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冬寄一直就是个奇奇怪怪的艺术家,能为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爱感动落泪,他若真的那么表里如一的话,想必也能接受各种姿态样貌的爱情,对于炙热的火焰和剩余的灰烬照单全收,对于瘦削、病态、疯狂、凌厉的美也能描绘地无比动人。 但江季恒从来都不喜欢他口中的摇摇欲坠,这个自卑得莫名其妙的小少爷有着近乎偏执的控制欲。他怀抱着自己坦坦荡荡而明确的爱,束手束脚,如诀别一般爱人,动不动就被暧昧的欲望磨得筋疲力尽,可早就已难以放手。 郑遂往常一直钟爱着缪冬寄方才所形容的那种爱,或者说是快感,黄卯虽然天性单纯但骨子里同样钦慕非凡的浪漫,所以他们理所应当相吸但并不相爱,爱对他们来说是苦涩绝望,只有伴随着炙热快感的喜欢如同饴糖烈酒般甜蜜又罪人。 但是这种不断渗透的相处方式是郑遂脑子一热决定的,这种相处对他其实有点恐怖,濒死的放纵和快感让眼前人时时刻刻同心跳、挚爱挂钩,如同吊桥效应一般让郑遂失去面对黄卯别过头去的能力。他有次午夜梦回惊醒,摸到已经没什么温度的身侧,随着痕迹找到正缩在沙发上看龙骨的黄卯,心头似乎也有一株本来娇小的龙骨如毁天灭地般忽然拔起生长。 他瞬间明白了江季恒那种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爱恋,如同人渴望长久拥有的魔力犹如塞壬般诱人陷入——那附有诸多锁链囚禁的爱情。爱从来都不高尚,它坦然高喊着欲望和占有。 郑遂没被那种酸胀的痛苦裹紧过,本能地觉得委屈和不公平,他耍性子躲开,抓心挠肺裹足不前,即便没喝上江缪两人硬灌的几口酸醋,那种思念也迟早将他的委屈磨得灰飞烟灭。他都顾不得营造出几分欲盖弥彰的体面,便来到正值雨夜的峪城,在灯火彻夜辉煌的不夜城中狼狈得如同一头败犬般无处找寻,愣是等了两天才去了剧院。 花不知命剧团的三个人开幕演戏,快步移位在光影之间,说着精心打磨过的台词。缪冬寄江季恒若即若离般承上启下地映衬,黄卯的角色与之相较更像是戏剧之中的诗人,也就是个没什么重要情感表达的工具人。 “鹿女”扮演的那个角色就在台上看着那两个人,话音语调比机械神都坦然冷静,这和缪冬寄一贯的风格有关,他们这种秉持众生相观念的人看似活得张牙舞爪光彩夺目,在创作之时却往往小心翼翼不敢让观众将自己的态度奉为圭臬。 那场演出结束之后自称三人粉丝的人全都蜂拥而至,有些人独爱“鹿女”,爱他轻盈的姿态、自如的台风、或者纯净的气质,带上面具遮上那张过于漂亮的面孔,任谁都发觉这是个赤子般的浪子。 郑遂坐在台下看着他,手心一直在出汗,那种黏腻的感觉竟把他自己恶心了个彻底,他觉得自己必须立刻拥抱亲吻他,才能将自己从潮湿闷热的沼泽之中□□。 当天晚上,花不知命剧团结束了第一场戏《纤细的脊柱》的首场公演——也就是唯一一场演出,包了场和众多工作人员,以及受邀而来的嘉宾们一起吃饭喝酒。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混久了,只有黄卯是生面孔,正被林光霁几人拉着聊天喝酒。 缪冬寄则甩开几乎总是寸步不离的江季恒,过来找一反常态一言不发的郑遂。 其实郑遂主要是前几天被雨淋了感冒还没好,看着黄卯脑子里面嗡嗡直响,着实没有什么精神。而且他也算小半个艺术家,没那么擅长倾诉衷肠,看着缪冬寄坐过来几乎愣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干嘛。 