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谨臣理了理衬衣起身,问人有没有一次性纸杯,说想借用一下卫生间洗漱。 苏郁抬手指了指方向,他去到卫生间里一看,新的牙刷毛巾和漱口杯早已经准备好放在了台面上。 洗漱完毕,邵谨臣慢吞吞系着袖口走出来,目光划过一瞬的犹疑,脚步停驻在餐桌一米多外的地方。 “还不走么?” 听见苏郁这么问,男人短暂语塞了下。 “不走就坐下,我们谈谈。”苏郁放下筷子,看上去也没什么用餐的心情了。 男人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但仍装作一脸镇定地走过去,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苏郁想了想这次谈话应该怎么开头,但就在男人坐下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明了了。 “我当时,其实并没有看清照片上另一个男人的脸。”他语速不疾不徐道:“赵熙说你从不游泳,我后来才明白过来自己中了宁逸的圈套。” 一句话就还了自己清白,邵谨臣觉得自己就像被推上断头台准备行刑的犯人,宣布无罪释放那一刻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 但很快闸刀就再一次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因为他听见苏郁继续说:“但你以为,就凭宁逸那些拙劣的演技、不入流的小伎俩真能伤得了我吗?” “真正能伤害我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你罢了。” “是你在纵容他拿起枪将子弹一次次射向我,你说你没有喜欢他,可你却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你的行为与你的话完全是相悖的。” “我那个时候确实很羡慕,我也想要随时随地坐你的副驾,想在天冷时戴上你给的围巾,还想吃你亲手削的苹果,但事实却是面对他三番五次的挑衅我只能一味地迁就忍让,他出事了你会不分青红皂白来责怪我,在他明明不喜欢一样东西、却因为是我先看上而要与我争抢的时候,你永远是那个冷眼旁观的纵容者。” 男人眼眸深深垂了下去,虽然没有接话,闪烁的眸光早已暴露他内心的愧疚。 “你曾在我面前说过宁逸性子骄纵,让我多让着他,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苏郁斩钉截铁地说:“是你的包庇、纵容、不纠正。” “如果有一天他因为更大的错误要受到惩罚,你邵谨臣就是最大的共犯。” “那张照片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你,其实早就已经不重要了。”苏郁忽而笑笑:“重要的是,当初这样的误会为什么会产生。” “因为你从来就不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如果早点知道你不会水,或许那件事也不会成为我们之间分手的导火索。” 过去令人心碎的种种,苏郁已经可以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了。 就像颗生鸡蛋,轻轻一碰可能就碎了,在沸水里煮过一遍熟了之后,再也不像以前那般脆弱。 这两年的成长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将自己打破又重塑的过程,虽然过程很痛,但他庆幸自己获得了新生。 “但其实现在再讨论这些也没什么用了,生活不能原地踏步,希望你尽快调整好自己,我也打算……要交新的男朋友了。” 苏郁话音落地,男人由短暂怔愣中缓缓抬起了头,双眉紧皱,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他?” 男人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像有刀在一片片凌迟他的心脏,苍白的脸上剩下的只有痛苦。 放在几年前,苏郁绝不会相信他这副表情是为自己而生的,现在是相信了,但好像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行,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双拳无声攥紧,男人的眼眸忽而沉下去。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任何人无权……” ——“我们没有离婚,现在还是合法的婚姻关系。”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邵谨臣这句话说完,周遭空气里的尘埃仿佛都凝固了。 角色翻转,现在睁着眼睛、愕然说不出话的人变成了苏郁。 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兀自回味了许久,才直直望过去,企图从男人的眼睛里寻找答案。 顿了顿,屏住呼吸茫然地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第33章 33 我会改正,但绝不放手 苏郁当年留下离婚协议出国,两人分居超过700天,在法律上其实早已构成了婚姻破裂的事实。 即使没有申领纸质证书,却并不妨碍自己与邵谨臣之间的离婚关系被系统记录在案,按照现行的同性婚姻法制度,自己这么做完全合法合规——苏郁在今天之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邵谨臣并没有签署那份协议,离婚冷静期的三个月里,持续向民政部门多次提交了自己往返伦敦“探亲”的证明。 而这期间苏郁并没有再提出任何异议,上面便默认为两人私下调解成功。 虽说钻了法律的漏洞,邵谨臣当时却别无选择,只能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先将事情拖住。 至此,苏郁也终于明白男人当时在巴黎秀展后台为什么会问出那句:“你当离婚冷静期是摆设?” 