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男士们身穿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等待女士们一同入场。秦诗远微微整理了一下领结,他的西装袖口上一对定制的袖扣隐隐闪光。他扶着秦老夫人,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进演出厅。 贵宾们落座完毕,后台倒计时的声音响起。大家都知道,舞台前那层幕布即将拉开。 随着帷幕升起,贺长荣深深吸了一口气。吐气完毕之时,他已是任嘉礼。 任嘉礼非常清楚如何不动声色地勾引连春半。 连春半来当他的实习助理,年轻人没经验,业务不熟练,任嘉礼并没有藉机手把手教导。太快拉近距离,或者对他太亲切,只会让连春半把他当一个值得尊敬的亲切前辈。而“尊敬”,是无法产生“欲望”的。 “勾引”的本质,是引出渴望,是压不住冲动。 在工作上,任嘉礼时而严厉,时而挑衅,激起连春半不服输的劲儿。在他闯祸时,他为他兜底;在他陷入困难时,他又悄无声息地帮忙,事后才让连春半“不经意”地得知。 连春半对他感情复杂,任嘉礼就成功了一半。 舞台上的这一幕里,连春半第一次出色完成了任务,别人向任嘉礼夸奖他时,他压抑不住期待看向任嘉礼。 任嘉礼嘴角扬起,弧度恰到好处,“是的,”他看他一眼,回应夸奖,“他很棒。” 那一眼,像飞鸟轻轻掠过湖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两人单独相处时,连春半鼓起勇气问,“有什么奖励吗?” 任嘉礼挑眉,“你想要什么?”他的视线虽然温和,却藏着些许的狡黠,让人一时难以捉摸他的真实意图,不知道他是真心发问,还是等着自己跳坑里然后一如往常地毒舌几句。 连春半不知道如何应对,他只能当个诚实的孩子,“……你再夸夸我吧。” 任嘉礼笑了,但嘴角弧度没有完全释放,恰好停留在模糊的界限上,让人不得不关注那分寸之间隐藏的深意,像是一个未完成的秘密,若隐若现。 他的微表情控制得那样好,撩拨得人心痒痒的。 不仅剧中的连春半受害,台下的观众也受牵连。 坏人总有一刻要脱下伪装,露出真面目。 准备禁锢连春半的那个早上,任嘉礼轻轻掬水浇脸。 “浴室”里,演员对着中空的镜子表演,相当于与观众面对面。 任嘉礼额前发梢滴水,他闭着眼,直起身,对着镜子,双手把头发往后抚。 手的动作缓慢,但眼睛瞬间睁开。 那一刹那,目光如寒刃般精准而冷冽,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 他的眉峰锐利,面容冷峻,些许水滴在脸上泛着点点光。 他的嘴角却微微漾开一点笑意,仿佛笃定计划会成功。 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任嘉礼视线始终对镜,这像落在观众上,又越过观众。他缓缓竖起一手食指,抵在唇中间,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好像在让观众替他保守秘密成为共犯,又好像在提醒自己要低调。 舞台剧中场休息十分钟时,秦诗远的六妹Sophia难掩兴奋之情,“太棒了!我就知道,贺长荣不会让人失望!” 大嫂嘴角翘得高高的,她调侃,“要是贺长荣真的对我这样笑、这样看我,别说什么基金,他要什么我给什么!”大家都笑了,二嫂不住点头。 秦诗远站在一旁,没什么用武之地地听着女士们的大胆发言。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为秦家的男士们挽尊,“你们就这么喜欢他?” “但凡他在生活中用一点点他的演技,早就有无数人为他奉献所有了,金像奖影帝也不过是这其中不起眼的荣誉而已。”Sophia一针见血,“但是他没有。” 他可以,但他没有,而且这么多年,一直坚守。这是极致的克制与坚定。 别以为本城的名媛们只是富贵闲人,其实眼光最毒,看人最挑剔。 她们喜欢贺长荣,而且一直喜欢,不是没有道理的。 “没有人从来没遇过诱惑,更不要说身在娱乐圈。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你看镜头外的他,有时存在感还不如能说会道的导演。他是真的不知道可以活用自己的演技吗?他只是不想而已。” 在生活中,以本来面貌示人,可能无趣,可能不讨人欢心。 沈宥仪叹道,“这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真诚和倔强呢?” 秦诗远看向幕布遮住的舞台。 在大洋彼岸,他与贺长荣谈了一场短暂且收场算得上难堪的恋爱。 秦诗远自问自己没有投入,他只是在扮演男朋友的角色。 如果,当时的贺长荣用刚刚自己所看见的演技,也扮演起来,说不定他们的恋情能持续久一点。 但他没有。 他只是对着他笑,对着他脸红,感谢他为他所做的一切。 这在当时自己的眼里,真的毫无特色。 秦诗远不禁想,如果重来一次,他们会怎么样呢?