讲真缪冬寄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演出刚结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个时间他当然更想和江季恒腻在一起喝酒,只是他又惯常担任疏导的角色,郑遂这小孩坐在角落里面又可怜兮兮的。 于是这两人就在角落里面无声地喝了好几杯,江季恒简直都要怀疑缪冬寄是借着安慰之名过来偷喝酒了,缪冬寄才勉强开口:“要加入我们花不知命旅行剧团吗?” 郑遂听着这个和缪冬寄一样莫名其妙的旅行剧团,觉得莫名有点像马戏团,为了不让自己开始耍猴丧失尊严,他愣了好几秒才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什么是花不知命?” “我之前背错的诗。”缪冬寄回答,“辛弃疾的‘山无重数周遭碧,花不知名分外娇’。”他喝了酒之后记忆有些迟钝,想了很久之后才捋顺了思路,“当年刚学这些古文汉语的时候稀里糊涂的,记成了花不知命,还觉得这句挺有意思的,好几年后才发现一直都记错了。” “花不知命……”郑遂喃喃,“感觉有点像骗小孩子的。” 跟小孩子说,迷茫没关系,害怕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盛放就好了。 “不啊。”缪冬寄摇了摇头,“当你不是小孩子,你也依然不知命。就像我,像江季恒,像黄卯,也像你。” 找到是很难的事情,经历确实每个人都在做的事情。 缪冬寄又说:“加入我们吧,给自己写一场戏。” 郑遂下意识问:“不是你写吗?” “你是灵魂,我是代笔。” 第 84 章 和花不知命旅行剧团前脚后脚来到韶城的,是刚刚进行完《惶惑》全国一轮巡演的林光霁和萧悔海。他们最近为了两个月后就要开拍的歌舞类型电影推掉了大部分工作,前天正好去参加了《纤细的脊柱》公演,同众人商议之后决定成为花不知命韶城组的助演嘉宾。 其实《纤细的脊柱》也有助演嘉宾——整个惊觉乐队。演出时的音乐全是由惊觉原创并且现场演奏的,只不过因为带了面具又模糊了特征,所以没被人认出来,只是代称花不解乐队。 而韶城请林光霁萧悔海原因很多,首先缪冬寄几人对于韶城都并不熟悉,但韶城是萧悔海的家乡,对之熟悉人脉也广,可以帮忙租剧场附近的独立别墅,方便他们聚会和工作。 其二缪冬寄毕竟是要给郑遂写爱情剧,林光霁萧悔海两人是“爱情”和“剧”上的双重指导老师,除了有的时候会被秀恶心以外都非常靠谱。 第三便是双向选择了,缪冬寄需要他们两个舞台上的发光体为舞台添色,以后花不知命剧团全面曝光之时,他们两个人的履历上也会有出演缪导话剧的记录。 一箭好几雕,何乐而不为呢? 林光霁萧悔海,以及缪冬寄四人在韶城外汇合,然后坐着那五彩缤纷的大巴车冲进了韶城。 林光霁这人向来戏精,给自己设定的身份是图拉——话剧《恋爱的犀牛》里男主养的那头犀牛。他带上连眼睛都不露出来的Q版犀牛面具,穿着青灰色的宽大袍子,是他们里面捂得最丑最严实的一个,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防止被眼尖的粉丝们看出来。 缪冬寄看了他老半天,最后说:“幸好没请你当后两站的嘉宾,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你肯定要热死。” 萧悔海的身份也是林光霁定的——仆人佐助。 