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冬寄真的是一个非常能够“既来之则安之”的人,在昏迷醒来的第一二天就通过看电视喜欢上了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第三天电视上面没有花样滑冰了,就开始缠着江季恒帮忙在手机上找花样滑冰的比赛看。 倒数三二一跃入运动员粉圈,超级迅速干脆……尽管他的偶像已经退役好几年了。 众所周知,追星使人心情愉悦长命百岁。 缪冬寄盯着摔了一跤的新任偶像嘤嘤嘤,表情看起来比自己割腕的时候都疼。 花途来的时候缪冬寄正好在嘤嘤嘤,直接把她吓停在了病房门口。 花途迟疑地往里面走了两步,然后就看着缪冬寄正追星追得起劲,朝着手机屏幕非常真情实意地作加油的手势。 江季恒明显正在助纣为虐,就坐在他旁边帮他举着手机,余出一只手能够随时给他擦鼻涕擦眼泪。 那缪美人的左手还包扎地跟个粽子一样呢,可是看起来完全没有病美人的自觉,眼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真的是究极迷惑。 最后还是江季恒觉得此事不可,缪冬寄现在还有缺血性休克造成的后遗症,动不动就要缺氧头晕,这么哭下去可还得了?只能非常□□霸总地把自己的手机塞兜里了。 缪冬寄着急得不行,他还不知道自己偶像得了第几呢,于是非常没有原则地转头就想要对着撒娇,结果终于看见了站在门口神情复杂的花途。 “花途?”缪冬寄问她,语气中的疑惑非常真情实意,“你回印城干什么?” “……我回来看看你。”花途无奈,她这个心理医生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缪冬寄相处了。大概自己之前的方式都是错的,闲着没事儿就不应该和缪冬寄聊那么多艺术那么多内心戏,其实陪伴和守护才是最能够治疗缪冬寄的东西。 缪冬寄上了大学之后遇到了所有人都在和他聊艺术,但其实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活得那么艺术。 尽管这世界每时每刻都在苛责一些没有正常爱憎的人,让他们成为万众瞩目的艺术家。 其实这件事情花途他们又有谁不清楚呢? 但是没有人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去陪伴和守护啊,谁都没有这个义务,谁都没有权利要求。 所以丁立檐不会、商巍然和花途也不会,这并非是什么自私自我,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要不是喜欢得不行,认真觉得对方的人生能和自己的人生牵扯到底,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人生如此消磨到别人的人生上呢? 可是你说好巧不巧,江季恒他就真的可以。 说寸步不离就真的寸步不离,连跟花途打电话聊自己男朋友的往事,都可以坐在那朋友病床边上嗯嗯嗯一整天。 厉害。 江季恒战战兢兢活了那么多年,一直积累,不断丰富,毫不缺乏金钱、时间与爱,亦毫不吝啬金钱、时间与爱。 花途坐到缪冬寄病床边上,和缪冬寄聊了一会儿。江季恒依然站在病房床边上盯着,非常阴魂不散。 花途聊了一会儿之后便离开了。 江季恒又重新回到床边开始跟想要看比赛的缪冬寄斗智斗勇,最后为了成功还非常丧心病狂地提前剧透:“你偶像这轮逆风翻盘拿了金锅,这下可以了吗?” 果然成功把缪冬寄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然后不一会儿江季恒就收到了花途的消息:“说来挺奇怪的,缪冬寄现在的精神状态挺好的,甚至比他之前都要好一点。而且他好像挺喜欢医院的。” 江季恒看了一眼,然后就收起了手机。 其实他一直感觉不对劲,缪冬寄的经历拼拼凑凑,可以凑出来一个比较完整的二十来年人生。花途和商巍然的这些年来,从每个人手中查到的,从缪冬寄那里获得的,就是这些东西。 但是缪冬寄在戒毒所里面的近四年的时间,是空白的。谁走不知道缪冬寄进入那个地方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不知道他身上的每一条伤疤是怎么形成的。 缪冬寄的很多行为心理,在现在能翻看的过去里面走找不到征兆,那么很可能是在那四年。 那个时候的这种机构都很不正规,里面藏污纳垢不说,管理也很成问题。 缪冬寄在里面待了三年多,始终也没有身份,死了的话最是悄无声息。尽管后来出所的时候可以说只剩了一口气,但那也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缪冬寄在里面绝对是遇到了些什么,但这段过往哪怕是商家都无人知晓。 江季恒自从从花途那里知道了缪冬寄过去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思考这段断层的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徐荣刻本来就已经差不多查到了这个范围上,虽然因为江季恒自己的怯弱戛然而止,但是后来遇到了那个奇怪而幼稚的小孩儿楚和风。 缪冬寄身上斑驳的伤疤,纹着橄榄树枝的手腕和脚腕的伤疤层层叠叠。他喜欢自残,会在意识到即将靠近悲伤的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喜欢被约束管制的食物,他很讨厌动弹不得慢慢恢复的感觉——这个阶段让他比平时更加焦躁和不安。但是他又挺喜欢医院的,挺喜欢江季恒陪在他身边,以及看起来像是怼的打情骂俏。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而江季恒呆在缪冬寄身边犹豫了很久,还没有做好决定——他到底要不要去动手查一查。 