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漱元把他玩偶撕坏了。 他感觉到奇怪,干嘛去撕一个玩偶,他经常抱着睡,难道不是比衣服更适合筑巢吗,为什么撕掉呢? 心间有什么东西拖着他急剧下坠,那是他藏在衣柜里的玩偶,是曾经不敢在别人面前正视的疾病的解药。 应秋满弯腰捡起玩偶的碎片,这可是他挑了很久的,抱得最舒服的一个,就这样突然坏了,看起来补都补不了。 就当他再去捡玩偶的最后一条腿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床上的人坐了起来,他直起身看过去,还没等他兴师问罪,徐漱元竟然先他一步站起来,然后盯着他手里抱着的玩偶,声音微哑低沉:“扔掉。” 徐漱元在朝他凶,对方明明说过自己易感期里是清醒的,那为什么在撕坏他的玩偶之后要凶他? 应秋满没有照做,停在原地倔强地看着徐漱元,而后试探地弯腰去捡熊的半个脑袋。 “我说扔掉!”徐漱元的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只是应秋满充耳不闻,固执地捡着地上的碎布棉花。 他不敢回头,却被一股力量攥住胳膊,倏然从地上拉起来,被迫直视着徐漱元。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眼神,吓得他忘掉自己此次回来的目的,生生逼退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应秋满凝望着那陌生的眼睛,像一具无力的骨架,被人拉扯着摇晃,好似眩晕在无氧窒息的宇宙里。 最终,他怀里的棉花被尽数丢回地上,他脑子轰然炸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了徐漱元,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打了人。 应秋满一巴掌扇出去,情绪好似过山车攀临到高峰,而后随着重力倏然朝着大地俯冲,全身的力量在那一刻从头灌注到脚跟,将他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徐漱元微微偏过头,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应秋满屹立在那儿,宛如一尊雕像,但心头剧烈的跳动,又让他喉间泛起铁锈似的的味道。 邱缘的事儿他不能怪,因为是自己没说清楚,烂尾楼的事儿他不能怪,因为应康程给的是假证据,可是他的玩偶呢,他要怎么不去怪? “对不起。”他喉间涩得发痒,但不敢咳,指甲一点点掐进手心。 他为自己刚才打人而道歉。而后,为自己的玩偶要一个说法。 半晌后,徐漱元终于动了,他挪蹭着脚步,在应秋满微颤着,等待发落的目光下,抬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行刑的利刃化作棉柔的微雨,润进他心里。 “是我该说对不起,对不起……” 徐漱元抱他的力气很小,但又好似用尽了力气,渗出的汗水将他信息素扩大,氤氲在湿润的空气里,就连应秋满都能感觉得到。 他微微低了头,心中的怒火化作了委屈,这让他说不出话来,质能侧脸轻轻蹭在徐漱元的领口间。 这样细小的回应,连他自己都觉得小气,但徐漱元很快捕捉到,臂弯带力将他揽紧,音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太久,变得有些微哑:“对不起,我赔,你要怎么赔都可以,我不是故意的。” 应秋满怔愣在那里,手心抓着的玩偶断裂的胳膊,在手汗作用下,捏着越来越费力,但他依旧无法放手,执着地抓着。 “十个。”一道声音从他耳边轻轻蹭过,几秒后才恍然发现是自己说话,他瞬间为此羞愧,但此刻已经收不回来了,他祈祷徐漱元没有听见。 徐漱元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还毫无质疑,宽大的手心拍着他的后背,而后抚上他的后脑勺,将他抱得更紧,像是要把他困死在怀里。 “好,我马上给你买十个。”徐漱元的话传了很久才到应秋满的心里:“别生气好不好,我错了。” 巨浪翻腾的轰鸣声过去,应秋满失聪地愣在原地,以至于平静下来的的心湖,忽然荡漾起很小的涟漪时,他竟有些失神,没听见那小小的水滴没入湖水时的“滴答”。 棉柔的微雨落在心里形成鼓点,将“滴答”声一遍遍重复在他耳边,逐渐形成难以控制的节奏,奏出他陌生的曲调。 “徐漱元,”他缓缓开口。 鼓点一声声敲在他心墙上,浑身的血都跟着躁动起来,浑身都不再受他控制,最终脱力地靠在徐漱元怀里,呢喃道:“我好难过。” 应秋满说出这句话,像是在说玩偶被撕碎,又像是在说之前的事情。 他觉得说难过不贴切,难受的感觉不是这样,只是他很难形容,这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让他难过。 所以他闭上了眼睛,只听得徐漱元在他耳边继续道歉,干涩的眼睛忽然湿润泛了红。 第43章 应秋满不知道,原来易感期里□□被放大,不仅指情.欲,还有跟小孩儿一样的情绪宣泄——徐漱元抱着他哭了三天。 哭到最后,徐漱元的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应秋满都替他感觉到难受和累。他忽然想到厉添易感期时候哼哼要哭的模样,当时还觉得是厉添小孩子气,原来这都是易感期的缘故。 发热期结束后,徐漱元一早睁眼时,先是决定眼皮沉重睁不开来,睁开后又觉得眼睛里糊着一层膜,怎么也看不清东西。 正待他想抬手揉一揉时,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压着,怀里抱着人。 