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一眼旁边的人,那对耳朵受了大罪,被一通揉搓,耳尖都揉红了。 终于明白过来,却怪人家不直说。楚熠心虚,主动搭话道:“想听歌吗?给你来点别的?” 梁硕有心理阴影,近一周内都不想再听歌,敬谢不敏道:“可别,你唱可以,放歌就免了。” 说完他一愣,没想到把心里话吐露出来。 一扭头,见楚熠也怔忡地看着自己,半晌后不太自然道:“我唱歌收钱的。”还嫌不够,继续嘴硬:“是你自己耳朵太不禁事儿,这个音量我听正好。” 梁硕气笑了,盯了嘴硬的人两秒,倾身凑到楚熠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滚烫的气流扑过来,像有蚂蚁钻进耳道,楚熠觉得痒,思维掉线了两秒。 罪魁祸首很快退开,问他:“我说的是什么?” 楚熠一愣,没答上来,只默默煮红了一只耳朵。 “你看,你也没好到哪去。”梁硕诡计得逞,露出一抹坏笑。 楚熠:“…………” 高冷司机从后视镜看这俩人,不明白一个大小伙子,小学鸡似的斗了半天嘴,怎么还闹了个大红脸。 难道真晕车? 他默默把窗户降下来,使出二十年驾龄的功力,驾驶更加平稳。 * 到了医院,楚熠坐在右边,先下车,梁硕跟着下来。 楚熠犹豫半晌,不知道这人来医院干嘛,莫名有点不放心。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梁硕已经关上门,出租车飞也似的蹿出去。 楚熠:…… 正准备重新打个车,梁硕看了眼人民医院的大门,道:“走吧。” “走哪?”楚熠问,“我也得去?” 梁硕乐了:“废话,你不去怎么上药。” 楚熠奇怪:“上什么药?” 梁硕觉得新鲜,看向他的右肩:“你不疼吗?” 楚熠这才反应过来,嘴还是硬:“没什么感觉。” 梁硕也不跟他废话,走过来,抬手就按。楚熠瞬间感觉一阵钻心的痛,呲牙咧嘴地躲开:“我操!你干嘛啊?” “你不是没感觉吗?”梁硕抬起手,乐道,“我都没使劲。” 楚熠无奈,只好跟着他,一路挂号,交费,候诊。 交费的时候争执半天,梁硕坚持要付,楚熠和他抢,护士没好气地催促,他只好作罢。 终于轮到楚熠,医生把他叫到里头。 看诊和候诊处之间用帘子隔着,护士抬手一扯,把梁硕隔在外头,边上有道缝儿,隐约还能看到点影子。 接诊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女医生,正在桌子上记录病历,瞅了眼他那头红毛,问:“哪伤了?” “右肩膀。” “怎么弄的?” “被铁管砸了一下。” 外科的医生见多识广,也不多问,干脆道:“那把上衣脱了吧,我看看。” 楚熠一愣,没动唤,医生催他:“倒是脱呀,我这岁数都能当你妈了,跟我光膀子还害臊啊?” 楚熠不死心:“我只露个肩膀行不行?” “你衣服领子这么小,咋露个肩膀?你以为你是杨贵妃?”医生的嘴,损人的鬼,一句比一句猛,“大小伙子咋这么磨叽呢?赶紧的!” 透过帘子的缝隙,梁硕看到他站起身,姿势别扭地脱掉了T恤。 脖子上的项链被勾起,歪到一边,梁硕还没看清,吊坠已经被正回去,放到胸前。 伤处果然肿得很厉害,从肩胛骨到三角肌一大片淤青发紫,边缘泛着青黑色,中间最重的地方已经高高肿起,像座小山包,看着就很疼。 梁硕视线慢慢下移,背部是精瘦的肌肉,不是那种健身房练出来的块头,而是很活泛漂亮的线条,在腰际收成纤细的腰线。 腋下似乎有一处纹身,被胳膊挡着,只露出翅膀,看不清全貌,似乎是只鸟。 医生正对他,一惊:“嚯,我说你不愿意光膀子呢,怕吓着我啊?” 楚熠僵硬地点了点头。 医生笑得爽朗:“还是年纪小啊,太小看我们医生了,我们连尸体都不怕,还能怕纹身?”她戴上医用手套,用手轻轻按压,楚熠忍不住抽了口气。 “疼吧?叫你不早点来,忍着。”医生拍拍他胳膊,“你侧过来,上下动动胳膊我看看。” 楚熠依言缓缓抬手,纹身完整地暴露出来,梁硕不由得一怔。 他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感兴趣,无聊时曾研究过各种纹身图案,知道那是只不死鸟——从左侧腋下开始,延伸到腰际。翅膀完全展开,每根羽毛的纹路都很细致,主体是纯黑色,在羽毛边缘点缀着暗红色的渐变。 尾羽顺着腰侧向下蜿蜒,在腹部收尾。腋下靠后的位置是鸟头,鸟喙微扬,眼神锐利,显得倔强倨傲。 但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故意为之,相比鸟羽的流畅,眼睛周围的线条看起来似乎有些粗糙,颜色也比其他地方更深,看起来有点怪。 医生给他处理好,脱下手套,一边写处方一边说:“骨头应该没事,但是软组织挫伤挺重的。三角肌和斜方肌都有点撕裂,得好好处理。这三天每天都得来换药消肿,不然会留下淤血块,以后容易落下病根。” “好,谢谢您。” 医生笑笑:“别谢,我收钱的。” 楚熠往外瞥了一眼,梁硕火速闪开,听到里面的人低着声音说:“医生,您一会儿能不能给我朋友也看看?” “你朋友?