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霾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锋利的匕首,戳破了陆陇一直以来自我安慰编织的假象。 “不是,不是这样的,沈枫本来就应该跟我是同类,要不是遇到你,他早就陪我烂在泥里了。” 苏霾耐心告罄,径直走向门口,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陆陇。 他现在只想回家抱抱沈枫。 “苏霾,如果当年除夕被送去你家的是我,我也能和沈枫一样······一样······” 苏霾停下脚步,手指转动门把,打断这荒谬的言论:“你永远不能。” “沈枫他有什么特别的?谁还不会哭哭啼啼装可怜的小伎俩了······” 离开包厢,苏霾用力甩上门,任由沉重的关门声将陆陇的胡言乱语隔绝在门内。 许皓看了眼时间,苏霾出来的比预计晚,脸色也不好看,他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苏霾恹恹地回答:“不太好,我先回去了。” 许皓没再多问,地三鲜也没有提及讲题的事情,整整齐齐地并排挨着目送苏霾的背影。 待人走后,杨以凯抱着本错题集眼巴巴望着许皓:“皓哥,听说曜中和雪中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你帮我看看错题成不?” 崔启、邓潇附和:“对呀对呀,皓哥你也帮咱俩看看。” 许皓:“······” 他拿什么看?拿他历尽千辛万苦坐稳的班级倒数前三的宝座来看? 过了四五秒,地三鲜默契地疑惑歪头:“皓哥你咋不说话?” 许皓攥紧衣角,别过脸说:“你们知道的吧,我体育特长生,会毛啊。” 地三鲜:“······” ... 空中下着小雨,在寒风的席卷下,落入领口令人发颤,苏霾却好像感觉不到冷一样,只抬手用指腹抹去侧颈的雨滴。 他向来这样,情感淡薄、不近人情、缺乏同情心,所以陆陇所说的“装可怜”完全不能让他为之所动。 那年除夕,段松遥和宋棠纭一时兴起想过个节,苏霾作为多余的存在,自然而然被送到爷爷奶奶家。 苏霾对此感到无所谓,毕竟对他来说在哪都没有区别,同样的无聊单一,可意料之外的是,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让这个除夕变得特别了些。 后院枇杷树下,苏霾手中拿着一盒仙女棒,远远打量着爷爷带回来的男孩。 苏霾知道这个男孩,他路过巷口的时候,住在附近的几个阿姨正一人一把瓜子,热火朝天地聊着别人的家长里短,她们提到最多的名字就是沈礼钧和沈枫。 谴责沈礼钧怎么怎么人渣,同情沈枫怎么怎么可怜。 前者的真实性苏霾不清楚,但后者的当事人瑟缩在他爷爷身边,看起来的确有点可怜。 苏霾不禁设想,待会沈枫到他面前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会哭吧,或者苦着张脸躲在一边,那也太无趣了。
第64章 老虎花灯 随着与沈枫距离的拉近,苏霾愈发觉得没意思,抽出一根仙女棒点燃,顺便思索待会他是假装好意敷衍安慰几句,还是直接无视置之不理。 然而还没做出决定,苏霾倏地听见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暖乎乎的柔软物体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自己怀里。 “哥哥,你真好看,抱抱。” 沈枫仰脸注视他,眼里仿佛噙着一汪湖水,折射出闪烁的火光。 比起可怜,分明可爱更多一点。 迎上这道视线,苏霾瞳孔微微颤动,不自觉地抬起手臂,轻轻搂住对方的脊背。 “嗯,抱抱。” 和设想的不一样,非常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 这个人似乎打破了某层隔阂,就这么硬生生地闯入了他的世界。 ... 出了电梯,家门底部的缝隙漏出一丝暖白的灯光,照亮了最后一小段回家的路。 苏霾加快步伐,输入密码开门进屋:“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轻微的气声。 客厅沙发上,沈枫怀里抱了一只Wink表情的小狐狸玩偶,脑袋垂在颈窝,身体有规律地上下起伏,很显然是等太久等睡着了。 苏霾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慢慢挨着沈枫坐下,动作轻柔地将人圈进怀中,目光划过小狐狸时,他吃醋般地蹙了下眉,怎么看小狐狸怎么不顺眼,索性捏住狐狸耳朵扯出来扔到茶几上。 “哥,你回来啦。” 这番动静恰巧惊醒了沈枫,他半睁着眼,本能地蹭了蹭苏霾的肩窝,小声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你几个小时了。” “抱歉,久等了,”苏霾避重就轻地岔开话题,“我好像闻到郑爷爷家馄饨的香味了。” 沈枫下意识瞥了眼厨房:“你闻错了,我可没特地绕三四条街去郑爷爷那给你卖馄饨。” 苏霾轻笑一声:“嗯?你代练完和白日梦去哪了?为什么绕这么远?” “他看见可乐不寻直播吃烧烤打排位,非拉着我去神仙烧烤店搞偶遇。” 想到那位作风狂野怼天怼地的小主播,沈枫打心底松了一口气,继续说:“还好没遇到。” “都去烧烤店了,直接打包烤串不是更方便?”苏霾声音温柔道,“天气冷,晚上别乱跑,容易冻感冒。” 沈枫撑着苏霾的膝盖站起身,垂眸望着他:“烤串现烤的好吃,凉了再加热差点意思,我带的是生馄饨,煮熟了放进郑爷爷特制的汤底,跟店里的一模一样,我先去煮馄饨,刚才摸你手好冰,待会吃上就暖和了。” 