此佐助并非是《火影忍者》里的佐助,而是谷崎润一郎所著的《春琴抄》之中的仆人佐助,他为了留下已毁容的主人、师父、爱人春琴永恒的美丽,刺瞎了自己双目。这一对爱侣沉迷其中,旁观者却无不觉得恐怖。 而萧悔海穿上羽织改良风格的长衫,青面狐狸面具两只眼睛处是他们自己画上的伤疤。 萧悔海这角色为了突出眼睛上的残疾,面具选的极其刁钻,还蒙了一层白布让人看不到萧悔海的眼睛。他几乎刚一戴上头就晕了,勉强蹭到了林光霁身边,小声说:“我看不清。” “我扶你我扶你。”林光霁本来正对着缪冬寄举着的镜子左看右看,一听赶紧转身握上萧悔海的胳膊和手,朝着这个此时装扮格外阴悸的男人眯着眼睛笑,笑完了之后打量了萧悔海一会儿,然后说,“被爱情燃烧成疯子了吗美美?” 萧悔海下意识怼他:“你还不是也被烧成动物了。” “哈哈,我心甘情愿嘛。” 这两个人真不愧是缪冬寄请来的“爱情导师”,身份全都是彻彻底底的爱情疯子,不过待在一起一个顶着犀牛头憨气可爱,一个顶着青面狐狸面具阴郁深沉,愣搭在一起到还挺配。 缪冬寄收回自己给林光霁举着的小镜子,转身抱着江季恒发出了一声“呕”。 整理完造型之后的众人打开了窗帘和车窗,如同春游的小学生一般兴高采烈地往外瞧,然后忽然开始时一同跟着郑遂的音响大声唱歌,一起唱《万世巨星耶稣基督》里面的《What's the buzz》。 众人一起唱众人戏,萧悔海唱耶稣,林光霁跪在自己凳子上看坐在他身后的萧悔海,捏着嗓子唱玛利亚,过一会儿又唱犹大,场面简直是自己和自己吃醋。 萧悔海也叫林光霁逗笑了,站起来陪他唱耶犹吵架的段落。 剩下的众人一边唱歌一边看戏,唱的越来越大声,唱出的歌词简直就像是给外面那些闻声看来的人配弹幕:“What's the buzz?Tell me what's a-happening。” ——什么声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其中只有黄卯一点都不会唱,便拿着郑遂的手机录像,拍完之后便发上了官博。 顺道官宣两位主演嘉宾:图拉和仆人佐助。 大家就这么一路唱着歌张牙舞来到了萧悔海帮忙找到的别墅小区,众人挨个从大巴车上下来,穿得奇奇怪怪五颜六色,长时间的赶路和亢奋心情让他们此时格外需要休息。几个人推着行李在客厅里面草草分了一下房间——江季恒缪冬寄一间,郑遂黄卯一间,林光霁萧悔海一间,然后就赶回房间里面休息了。 郑遂在赶来之前结束了可过审版《残霜天》的剪辑,这段时间江季恒忙着联系人拿龙标,顺便也在为之后即将到来的宣传做准备。而完整版《花不知命》也再次参与了今年风华奖的评选,但应该会抢在过审版之前以其他途径发布。 缪冬寄走进屋子之后推开行李箱就摔进了床里,结果被面具硌到了头,哼了一声腾得坐起来捂着头呜呜。 江季恒连忙放下手机摘下面具三步跑了过去:“没事吧。” “没事……”缪冬寄在剧痛过去后勉强开口,“撞到头了。” 江季恒跪在床边上把他头上的面具摘下来,然后小心帮他揉着头。疼痛在他的温柔之下消磨地很快,缪冬寄马上就回复过来,伸出双手把江季恒揽倒在床上,哼哼唧唧道:“来睡觉。” “好。”江季恒拍拍他,“你先睡,我事情马上处理完。” 缪冬寄嗯了一声,他困得要命说睡就睡,马上就把头埋在枕头里面不动弹了。江季恒也困得要命,更何况和小男朋友一起睡觉绝对比处理那些乱七复杂的人情世故要吸引人得多,他连忙结束了这一次交涉,然后重新回到了床前。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4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