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画面播放结束,另一段接着续上,这回是比较清晰的录制影像,像是躲在车底偷拍的视角。 “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能听出是徐漱元的声音,但语调有些奇怪。 应秋满目光一动,盯着画面中唯一露出肢体的人,看穿着应该就是了。 画面里的徐漱元说完后,打开旁边的车门钻了进去,而后驱车准备离开,但画面并没有停滞,而是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突然听到一声紧急刹车制动的摩擦声,随后一个人飞进画面,面容痛苦地倒在地上。 脸转过来时,应秋满看清,是严叔。 这段视频的信息,大概是严叔因为什么事情一直纠缠着徐漱元,而徐漱元被弄得不耐烦了,直接开车把人给撞了。 应秋满心口再次被堵住,不自觉地呼吸异常,胸口像有巨大的岩块儿阻止着他呼吸。 但视频还在继续播放下一段,是在一间病房内,看起来破旧不堪,严叔被绑在病床上,受伤的那条腿被绑着吊起来,让严叔看起来更像一条案板上任人凌迟的鱼肉。 时间显示是前几天的时候,那是他喊徐漱元把严叔从桐新医院接走,徐漱元故意拍的这段,为的就是给应康程丢证据。 应秋满原本还真被上一条视频给吓到了,现在看到这一条,倒差点演崩了。 “那段时间阿琳很不乖,甚至想到了寻死,我为了她找人去跟踪了姓严的,想着拍几张照片给阿琳,让她知道这人还活着,然后再给他找个工作能好好生活,结果没想到……就拍到了这些。” 应康程声色为难,小心觑着应秋满的反应。应秋满没有立刻表现得对徐漱元有很大怨气,只是轻飘飘地问道:“您早就知道吗?” 他眼神里蒙上水汽,视频在他眼里越来越模糊,又重复了一遍:“您知道是徐漱元撞断了……严叔的腿吗?” “是,”应康程还要说什么,但应秋满打断了他:“您知道还要我去联姻?” 像是埋怨这段孽缘,埋怨孽缘的始作俑者,应康程对此有些出乎意料,但同样也得到了另一个信息:应秋满真的对徐漱元有感情。 他这么一顿折腾,不就是为了让应秋满站到自己这边吗?单纯的恨当然成不了一把锋利的快刀,但现在这样的又爱又恨,自诩最善利用人心的应康程,自然觉得自己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毫不犹豫就跳下去了。 “那是厉枞的主意,我要是知道了,当然不可能让你去啊!”应康程表现出一副慈爱心痛的模样,甚至坐到了应秋满的身边,搂着他安抚起来。 少有的温情却让应秋满浑身发起麻来,但好在应康程也并非真心想要安慰他,只是装了个样子而已。 所以安慰的话还没说两句,应康程狐狸尾巴招摇了半天,把自己想要应秋满做的事儿差不多都吐了个干净。 他需要徐氏犯罪的证据,他想要吞掉徐氏的一些资产,甚至还想要借助徐氏的势力和人脉,登到国际上去。 单在国内发展“信徒”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还想走上国际。 所以他劝应秋满忍辱负重,回到徐漱元身边,而后偷取到那些能给徐氏定罪的证据。 比如当年烂尾楼的购买协议,以及与那个政府官员做交易的证据,以此做筹码狠狠敲诈一笔。 应秋满离开的时候,神情还恍惚着,但那都是装出来的,车离开山道他就从情绪里出来了。 他的右手一直踹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直到去了叶礼的家,对方给他拿了个塑封袋,他才掏出手来,将指尖捏着的一根头发装了进去。 “这能检测到?”他不禁疑问。 “当然!”叶礼看了他一眼:“这边医疗技术可发达了,他要是真用了什么信息素啊干细胞这些手段,肯定能查得到!” 应秋满没在意他话里的那句“这边”指的哪边,只是翻开手机,依旧没有徐漱元的消息。 他也不是心狠的人,但他也只是想要一个解释而已,自己连这么一点小事也不值得吗? “行,计划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今天还得去林医生那边复诊。”应秋满假装看手机并不是等徐漱元的消息,若无其事地准备离开了。 然而当他从叶礼家出来,给林潞发了消息约时间时,对方却叫他现在就可以直接去医院。 应秋满猜测是徐漱元没有去过医院一次,所以林潞放了心。然而他到了之后,却看见对方一副自己欠了他八百万诊疗费的样子,心中疑惑更甚。 “你嘴巴怎么了?”应秋满个子刚好比林潞矮半个头,走近后视线正好落在他唇上,那里有一块还新鲜的伤,像是被磕的。 林潞抬手蹭了一下,神色变了变,但很快岔开话题,神神秘秘道:“应秋满,咱现在是以朋友关系说话,我可是为了你上了刀山了!” “…………” 他不明所以,等着林潞继续说下去。 “你老公在我们科室另一个医生那里做心理咨询哦,我都看见三次了。” 第42章 这倒是应秋满没想到的,但他之前以为林潞喊他别来医院做诊疗,是因为徐漱元会问林潞自己在哪儿,现在听这话,原来徐漱元是去看病的。 不对,徐漱元在看病? 应秋满嘴巴张了张,不知该怎么问,最后脑子短路,话锋一转,问道:“上次那个肖医生?” 林潞闻言瞬间疑惑:“不是,你怎么问这个?” 