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少了往日的热烈和傲气,眉眼沉静而犀利,像是藏匿锋芒的刀刃。 江在寒第一次见他穿西装。 从前都是运动休闲居多, 顶多课程演讲的时候套件偏正式的衬衫。 今天这身看似平常的黑色西装, 剪裁考究, 很显身材——当然符确本来身材就很好。 墨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 没有领带,明明应该给人更随意的感觉,却莫名地散发出更强的压迫感。 样貌自然没有变化, 只是同样是笑着,江在寒却从他锋利的眼型中触到一丝冷锐。 从前符确总冲江在寒笑,一点心思都藏不住。 现在不同,这笑意变得成熟深沉,似有若无地藏着别的情绪,江在寒竟有些看不透。 离他们最近的宾客听到了他们之前的对话,惊奇问道:“二位认识吗?” 江在寒酒杯还捏在手里,喉结一动,张口。 还未出声,却听见符确抢先一步,朗声道: “何止认识,江教授在R大帮过我很多呢。” 目光就那么直白地紧盯江在寒,像成年的雄狮不疾不徐地盯着猎物。 见江在寒抿唇不答,符确扬起眉,长臂一抬搭上江在寒的肩,笑意更深,侧过脸追问道: “是吧,江教授?” 这动作不算过分,对于久别重逢的校友来说,再平常不过,连亲呢都谈不上。 江在寒始终镇定自若的表象有一霎那的裂痕,眼睫颤动了一下。 他闻到符确身上的香水气味,也许是自己的—— 因为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江在寒心脏跳得发出咚咚的声响,清晰地传入鼓膜。 很怕别人听见,他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从符确的掌心中侧身脱离。 “是的。” 江在寒语气平静地承认,毫不回避符确赤//裸的目光。只是上身非常轻微地、不易察觉地向后仰了一点,稍稍远离紧贴在身侧的符确。 他突然想起二人初遇时的场景。 也是离得很近,符确没什么分寸地靠近他、帮他系领带。 江在寒也想这样悄然后仰,远离。 ”江教授真冷血啊,“符确的笑容在江在寒眼里像是面具,下面不知是什么心思,他语气沮丧,叹道,“一年不见,就生分了?” ”符总玩笑了,“江在寒手心出了汗,玻璃杯要滑不滑,”一年不见,符总功成名遂,当刮目相看。“ ”还行吧,“符确笑得佻达,在服务生经过时漫不经心地抽走了江在寒的酒杯,放到了服务生的托盘上。动作自然得让人误以为那是他的酒,不想喝了。他在江在寒微怔的神色中,幽然说,”赚了点小钱而已。“ * “哎呦我差点忘了!”刘驰咋咋唬唬跑过来,“你二位本来就认识嘛!” 宏远如何截胡了南海三期,无人不知; 马毅如何安排了符咏的车祸,也因为徐徽言大义灭亲的举报,闹得众所周知。 这场宴席为徐徽言接风,自然不会请符确。连提都不会提。 好巧不巧,符确也在这里吃饭。 好死不死,符确还大方地上来打招呼。 刘驰从看见他进屋,就汗流浃背,不停瞥向徐徽言。 徐徽言倒是淡定,远远坐着,脸上还是小酌之后放松的神色,似乎很享受面前那盘青花椒和牛薄切。 刘驰的胖心脏放下一半,赶紧跑过去把话题引开,只要别提南海项目,其它问题不大。 于是他开始引导江在寒和符确两个校友叙旧…… *** 符确并没有停留太久,十多分钟吧,就像他说的,跟大家打个招呼。 其他人也没有太晚,毕竟徐徽言刚回国,下了飞机就没休息过,刘驰看着时间,结束了接风宴。 江在寒把徐徽言送到门口。何信已经等在门外。 “感觉怎么样?”徐徽言突然问道。 “谢谢你带我来。”江在寒说,“是非常有必要的社交活动。” 徐徽言见他神色认真,像是真的在认真评估今晚赴宴的好处和即将到来的便利。他没提符确,仿佛那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的确微不足道,徐徽言自信地想,江在寒被他承认了身份,算是正式进入宏远,谁能有这样的好机会。 比起宏远,永福只是个绒毛未褪的幼崽子。 徐徽言笑笑,轻松问道:“多少年没回来过了?明天什么安排?” “我有个学生明天到,我会去接他,帮忙安顿。之前提过的。” “嗯。”徐徽言点点头,“有印象。你说他的研究课题跟这个项目很接近。我明后两天要出去,等我回来带你去公司。“ ”好,正好学校有些事情要处理,大概需要两天。“ “行,早点休息吧。”徐徽言转身离开。 * 宾馆是徐徽言找人定的,应江在寒的要求,就在宏远旁边。 他暂时没有国内的驾照,无法开车,住近点方便。 江在寒的行李已经被送进房间。他在前台做好登记,拿了房卡上楼。 电梯往16层上升,很平稳,但江在寒在飞机上睡不着,算下来30多个小时没阖眼,累得有点头晕。 其实没喝什么酒,但是胃隐隐有些不舒服。 符确拿走他酒杯时,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胃好了吗就喝酒?“ 音量只有江在寒听得见。 语气是不大高兴的。 那是他短暂出现的十分钟里,唯一一瞬露出面具下的真实脸色。 江在寒只身站在四周镜面的电梯中,叹了口气,闭上眼。 过去一年,江在寒一半时间在忙宏远澳洲的天然气项目,一半时间忙着学校的网络课程和科研进展。 睡觉时间都不够,更不用提闲暇。 但符确的消息他一条没落。 ——福南宣告破产,符家次子成立新公司,永福。 ——永福创始人符咏在招商会舌战群儒口若悬河,为公司拿下第一笔投资。 ——永福谢绝老友邀约,毅然投资核电项目。 ——人工智能飞速发展,电力需求规模空前。目前我国训练AI所耗电力百分之四十来自永福电能公司。 ——永福大力建造小型便携核电厂,势头紧逼三大油气能源公司。 …… 媒体新闻为了吸睛,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从刚才在座众人对符确的态度来看,他是真的打出了自己的地位、受尊重的。 整个人气场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头长发剪掉了。 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发胶,江在寒失笑,竟然能降服他那头粗硬的头发。大背头显得成熟,又不失桀骜。 他说在楼下跟朋友吃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朋友。喷了香水,江在寒用自己的行为逻辑推测,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电梯在江在寒放飞思绪的胡思乱想中,到达16层。 江在寒走出来,这层就东西两间套房,不用找。 走廊两侧是大面积的玻璃窗,视野很好。随意看一眼,便是深市商业区的夜景。 接近午夜,这个时间在A市可没什么夜景可看。江在寒的小房子看出去,也是黑漆漆一片,除了住宅就是树。 隔着两栋楼,能看见宏远大楼的灯箱。 小时候在楼前看,觉得宏远的楼和标牌大得离谱,冲进云层。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再远一点有幢稍稍矮一点的楼,没开灯,楼顶也没有灯箱,孤伶伶一只黑影。 * 嘀—— 刷卡器闪现绿光,然后是门锁自动滑开的咔哒声。 江在寒推门,走进去。 反手关门时突然遇到一股阻力,江在寒转过身。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高大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刚才电梯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之后也没听见别的声音。 江在寒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突如其来的猛力推进玄关,听见房门砰得被砸得关上。 江在寒手腕骤然被握住,又被极快地反扣身后。那人只用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利落地摘了鸭舌帽,扔在一边。 帽子落在地毯上没发出声响,滚了两圈。 他那么急,仿佛一秒都等不了,影子先他一步压住江在寒。 “破饭店,值得吃这么久?” 灯没开,江在寒被抵靠墙壁,在黑暗中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急躁发哑的声音就在咫尺间。 两个小时。 符确从宴客厅离开到现在,两个小时。 一直等在这里。 江在寒以为他还要骂几句才能消气,没想到这人不作声了,就着这个霸道的姿势盯了他几秒钟,缓缓吐了口气。 他慢慢地低下头,怕打破梦境一般,小心翼翼地与江在寒额头相碰: “想死我了。”
第88章 符确在一寸一寸的抚摸中丢掉了他的小心翼翼。 眼前的江在寒是真的。 手腕的挣动, 细碎的喘息,和红透的眼眸,都是真的。 江在寒的唇珠很漂亮, 打湿后色泽绮丽。 “好想你啊。” 符确在短暂的停息中用指腹缓慢而用力地揉去江在寒眼尾溢出的生理泪,连带着那道红痕也一起揉搓一把。 他捏着江在寒的下巴, 看得仔细: “好想你啊江在寒。” “符确, ”江在寒眼睫沾着水雾,开口时下唇碰到了符确的大拇指尖, “先放开我。” 符确不肯。 扣着江在寒双腕的手一动不动,怕松开了江在寒会跑。 他总想着跑。 稍不留神, 稍一松手, 江在寒就会跑。 他自己往黑暗中走, 从来不打算带上符确。 符确盯着他熟透浆果似的唇,低声问:“为什么跟不认识的人喝酒?” 江在寒劣迹斑斑,他有一万件事可以责问。 他选了最近的。 “没喝, ”江在寒的手不动了,乖顺地让他钳着,回答也很乖, “只是沾了一点,意思一下。” 符确目光不甘:“为什么不告诉我航班时间。” 气果然没消。 他知道符确会为这个生气。 徐徽言直到最后一刻才通知他,行程定得仓促, 那时他已经知道符确会在大湾。大湾的项目对永福至关重要, 算是稳固地位的最后定音的一锤。 江在寒心虚:“我以为你在大湾。而且我们暂时……” 暂时不应该见面。 符确浓黑的眉压低, 眼神沉下来。 江在寒改口:“我们见面不能让徐徽言或其他人知道。” 符确皱着眉不说话。 江在寒有点意外。 他以为符确会恼怒地抱怨“为什么不行!”、“我怕他?!”, 但没有。 他变得沉得住气,变得稳重从容,在外人面前成长成了一个独当一面、滴水不漏的符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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