第40章 《心野》一共上映三场,两场秦家人看,还有一场用来招待亲朋好友。 剧组用心,每一场都在服化道上有变化,让观众保持新鲜感。 本来预计每一场的观众人数都差不多,谁知最后一场人最多,秦家女眷们看了两场还不满足,借招待朋友之名继续蹭戏看。幸亏秦诗远有先见之明,吩咐提前布置好演出厅旁边的贵宾厅,让来宾们等候开场时可以先在贵宾厅里喝点小酒,热聊一轮,免得挤在演出厅里闹哄哄。 人多,事儿就多,作为负责人的秦诗远在舞台剧开始后还在上下打点,没办法坐下来完整欣赏最后一场。 秦家的男士们尊重女士们的喜好,陪着看了两场,但你要是问他们对故事情节评价如何,多半一笑带过。 秦诗远倒觉得剧情在演员表演的加持下,变得十分有张力。在他看来,整个舞台剧都很不错,包括之前惹事的卢乐允,演技有了很大的飞跃。 剧组是否用心,总有人可以看出来。 因为“质感”是不一样的。 任嘉礼与连春半在禁锢期间起激烈冲突,两人拉扯的动作幅度大却不凌乱,在你来我回之间把内心的挣扎与控制欲表现得淋漓尽致,两人推、拽、挣脱、抓住,看得人心又疼又欲。 排练的后半程,谢嘉煜汇报说,两人特训时,贺长荣几乎天天抓着卢乐允演这一幕。咏梅坐在观众席不同位置上用手机拍每一次的练习,贺长荣每看完一次就和卢乐允说一次戏,然后再来一遍。 而这样努力的回报是,每到这个地方,观众们的表情都极为动容。 舞台剧的尾段,任嘉礼受伤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指轻轻拉着连春半的衣角,他的视线时而集中,时而散乱,似乎害怕面对对方的冷漠,却又无法放弃任何一次捕捉对方表情的机会。他的眼尾微微下垂,没有了原本深邃的神采,透出一种无助。 连春半终于与他对视,任嘉礼的眼神忽然就有光,他的视线带着近乎执拗的坚持,拼命想抓住希望。某些瞬间,他的眸中又透出脆弱,瞳孔像琥珀,凝结着未说出口的悔意和满溢的渴望。 坐在秦老夫人旁边的黄夫人忍不住小声说,“幸亏演对手戏的不是女演员,不然我得嫉妒死了!” 舞台剧结束,演员们谢幕。观众全体站起来给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鼓掌。 工作人员纷纷拉动礼花筒,“砰砰”的声响过后,无数金色纸片如同一场骤然而至的金雨,瞬间在空中绽放开来。那些细碎的纸片从高空缓缓下落,层层叠叠,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它们在半空中盘旋、飞舞,随着气流四散。 秦诗远站在观众席上,看着贺长荣把中心位置让给后台工作人员,又被人们推回到舞台中心。 秦诗远忽而记起,贺长荣在葡萄园提过他拍戏的往事。当时的导演嫌他急,没有“静”的、扎根于大地沉默又蓬勃的力量。(第七章 ) 而如今,金色纸片如瀑布泻下,人潮在舞台上汹涌,在此纷拥之间,贺长荣安静地面带笑容,与络绎不绝的粉丝们合影。他站在那儿,无声地凝聚起所有的光,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他做到了。他等到了葡萄成熟之时。 而贺长荣当时对他说过往,是否想与他一同分享漫长时光孕育出的硕果呢? 秦诗远知道贺长荣的开始,知道他的当下,那中间的奋斗岁月,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如果当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他是否可以听他亲身诉说更多故事? 秦诗远微微低头。 事实是,他们已经结束了。 在自己长长的情史中,他从未试过吃回头草,因为他不需要。 新鲜的、未知的刺激永远在前头,他从未试过对一个人留恋。 而从贺长荣给他发的翻篇信息来看,他也要往前走了吧。 舞台剧结束后的收尾工作十分艰巨。 秦诗远忙于协调各方,直至剧院停车场汇报车辆信息时,说贺长荣的保姆车还没走。 秦诗远把摊子交给谢嘉煜,自己走了出去。 转瞬的工夫,他站在了保姆车前。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咏梅。 “你们还没离开吗?” “荣哥的惯例,他得完成和角色之间的‘仪式’才回来。”咏梅笑道,“应该快了,我们很快就走。” 秦诗远转身一刻又回头,“那他现在在哪儿?” 咏梅犯难,“我也不知道,这时他一般躲在哪个角落里吧,我们都随他去。” 秦诗远还真的在剧院里找起来。 正当他想让保安室的人查实时监控,剧院其中一个小门处有个背影在他眼角余光里一闪而过。 他退回几步,带着疑惑小心往门口方向走几步。 果不其然,那背影真是贺长荣。 小门外是一个小露台。 露台边沿放着剧本,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烛台,里面插着一根常见的生日蜡烛,小火苗在蜡烛头顶蹦跶。 秦诗远小声清了清喉咙。 贺长荣闻声转头。 秦诗远走近他,“……怎么还没走?” 贺长荣笑笑,“嗯,等蜡烛再烧个两分钟我就走。” 秦诗远看着眼前的布置,“这是……?” “和角色间的庆生与告别仪式。” 秦诗远挑眉,等待对方的解释。 “庆生是‘任嘉礼’有一部分和我融为一体了,我在欢迎新的自己;告别是这个角色成为过去,我想好好和他说声感谢和再见。” 正是有了这些角色,他才一点一点成长起来。 “要是知道你在办这个,我就送点贡品过来。”秦诗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贺长荣被逗乐,笑起来。 “贺长荣”的笑,有很多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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