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本书,他就会想起自己给江酌霜读书时,对方因情节起伏而不断变化的脸。 江酌霜住院时的娱乐活动很少。 因为大多时候都在术后恢复,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连书都只能让别人读给他听。 一开始小少爷很抗拒这件事,他坚定地认为,这么大了还听故事很丢人。 直到某次全麻做完手术,江酌霜刚醒来时,神经系统被麻醉药物抑制,胡言乱语了半天。 至此他终于妥协,再也不纠结什么“丢人不丢人”了,因为他一生的脸面都在这一天被丢完了。 肖涿之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眼含笑意:“你还记得,我第一场为你做的全麻手术吗?” 江酌霜硬邦邦地打断他:“不记得了,不许说,不然我现在就晕倒吓死你。” 他确实不记得,当时在麻醉恢复期,大脑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记忆。 是后来,一名健谈的小护士口述给他的。 对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讲述他当时有多可爱,抱着别人不撒手。 护士并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但江酌霜还是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郁郁寡欢,直到晚上才收拾好心情。 提起心情恢复的原因—— 虽然江邬对苏寻雁女士声称,江酌霜是因为晚餐终于不用忌口,吃了白葡萄酒烩青口、烤鲑鱼、樱桃鹅肝、马铃薯千层,奶酪舒芙蕾…… 总之,在被江酌霜暴捶一拳后,他还是诚心地改口说,是因为弟弟意志坚定,才调整好了心情。 肖涿之故意旧事重提。 “你一直在找你的小猫。” 当时麻醉恢复室里,一群人围着江酌霜观察病情,小少爷慢慢睁开眼,不吵不闹。 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你们谁看见我的小猫了呀?”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倒是知道小少爷养过猫,但听说在很久之前就自然老死了。 江酌霜伸出手,周围人不明所以,刚把头探过去,就被少年挨个戳了戳。 对方像是在凭借手感,确定谁才是自己丢掉的那只猫。 最后当然一个都没选出来。 他便将目光投向一旁围观的肖涿之。 正在写记录的肖涿之:“……?” 在一群人谴责的眼神里,他也微微俯身,将自己的脸凑到小少爷的手前面。 江酌霜处于半梦半晕的状态,捏捏戳戳。 麻醉恢复室里只有他们,没有其他病人。 被肖涿之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一扫,凑在一边看热闹的人瞬间如鸟兽散。 关上门后,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之后发生的事,只有肖涿之知道了。 江酌霜谨慎地问:“我后来做什么了吗?” 肖涿之忽然避开了他的目光。 江酌霜被他的表情吓到了,瞬间哽住:“我不会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吧。” “也没什么。”肖涿之说,“你就是一直在说,不要逃课……还是什么。” 江酌霜松了一口气,“我养的橘猫叫不逃课。” 幸好幸好,没有说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不然他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人接班肖涿之。 “怎么想到叫橘猫这个名字?” 江酌霜叹息:“因为它是我在上学路上捡到的,为了带它去宠物医院,我那天逃课了。” 小时候的江酌霜很喜欢小动物,并且一直是坚定的狗狗党,但还没来得及等他养小金毛,就在某天上学路上捡了只流浪橘猫回家。 捡到猫咪的时候,它已经算得上“大龄猫”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饿得皮包骨。 那时候江酌霜刚回到江家,很害怕自己会给家人添麻烦,便把小猫带到了别墅附近安家,每天晚上悄悄出去喂小猫。 毕竟那时候江酌霜才小学三四年级,“精心”搭建的猫屋,在成人看来也破破烂烂。 直到现在他都以为,当年猫屋没塌是因为自己木工天赋异禀。 其实是每天晚上,管家都会掐点出门帮他把猫屋加固妥当。 直到后来发现小猫生病了,江酌霜才抱着它冲进别墅找苏寻雁。 其实那时候他很担心,自己给江家添了麻烦,会不会被连人带猫被赶出去。 但苏寻雁只是担心他每晚出去有没有着凉。 江酌霜希望橘猫以后能乖一点,所以在宠物医院填写名字的时候,他给小猫取名为“不逃课”。 大概是因为“皮包骨”的第一印象太吓人,江酌霜总是忍不住给小猫喂很多。 原本巴掌大的小猫,经过短短一年,就被他喂成了一辆橘色小轿车。 江邬说橘猫长这么肥很正常,但江酌霜总觉得是自己喂太多,才导致了这个问题。 于是他痛定思痛,决定给大肥猫减肥。 不逃课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才导致小主人喂的口粮锐减。 它夹着嗓子“喵喵叫”,尾巴一晃一晃,还试图像以前那样扑进小主人怀里撒娇。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江酌霜被这辆猫“duang”一下撞翻在地,痛得回房间悄悄哭了起来。 等他擦干眼泪再打开门,发现门口的“小轿车”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尽管橘猫魁梧的体型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惹人怜爱,但江酌霜自会“情人眼里出西施”。 