盛如秦诗远,也不是很吃得消。他不仅要管家里的几个项目,还要处理大洋彼岸那边工作交接的手尾,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今天接待贺长荣来做衣服的事,他本可以让谢嘉煜代替。 先声明,他没有什么想法,只是与开会比,来这里能让他偷偷懒,喘口气。 “贺先生,接下来我们去看看面料?”导购员的话让贺长荣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好。” 贺长荣对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礼服了然于胸,整个过程很顺利,裁缝店的老裁缝手脚麻利,为他测量各项数据。 秦诗远虽然在闭目,依然耳听八方。 他睁开眼,唤来工作人员,“汇总好的信息先给贺先生过目,之后拿来给我签单。” “是。” 闻声,贺长荣转头看他,对方已恢复闭目养神状态。 老董在一开始时说过,尽量与秦诗远公事公办,别去招惹他。他确实做到了与他保持距离。 但他依旧会羡慕、妒忌大胆靠近秦诗远的卢乐允。 裁缝店的工作人员在汇总信息打单中,贺长荣暂时不用做什么。 他往休息区的方向迈出一步。 明明在意,强行压抑这种心情会让整个人的状态都扭曲。 那就靠近一点,对他释放好意吧。 这并非出于想要什么的目的,因为他试过了,失败了。 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不拧着,可能自然而然地,就会不再留恋。 幸运的是,贺长荣相信,哪怕自己向秦诗远靠近一点,秦诗远也不会一惊一乍,因为他眼界太高,不会觉得自己那点好意怎么样。 贺长荣放轻脚步,走近秦诗远。 秦诗远察觉有人靠近,他缓缓睁眼时,贺长荣已走到沙发后。“秦先生,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按摩一下头部?” 秦诗远停了两秒。 等他反应过来,贺长荣双手食指已轻轻放在他的太阳穴上。他用指腹以轻柔的力度,开始顺时针方向画小圈。 他的手指不像女性技师那样柔软,指腹触觉硬一些,能让人感到这双手必定修长有力。 秦诗远再度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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