他的样子看起来知道徐漱元生的什么病。 应秋满思考了一下,回答林潞的问题:“那个肖医生看起来不好说话,所以你从他那里知道消息的话,会比较符合为我上刀山这句话。” 离了徐漱元的话题,应秋满总是能思考得又快又准,林潞不禁笑了起来,抬手打了个响指正要说话,但笑扯得他嘴角发疼,于是就让应秋满抢先问道:“你还好吧。” 应秋满虽然不能确定,但还是绕着弯子,关心了一下林潞。 “他看起来挺严肃的。”这说的是那位肖医生。 虽然是心理医生,但应秋满觉得,如果不是那张脸的颜值,他应该只能走学术那条路,毕竟死人脸在精神治疗科是呆不下去的,那眼神,那语气,听他说话都像是在被刮骨,谁找他看病? 哦,徐漱元。 林潞听应秋满的几个问题,深呼了一口气,声色严厉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老公也在看精神病!他婚前隐瞒精神病史!” “…………” 哦豁,那应秋满也隐瞒了。 不对,他们就没婚检! 哎,重点不是这个! 应秋满大脑绕了好大一个弯,终于连接上了信号,成功问出正确的问题:“他……生的什么病?” 终于被问到点子上的林潞满意点头,两手抱臂,气氛烘托到这里,情绪都拉满了,他说了一句:“失眠呗,睡不着了呗。” “……” 还好,不是生病。应秋满松了一口气。 “你看你担心的,他都不好意思跟你解释,你给这儿想来想去,自己折磨自己。”林潞又掏出他的诊疗记录单,大笔一挥不知写了什么,拿笔敲着应秋满的手臂:“放轻松放轻松!” 应秋满按照林潞说的,做了个深呼吸,肩膀耸起又放下,最后往躺椅上一靠,闻着旁边的熏香睡着了。 再醒来时,林潞却不在诊疗室,他便自顾自起来松动松动筋骨,拉开了窗帘,远眺窗外的景色。 不一会儿林潞从休息室里出来,见到应秋满醒了后,做了最后的记录后,表示此次诊疗结束。 “我准备好了。”应秋满忽然说道,林潞眉毛一挑,问道:“准备什么?” 应秋满回身,神色坚定道:“他不给解释,我去找他要。” 既然自己也好不容易悟出来的情绪,他不想轻易放弃这段感情。 有人要当胆小鬼,那他非得揪住他要一个明白。 林潞笑着给他点了点头,像是赞同,又像是觉得他无药可救,最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大胆点,放轻松,左右不过是看错人,分开就好了。” 他这话不像是盼着人好,但对于开导一个拧巴容易钻牛角尖的病人来说,这都是治疗期需要的心理暗示。 应秋满准备带着林潞给的暗示准备回家。 路上他给梁姨发消息询问福宝的情况,但梁姨却急吼吼地回道:【你可算是要回来了,徐先生他快不行了!】 应秋满看见消息心头一颤,倏然不知所措起来,然而下一秒,梁姨又发:【不知道这次易感期怎么变这么暴躁,在家里砸东西呢!】 他吊起来的心降下来一半。 砸东西? 往常易感期就算再难受也没出现过躁狂的现象啊,难不成,他一个beta,真给徐漱元造成什么依赖性了? 【我很快到家。】 他努力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感受。 对于这件事,他明明知道徐漱元会在这几天进入易感期,但因为没收到徐漱元的任何消息,于是他也就倔着,直到诊疗室睡醒一觉,他才恍然觉得,自己该去主动要些什么。 应秋满有些心疼,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想清楚,没有早点主动找徐漱元要答案,一味地困在自己的猜测里,只会越走越远。 他心口堵着酸涩,下车时有点恍惚,手捂在心口,顺了半天才缓过来。 梁阿姨在厨房忙碌,刘叔颓丧地坐在二楼的楼梯口,手边放着一堆应对的药剂。 只是两支强效抑制剂已经是极限,还是没法控制住,只能送去医院隔离了。 他一脸愁容地捧着医药箱,抬眸看见应秋满从外面回来,登时大喜过望,忙迎了上去:“应先生啊,你可算回来啦!”老刘泪流满面,赶紧让了路给应秋满。 “现在怎么样了?” “在您房间,可能摔坏了不少东西,您可千万别生气啊!”刘叔提前给应秋满解释,但这个时候他顾不上摔了什么东西,他更担心突然出现这种情况的徐漱元。 他几步跨到二楼,来到自己房间门口,他本想敲门,但听里面没有动静,怕人闹累了睡着了,于是直接拧动门把手进去。 里面果然一地狼藉,是他从没见过的场景。 他抬眼搜寻室内,担忧地去找徐漱元的身影。 他越过地上一堆衣服,看向窝在自己床上的人影,alpha缩着身躯正窝在床上抱着他的衣服。 这是在……筑巢? 应秋满想到一些alpha易感期时的行为,之前他一直抱着自己,倒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现在他缺席导致了徐漱元只能靠这种方式捱过易感期。 他心疼地上前,但却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看见了地上散乱出来的棉花,而后顺着棉花,看见了他四分五裂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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