缪冬寄和他争累了,大概是知道江季恒绝对不会给他手机玩了,便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尸,刚刚想要继续睡觉,转过头来却正好看见了正坐在病床边若有所思的江季恒。 他盯着江季恒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又重新转回头去看着天花板:“江老师……” “嗯?”江季恒忽然反应过来,看向他,“怎么了。”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缪冬寄说。 “你少来吧。”江季恒下意识反驳,“你刚才还跟我说看完一场就绝对不看了。” 缪冬寄:“……嘤嘤。” 江季恒:“……好吧好吧你从来都不撒谎。” 缪冬寄终于转过头看他,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又真诚,“我说过的啊,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直接问我,我知无不言,绝不撒谎。” 江季恒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缪冬寄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当时的自己并不想要知道什么缪冬寄的过去,所以并没有当回事。 江季恒认真想了一想:“我不是不想要直接问你啊阿寄,但是我以为你会不想谈。” 缪冬寄说:“我的确害怕那段过去,但是我不害怕讲给你们听。”因为他的恐惧只有他们可以遏制和终止,“从我大一的时候开始,我就可以告诉丁立檐,后来我觉得自己可以告诉柳阕,后来觉得可以告诉商巍然可以告诉花途,可以告诉林光霁,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们没有一个人问过我。” 这些人全部敏感而温柔,问不出一个带着痛意的字眼。 江季恒听完,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摸缪冬寄的额头,然后说:“阿寄你知道吗?只有知道你的一部分过去,然后又不怎么爱你的人才会问你,比如楚和风。” “我知道。”缪冬寄又额头蹭了蹭江季恒,“因为你们不知道我害不害怕,你们觉得我可能完全不想回忆或提起那段往事对不对。” “嗯,阿寄我说过,我一直畏惧你的畏惧。” “那么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了。”缪冬寄看着江季恒,非常认真地说道,“我的确害怕那段往事,但是我从来不害怕告诉你们。” “但是我本来只是不害怕告诉你们而已,我也不介意你们听到了答案之后会不会像商巍然那个样子离开,但是就是前几天我刚醒的时候……你抱着我哭的时候,我很开心。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情绪,我可能有点难过?因为你哭了很久。但是我又的确很开心。”缪冬寄伸出右手去碰他的手,仿佛这个样子就可以足够安心,“我想我应该挺希望你们知道的,我希望你们心疼我,这样我才知道我被爱着。” 缪冬寄说:“我有的时候会想,要是巍然哥是直接来问的我,他是不是就可能不被我吓到,也就不会离开。” 所有人都怕害怕他,所以所有人都在揣测他。而缪冬寄本人站在他们中间,想说:“你们来爱我吧,你们来安慰一下我吧,你们来抚慰一下我吧。” 开口却哑然无声。 他们都对他很好,但从来没有一个人那么真诚用力地爱他,没有人知道他多需要爱。 江季恒被一双如此真诚的眼睛看着,忽然就想起来缪冬寄刚刚回印艺拍片的那个时候。他到缪冬寄的房间里面,忙着跟商巍然这个人精斗智斗勇,然后转过头就看见缪冬寄带着好奇和探究望过来的目光。 他太不擅长如此直接面对一个人的目光了,所以当时简直是落荒而逃。 那个时候,甚至是后来两个人已经成为了很亲密的恋人,他都始终觉得缪冬寄在感情方面并不敏锐。 其实不然,缪冬寄前半生过得太过混沌,没有人用心爱他,反而让他对待感情格外细致敏感。 缪冬寄其实也并非商巍然所想的那么难以被拯救,他只是真的很需要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爱着。 人总是忍不住渴望“爱”的,更何况是缪冬寄呢? 缪冬寄认真地看着江季恒:“那我现在告诉你了,我不害怕。你愿意问问我吗?” 江季恒沉默不语。 “那么这样,作为交换。”缪冬寄说,“我要说一个你可能害怕我知道的小秘密。” 江季恒一愣:“什么……” “你喜欢我。”缪冬寄轻声说,“对不对啊,江老师。”他说,“我说和我在一起之前就是。” 第 51 章 商巍然经常责怪缪冬寄:认为他总是盯着人看并不礼貌,也不利于自我保护。 但实际上缪冬寄非常迫于自我保护,他对于任何一个出现在周围的人,便忍不住认真地观察和打量。所以江季恒刚开始接触缪导的时候,总是会感觉他眼神的不可躲避。 但是后来缪冬寄便不看了,因为他发现了江季恒对他的期待。 江季恒期待着他的接触,他的注意,他的亲密…… 缪冬寄的确分不清什么爱或者欲望或者别的更多,他只能看到他的期待。 缪冬寄从大四开始就格外青睐于江老师,所以并不愿意落空他的期待,所以他与之接触,给予信任,住到他的阁楼,纵容他一步步地逼近,乃至纵容他的所有期待。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为任何一个有所期待的别人做到这种程度,不过这种独属于缪冬寄的敏感而聪慧的温柔,已经毫不吝啬地全部赠与了江季恒,由江季恒保管。 如果江季恒不愿意分给别人,缪冬寄便不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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