应秋满被他的动作带得也醒了过来,他以为对方还没缓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抬手摸上徐漱元的颈侧,在他脖子上轻轻地拍着,像是安抚。 “满满?”徐漱元叫了他一声,应秋满闻言睁开了眼。 看到对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应秋满忽然眉头一皱,疑惑道:“你不是说易感期能记得吗,这是什么表情?” 经历过一次近乎要决裂的大矛盾,加上从前相处时的种种,应秋满后知后觉此人不要脸的本质,你不跟他明着发火,他是不会顺着你意思的。 因此应秋满在之前学会了“娇纵”,现在学会了小发雷霆。 但他只是稍稍尝试了一下,自我感觉好似没多严重,但是徐漱元的表现让他有些惊讶。 那只撕坏的玩偶被徐漱元亲手收集起来,并承诺自己会修补好,另外的十只也是立马就下单,现在已经在一楼排队等着他去看了。 应秋满被这行为唬住,脑子里嗡鸣不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的玩偶固然重要,被撕坏他也当然要生气,只是这赔偿……虽然是他主动要的,但他说完就后悔了,没想到徐漱元还真给他买了。 带着这点惊讶,发热的这三天,应秋满多次小心地试探了,发现他带点严厉的语气,都会被徐漱元奉为圭臬。 正如现在,被质问的徐漱元撇撇嘴没有回答,低头将脑袋埋进应秋满的怀里,呜咽了两声才道:“我没给你解释清楚,我证据还没拿完,我、我害怕,怕你不信我,怕你还走……” 应秋满抚着他的脸颊,将徐漱元的脸捧起来:“我不走,你现在有什么证据就先给我解释什么吧。” 他这样说完,徐漱元仍然不动,于是他又开玩笑似地说:“你再不解释,应康程那边的视频可就越做越真喽,我到时候真不信你了。” 这话果然有用,徐漱元很快从他怀里钻出来,鞋也不穿地跑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神情颇为为难,浑身不自在地抱住了自己。 因为他没穿上衣,出门正好遇上刘叔…… 应秋满不禁发笑,虽然这三天没做什么,但他依然要黏着自己的,身上就穿了件睡裤,一堆文件抱在他怀里,像是在给自己遮羞。 卧室里被alpha刨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才给他抱来的一堆东西腾出个地方。 “我们当时确实在烂尾楼,也确实跟施工队一样认为那些烂尾楼户主拿钱不走,是为了坐地起价。”徐漱元声音里有些发颤,而后将一份合同摆出来。 那是当时跟开发商的购买合同,什么都是有效的,徐氏并没有恶意压价,反而把价格开得很高,开发商那边也承诺了会赔偿户主,妥善处理烂尾楼,结果对方刚拿了钱就跑路了。 负责对接的人上一秒还说得好好的,下一秒直接人间蒸发,在国外潜逃了好多年。 “这是那个开发商负责人的判决书。”徐漱元一份一份地给应秋满展示。 最后证据摆完了,他又将头低下去,嘴里的话越说越小声。 “监控视频很难找,十几年了,原来那地方很荒,监控什么的很少,我让爸爸找警局帮忙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也不好去催人家……我们真的看着楼里没人了才推的!” 徐漱元的情绪因易感期变得波动巨大,看起来很不受控一样,说完之后红着眼睛看着应秋满。 应秋满将文件推到一边,偏头问他:“警局都查不到那里原来的监控,那应康程怎么查到的?” “他、他可能是偷拍?”徐漱元视线躲闪,绞尽脑汁地想:“可能是很远的地方……那,那我扩大一点范围再找!” 应秋满一看说不通,一把拉住对方,耐心地解释:“我的意思是,那个监控画面那么清晰,我连你的脸都能看得清,就算是十几年前最好的监控了,保存到现在画质难道一点也不会受损吗?” 很明显是AI生成的画面。 他在病情缓解后就意识到了这点,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情况,被应康程唬住了,前几天回去,他更仔细看了那些监控,破绽很小,但并非没有,徐漱元的声音好模拟,但严叔的脸却难做到一模一样。 那时候之所以反应巨大,是他一时大意,再加上徐漱元心里有鬼没有及时给他解释,才导致的这条裂痕如此之深,如此可怖。 “其实是你怕我不信你吧。”应秋满说出了裂痕深处牵连血肉的神经,继续问道:“其实不用的,你解释我就会听,不用这么麻烦。” 他本也没想到徐漱元会拿那么多东西给自己来解释,他的想法和态度其实没那么重要,不需要一样一样强有力的证据摆在他面前,还是那么难得的证据。 只是徐漱元不觉得,对方好似要把所有重要的东西给自己看,像是很害怕自己心有芥蒂,不信任简单的口头解释。 所以应秋满心里察觉到的那一丝不对,好像可以理解为,他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被看得那么重要。 因为他从来不敢妄自把自己抬到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而这次,他因为太在乎,太想要解释,心中的顾虑和想法太多,积压成一座大山那么沉,沉得他疾病愈发严重恶劣,因此他才不得不挣脱开身上的枷锁,像林潞说得那样“放轻松”。 他问出了口,而后察觉到心口的大山崩碎消失。 然而他冲破枷锁发出的那一点点脾气,此刻同样沉重地压在了徐漱元的心头上,这让他无主的心神得到镇压,找到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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