一道晴天霹雳降落在天灵盖上,苏郁现在彻底傻眼了。 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倒是看过些,他却完全没想过这样戏剧化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听完男人的解释全身神经都是木的,大脑宕机,完全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了。 男人原本对他还有一丝愧疚,听到他要和路星昂在一起的消息后,脸上却只剩下狼一样欲将他拆吃入腹、充满侵略性的目光:“苏郁,整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我对不起你,我会改正,会好好补偿你,但我绝对不会放手。” 苏郁没力气吵也没力气跟人争辩什么了,他现在需要好好静一静,几乎耗尽毕生修养忍住了将巴掌扇到对方脸上的冲动,手往门后一指,冷冷将人从屋里“请”了出去。 邵谨臣离开后,他整个人像脱力了一样背靠在墙壁,身体不由自主下滑直至坐在了地板上。 窗外夜色深沉到几近将人吞没,云层低低地压下来,宛如狂风暴雨即将袭来的前奏,令人无法逃脱,窒息到透不过气来。 - - 苏郁已经两年多时间没有陪在父亲身边过生日了,早一周之前苏鸣就忙忙活活开始张罗起来。 恰好这两天母亲老家那边来了些亲戚,兄弟两人一合计,干脆又叫了些家族长辈和亲近的朋友,借这个机会在酒店包了个小宴会厅。 虽然不是整寿,但也想趁父亲身体康健的时候让他与周边好友亲朋多聚聚,毕竟老年人都喜欢热闹。 苏父很久之前就在期盼这次生日了,当天更是喜气洋洋,一大早起床收拾,穿上了苏郁大学那年亲手为他裁制的唐装。 苏鸣定了一个三层的大蛋糕,路星昂父母虽然在外地,却也惦记着让儿子将礼物一并带过来。 苏郁在大厅里招呼宾客,偶尔陪许久不见的叔伯们聊上几句,一抬头,猝不及防看见入口处两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手中掂着的物件小巧精致,一时间不好判断是什么,但从外包装看应当是价值不菲的。 钟佩身穿一袭浅墨色中式旗袍搭配披肩,整个人庄重华贵的同时又不至于抢了主家风头。 邵谨臣颔首附在母亲耳边说着些什么,两人一同朝宴会主桌的方向走来。 事前没人给邵家母子发过邀请函,二人这次属于不请自来,但总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郁父母还是站起来体体面面迎接了。 由于当年没有办婚礼,苏郁结婚的事只有少部分亲戚知道,现在离婚了更不可能满世界去宣传,母亲私下同苏鸣交待,要他今日无论如何收敛些脾性,拿出主家大方的气度来。 苏鸣后槽牙磨得咯咯响,眼睁睁看着那对母子入座,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他以前走哪不都带着他那好弟弟么?今天怎么就跟他妈两人来了?” 苏郁压根不敢提自己和邵谨臣婚没离成、现在严格意义上还是合法伴侣的事,只想着私下不管通过什么手段,快刀斩乱麻赶快把这事处理了。 却万万没想到男人的脸皮竟然厚到这种地步,没有半点做贼心虚的愧疚,现在还专挑日子送上门给自己添堵。 作为来赴宴的晚辈,邵谨臣理应向苏父敬酒的。 男人双手扶着酒杯,大庭广众之下,声音不轻不重喊的那声“爸”,在场宾客能听到的几乎都听到了。 苏父一个没站稳,杯中的酒差点洒出来。 周遭不乏能识得他身份的明眼人,看到这一幕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趁着去洗手的间隙将苏郁拉倒无人处,问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看苏郁一脸的无奈与愁容,大体猜到是邵谨臣想要复婚,故意在人前做出的戏码。 于是想了想,告诉苏郁他刚出过那段时间对方其实有找来家里过,被苏鸣冷脸好一番奚落,之后只是逢年过节叫助理送些礼品来问候,人倒是没有再露面了。 去年年前苏父因为血压没控制好,在家里晕倒过一次,醒来后硬是坚持着不用看医生,苏鸣在医院把号都挂好了,老头的性子倔起来愣是谁的话都不听。 邵谨臣不知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后来专门派了车来接,请市立医院的心血管科主任给家里打电话,表示已经安排好了VIP私人病房,所有检查项目直通。 苏父确实被这阵仗给唬住了,又有家人在旁边一劝说,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去住院检查。 为了不让苏郁有负担,母亲告诉他:“如果你对邵谨臣还有感情,倒也不必顾及外人怎么想,你爸那边我去说就行了。” “但如果不打算和他再纠缠,咱们也不欠他邵家人情,你爸当时住院检查花了多少钱其中有多少人情走动,都叫他跟你列出来,咱们一并还清就是了。” 宴会进行到尾声,亲友们打过招呼相继离开,唯独邵谨臣像是与苏郁心有灵犀般,知道他一会儿肯定有话要说,便让司机先送钟佩回去,自己特地留到了最后。 两人谈话时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在场,苏郁开门见山,问他究竟怎样才同意在协议书上签字并与自己一同去办理手续? 邵谨臣沉默着听他讲完,像在谈判桌上一样严肃,只明确告诉他自己不会签字的。 并找出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苏郁,你离婚就这么草率吗?” “那份协议是你从网上随便下载的吧,房子归谁,财产怎么分?律师有看过里面的漏洞吗?你确定自己清楚上面的每条每框都在讲些什么吗?” 苏郁拧眉怒目,低声冲他呵道:“我有什么财产可给你分的?” “你的东西,我一样不要。” 男人闻言轻笑,视线一转,不自觉落在大厅尽头某处、那道阳光朝气满满的身影上:“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划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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