橘猫嘴里叼着今天唯一的罐头口粮,见江酌霜开门,用爪子将罐头推了过去。 它用喵喵叫来道歉,并且决定自罚少吃一个罐头,以示道歉的诚意。 江酌霜艰难地抱起橘猫亲了亲。 一人一猫很快又和好如初,但是江酌霜定下的减肥大计依然没有停。 猫猫太胖会生病的。 江酌霜陷入回忆时,整个人都很安静。 肖涿之一瞬不瞬地望着少年,思绪不由又回到了那天的麻醉恢复室。 恢复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江酌霜对肖涿之招招手,示意对方头再低一点。 肖涿之以为对方有话要说,毫无防备地俯身,紧接着,侧脸贴上一抹柔软。 带着微微的热气,让人心神一晃。 肖涿之很早就作为医生助手,跟着自己的老师记录江酌霜的身体情况。 那时候的他很年轻,小少爷也才十岁出头,他们之间的交流止步于每周一次的病情问话。 直到此刻,柔软的吻落在侧脸。 肖涿之忽然意识到,江酌霜已经十七岁,不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粉雕玉琢的白团子了。 江酌霜揽着他的脖子,一个人慢慢说了很多。 “不逃课,要好好减肥哦,太胖了会生病的。” 肖涿之身体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 江酌霜继续说:“生病以后会很难受,做手术也很疼很疼,每天都得吃药。” 肖涿之忍不住问:“你一直这么觉得吗?” 至少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江酌霜每次手术后都是笑嘻嘻的,总是嚷嚷想打游戏或者吃小布丁,不让还会假哭。 江酌霜似乎很疑惑“不逃课”突然会说话了,但他还是很乖地轻声回答:“嗯,很疼。” 当年和江邬“私奔”到冰岛,站在黑教堂里祈祷时,他真的想过一了百了。 肖涿之第一次抛开“医生”的身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去看待江酌霜。 他见过很多人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嶙峋,这些人的肢体和语言都会直观地表达出——我很痛苦。 而江酌霜好像只在最开始那一年表达过疼痛,之后的每一年都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肖涿之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这导致他忽略了——像江酌霜这样的情况,是很不常见的。 或许对方曾在某些时刻生出过自毁倾向,而作为医生的他,却因为病人表现出的“乐观”感到欣慰。 肖涿之感觉喉中艰涩。 “江少爷,你想过……放弃吗?” 江酌霜很久没有继续说话。 就在肖涿之以为对方不会开口时,少年终于出声了,只是答案似乎有些偏题。 江酌霜轻轻说:“我想陪着家人。” 如果是清醒时的他,一定不会说出这句话,因为小少爷就是这么拧巴别扭的人。 肖涿之凝视许久,才重新退回适宜恰当的位置,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麻药的效果过了,他看着眼神重新恢复清明的小少爷,问:“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按部就班的询问并没有引起江酌霜的怀疑,他甚至还有心情和肖涿之开玩笑。 “肖医生,你是不是熬夜加班太困了,眼圈都熬红了,要早点休息哦。” 肖涿之知道江酌霜这番话调侃的意味更浓,其中蕴含的关心微乎其微。 或许是因为每次来医院,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所以小少爷有些生理性地讨厌他。 麻醉恢复室的门开启又关闭。 江酌霜离开了这里。 肖涿之曲起手指,碰了碰自己的侧脸。 或许江酌霜永远也不会知道,十七岁这一年,他亲吻过一名自己讨厌的医生。
第26章 anti贴吧的管理说 江酌霜因为黑历史被旧事重提, 鼓起脸,看着有些不太高兴:“肖涿之,我生气了啊。” 肖涿之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本书……” “我是特意把书留在医院的。”江酌霜说,“肖医生, 你忘了吗, 你还没给我讲完呢。” 肖涿之愣了愣:“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给你读, 后来你再没有找过我。” 江酌霜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你明白, 我是知道你很忙,才非常贴心地没找你。” 早知道肖涿之误会得这么深, 他就不每天把江邬逮过来给他读书了。 嗯,比起哥哥读,还是更喜欢肖医生啦。 江邬像个老古董一样, 总有很多忌讳, 这不读那不读, 肖涿之就会原原本本读出来。 肖涿之眼中涌动很多复杂的情绪。 所以他那段时间根本没必要……算了。 江酌霜忽然向前探身,双手捧住肖涿之的脸,露出笑容:“所以你以后要主动一点, 好吗?” 苏夫人很喜欢用这个动作捧住小少爷的脸, 小少爷也从母亲那学来了这个习惯。 肖涿之偶然撞见过几次,每次小少爷都会笑容甜甜地朝苏夫人撒娇。 肖涿之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已经过了少年的年纪, 若是学着小少爷一般撒娇, 只会有东施效颦的嫌疑,惹人可笑。 肖涿之喉咙里溢出简短的音节:“……好。” “你今天好奇怪啊,肖医生。” 对方反应平平, 让江酌霜有些无聊,随手拿起笔,在自己的病例单后面画小雪花解闷。 肖涿之捏了捏眉心:“抱歉, 这几天手术比较多,我有些分心了。” 江酌霜忽然说:“肖医生,你应该有事情瞒着我吧?麻醉恢复室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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