外面那个小老外?” “嗯……” “他怎么了?” “他右肩膀也有伤。” “好家伙,你们小年轻现在流行伤也伤一对儿啊,”医生乐了,“可以啊,先去下面重新挂号,他有身份证吗?” “额,我也不知道。” 医生觉得稀奇:“你们不是朋友吗?这都不知道啊?” “嗯……不太熟。” 过了会,楚熠看完病,穿上衣服走出来。梁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交好费后带着人去取药。 楚熠一路沉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一旦说出来,就等于承认自己刚才也听到了那番话。但……他不确定对方希不希望自己知道。 不对,应该说他很确定,梁硕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否则也不会在看到他时慌成那样。 一想到那张煞白的脸,他的犹豫更甚。可能总要有人去揭这个伤疤,但楚熠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拿好药,梁硕拎着个塑料袋,大步往外走,眼见快出大门。楚熠落在后面,顿住脚步,心一横,准备叫住他,梁硕却先回过身,开了口:“我的伤在这看不好。” “看好了也没什么用。” 梁硕说得云淡风轻,楚熠却一惊,心跳猛地加快,一时间语塞。 “走吧。” 楚熠还傻站着,嘴唇微张,像被点穴了。 梁硕笑了笑,道:“愣着干嘛,我快饿死了。” 他走进门外的那片黑暗的夜里,楚熠追了上去。 第18章 回家路上,天已经彻底黑了。 梁硕打了辆车,让楚熠报地址,车启动后便闭上眼睡觉,不知道是真困还是不想说话。 楚熠心里七上八下,身体也不安分,一路上动来动去,右肩好几次撞到车门。 路过一条商业街,突然听到旁边的人说:“师傅,您在这停一下。” 楚熠在车上等着,半天人还没回来,师傅催道:“小伙子,你朋友还没回来?这不让停车,再等要罚钱的。” 楚熠回:“不好意思,您稍等我问一下。” 打开微信,突然愣住。 问什么啊,他根本没人家微信。 他有些尴尬,假装打字,过会儿师傅又催:“怎么样,回来没有?” 楚熠怕真害司机被罚钱,打算先下车,车门却突然开了,外面的人气喘吁吁,拎着个塑料袋儿,看着像刚跑了个马拉松。 楚熠一怔,梁硕说:“屁股挪挪,你坐里头。” “哦。”楚熠往里腾出地方,梁硕上车,把塑料袋扔他腿上。 楚熠打开,里面是大大小小的药盒,晕车贴,晕车药,和活血化瘀的膏药。 他转头,见梁硕还是闭着眼,抱肩说:“那个膏药比医院给你开的管事儿。” “晕车的话下次记得吃药。” 楚熠安静了好几秒,声音很低地说:“谢谢。” 梁硕的反应也很慢,片刻后说:“不客气,下次别再让我听歌就行。” 楚熠那点儿感动消了大半:“……求我也不给你听。” 梁硕头往窗那边偏了偏,浅浅勾起嘴角。 路上在每日推荐里随机到一首歌,楚熠这几年很少听华语流行,刚想切歌,听到一句歌词。他转脸看梁硕,恰好窗外灯牌的光漏进车里,暴露了那人嘴角一抹笑。楚熠兀自心慌,看回手机上旋转的唱片,一直等到全曲播完,按下了屏幕右下方的红心。 到了楚熠家的老小区大门口,梁硕一起下车,没让司机等,直接关了车门。 楚疑问:“你不回Oasis?” “饿了,先在附近找个地儿吃饭。”梁硕道,“你吃吗?” 来回打车梁硕就没让他掏过钱,扫码速度超过全国99%的乘客,可想而知吃饭也不会给他机会。 楚熠道:“不了,但这附近没什么饭店,你可以去Oasis旁边的宵港吃。” “好,有推荐吗?” 楚熠仔细思考了一会,心思一转,试探道:“螺蛳粉?” 小老外没听过,问:“什么东西?” 楚熠得逞,煞有其事:“很香很好吃的一种米粉。” “行,记下了。”梁硕点点头。 就此作别,楚熠走到他家的3号楼,上到四楼。站在门口掏了半天钥匙,兜整个翻出来,竟然都没找着。突然想起,早上洗澡换了身校服,钥匙在另外一个裤兜。 操…… 楚熠抬手敲门,里面没人应。 给叶锦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转身往楼下走,想着去Oasis睡一晚,突然意识到那地方已经易主。 头发被他抓得很乱,就这么走到了小区门口,一抬眼,瞥到昏黄路灯下的一个人影,脚步顿在原地。 梁硕靠着路灯杆,手里夹着烟,烟圈袅袅升起。昏黄的灯光投下一道锥形的灯柱,蚊虫在那道光里急速地纷飞,翻滚。 半夜十点多,整条街上都没什么人,他独自静止在那,显得孤单、落寞、悲伤,像幅对比度很高的画,融在了身后漫无边际的寂静夜里。 楚熠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放松自在、插科打诨,都是装的。现在这一刻的梁硕,才是真实的。有点颓唐,令他陌生的模样。 这时梁硕注意到他,有点惊讶:“怎么又回来了?”一说话,身上那种浓重的悲伤一扫而尽。 楚熠愣了愣,回他:“忘带钥匙了,家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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