说完,沈枫转身走向厨房,没走几步,手腕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冰么?”苏霾问。 “冰,”沈枫试图抽出手腕,奈何对方抓得太紧,横竖抽不出来,“哥,你别闹。” 苏霾指尖划了下他的手心:“没闹,亲我一下再去厨房,好么?” “你好黏人啊,”沈枫嘴上假装嫌弃,伸出另一只手捧着苏霾的脸,缓缓俯身靠近,“说好了一下,就是一下,你不准耍赖。” 苏霾点头:“不耍赖,就一下。” 话音刚落,沈枫不带一丝犹豫地吻了上去,苏霾的嘴唇也是冰的,不知是不是错觉,舌头也有点冰,尝起来像微甜的冰淇凌,让人忍不住想多亲一会儿,将其捂热融化。 约莫半小时后,空气中充斥着旖旎的气息,沈枫睡衣半敞,四肢无力地歪在沙发扶手上,侧目瞥向正在用纸巾擦手的苏霾。 他哥化没化不清楚,反正他快化了,每次都是这样,他被搞得这么狼狈,他哥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沈枫越想越憋屈,绷直脚背蹬了一下苏霾的后腰:“骗子,说好的一下呢?” 苏霾悠哉悠哉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我帮你弄了一下,没要你帮我弄,不是就一下么?” “你——”沈枫又羞又恼,没好气地抄起抱枕砸过去,“真狗啊。” “有么?没有吧,”苏霾接住抱枕,很轻地笑了一声,“我去煮馄饨。” 沈枫无奈抿唇:“煮好分我一半。” 算了,这次就原谅这只狡猾狐狸了。 ... 放假后的这段时间,沈枫基本上都泡在网吧打单子,苏霾有时候帮忙组队一起打,有时候学习各种奇奇怪怪的手册指南,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临近新年,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贴满了红色对联和年画,充斥着浓厚的年味。 路过一家卖花灯的小摊时,沈枫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只奶凶奶凶的小老虎花灯上。 苏霾将脸搭在沈枫肩头,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好像小时候我给你买过差不多的小老虎花灯。” 沈枫扬起唇角:“是啊,我记得你还吃老虎灯的醋了,哥你好幼稚。” 小摊老板见两人站着不动,立马笑着迎了上来,满脸得意地吆喝:“这些花灯都是我手工制作的,尤其这个老虎灯,可是我的招牌绝活,买的人最多了,你们要不要来一个?” “小孩玩的,我已经长大了。”沈枫垂下脑袋,极力掩盖眼底的希冀。 “长大了也能玩,”苏霾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拿出手机扫了下货架上的收款码,“老板,多少钱?” “二十五,看你们合眼缘,给二十就成,”小摊老板挑了只最精致的小老虎花灯,小心翼翼地装进纸袋,然后递给沈枫,“你哥对你真好,别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玩儿哈。” 被这么一说,沈枫的脸毫不意外地红了,他接过纸袋,僵硬地“嗯”了一声。 苏霾故意使坏,当老板面凑到沈枫耳边:“听见没?不要害羞,大大方方玩。” “没!我耳背!”沈枫有点急眼,加快速度向前走,“还去不去超市了?再不去待会人多了结账得排半小时起步。” 苏霾跟在后面,温声哄道:“去,现在就去。” 一般春节前,超市里人特多,大人置办年货,小孩囤积零食,沈枫来的主要目的是买些对联年画回家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正经过春节,还是跟他哥一起,他想认真对待、用心感受。 精心挑选完半购物车的战利品,沈枫转身叫了声哥,发现原本在附近翻看年画的苏霾已经没影了。 又是这样,十次逛超市,苏霾有九次都是撒手没,不用猜都知道他干嘛去了。 沈枫熟门熟路地推着购物车来到零食区,果不其然,苏霾正不要钱似的往购物车里塞零食,看见什么好吃的都扔里面。 开心归开心,但由于份量太多,苏霾又不爱吃零食,沈枫一个人压根吃不完,最后都带去学校分给柯尧、祝苑、林诗然他们。 沈枫开口:“哥,差不多得了。” 苏霾又拿了几盒不同口味的巧克力棒:“这次要多买点,省得白日梦来串门跟你抢。” 回忆起平日鹿朝眠张牙舞爪抢食的画面,沈枫深感认同,并帮忙把苏霾手里的薯片放进购物车。 说小鹿小鹿到,当晚快开饭的时候,鹿朝眠卡点敲开了他们的门,沈枫愣在玄关,不明所以地问:“你怎么来了?不在家里过小年?” “我爸妈临时有事出差了,估计除夕才能回来。” 鹿朝眠不见外地进屋换拖鞋,顺便截走沈枫手中的半包草莓冻干,捏了一颗送嘴里:“本来打算去我小叔家蹭一顿,半路上寻思他俩必喂我狗粮,就让司机改道来你们这了。” 沈枫不甘示弱,一把夺回那半包草莓冻干,瞥了眼茶几的方向:“果盘里有,自己拿。” 苏霾端着一盅汤从厨房走出来,调侃道:“你来我们家就不被喂狗粮了?” “靠,忘了这茬,”鹿朝眠认命地躺倒在沙发上磕草莓冻干,左边腮帮鼓起一块,“你们家的狗粮更香,我爱吃,行了吧,对了,我打个电话问问耗子来不来吃晚饭。” 沈枫洗了三副碗筷放到餐桌上:“他在隔壁市的外婆家,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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