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站和叶医生的办公室在两个方向,于是他们三人背道而驰。 方越都又拐一个弯之后,才靠着墙缓了口气,他感觉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这会儿手脚发麻,像是抽筋了一般。 他急促地大口喘气,额头也冒出冷汗。 怎么会见到傅岑? 方越其实设想过很多次再一次见到傅岑是什么样的场景,大概两三年前,他就再也不做这种无意义的假设了。 他好像真的释然了,也真的接受了傅岑就此消失在他生命中这个设定,他甚至有时候劝自己说不定傅岑只是自己的臆想,就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但怎么会突然遇见呢? 傅岑入职这家医院了?傅岑回a市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傅怎么样了? 一时间无数的问题涌上了方越的脑袋,横冲直撞得方越脑子发胀。 他在墙角呆了大约十分钟,才把自己从一种恍惚的精神状态中间抽离出来。 方越又抬头看了一眼检验科的方向,已经看不见傅岑和林岩的身影。 他挪着步子慢慢往叶医生办公室走,心一坠一坠地疼。 方越突然觉得林岩的提议也未尝不可,他好像真的不该擅自停药。 到叶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叶医生还有病人,于是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这期间他打开了很久没打开的**号,在上面翻到了屏蔽了消息的九班班级群。 其实这个群到现在还是挺活跃的,只是方越从来没有打开过。 他翻到大概一个月前的消息,那个时候徐之丘他们就在问傅岑是不是要回国了。 傅岑问他们怎么知道的,徐之丘说自己有个学妹是和傅岑一个实验室的,听说了傅岑要回国的消息。 徐之丘当年学了化学专业,据说后来转行制药了,现在在美国一所很厉害的大学读博。平时就他还和傅岑有联系。 还有好多男生问傅岑回不回a市。 傅岑说要回,回三院上班。 再之后的方越就没去看了。 他有些拘谨地又把上面的聊天记录翻了翻,然后才关上手机。 恰好这个时候刚好叫到他的号,于是方越拿着自己的检查报告就进去了。 叶医生看起来很累了,看到方越的后就摘下了眼镜,说:“你的报告我看了。” 医生的电脑上就可以直接调取检验报告。 方越点头,问叶医生,“怎么样呢?” 叶医生神色严肃,语气惋惜,“分型情况,不太乐观。” 方越沉默了片刻,想到昨天他还以为自己最近运气不错嘞,查出来癌症至少不是晚期。 结果今天就暴露了他是天选倒霉蛋的事实,早中期的癌症都能查出很差的分型,命运可真会捉弄别人。 其实方越刚才在来叶医生诊室的路上,有那么一瞬间都觉要是分型好就把手术做了,然后再去林岩那里开药,好好吃药。 但是事实就是,事与愿违才是方越一直面对的处境。 “很差吗?”方越有些迟疑地问。 叶医生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个分型如果是晚期根本没得救,现在只祈祷不要恶化,先化疗一段时间,再看身体是不是事宜做手术的状态。” 方越又沉默了会儿,然后起身,“明白了,谢谢叶医生。” “需要我给你开化疗的单子吗?”叶医生问方越。 方越摇摇头,“你等我考虑一段时间吧。” 叶医生不赞同地瞥眉,“你的这个分型,拖不起的,一定要趁早。” 方越笑了笑,“知道了。” 他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五点的天就有些暗了。方越突然有点想哭。 方越觉得自己已经坚强了很多很多,这七年来无数个崩溃的瞬间他都忍住了眼泪。 碰到了傅岑,他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傅岑又没欠他什么? 第60章 傅岑和林岩去取工牌的时候,像是不经意提起一般,问林岩,“你怎么认识方越的。” 林岩没有遮掩,“我患者嘛。” 傅岑琢磨了一番,眼前的这个林医生是精神科的。 而方越在他离开之前就有些进食障碍,看精神科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不过,已经七年过去了,进食障碍一直没好吗?还是愈演愈烈了? 傅岑心下一紧,捏着工牌的手出了一层冷汗。 傅岑回想起刚才方越的样子,还是和记忆中一般瘦,脸色也不怎么好,整个人都带着病气,像是重病缠身的人。 “那他拿了检验报告为什么不找你?”傅岑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了一番。 在医院,拿了检查报告就找主治医生仿佛是共识。 但方越拿了报告之后却去找了别的医生。林医生不是说方越是他的患者吗? 林岩个没心没肺的,丝毫没发现傅岑在试探,他就觉得傅岑在关心老同学,毫无心理负担地说:“他又不止生了一种病,昨天好像才确诊了胃癌。” 说完还吐槽了一句,“你这老同学真的是我见过最奇葩的病人了,你要是和他有联系,记得让他不要忘记来我这开药!” 林岩并非不同情方越,相反的,他实在太恨铁不成钢,以至于到了如今都有种看戏的心情。 于是他的话语间没带多少沉重,反而是戏谑偏多。 傅岑没说话,一双澄澈的目光就这样盯着林岩,过了好半晌,才像是从胸腔中挤出两个字一般,问:“胃......癌?” 傅岑觉得有一阵头晕目眩,甚至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林岩点头,低头看了眼时间,说:“行了小傅,下班时间到了,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些事儿,你也早点回家。” 林岩说完,就朝着他的诊室大步流星地走去,留下傅岑在原地站了好久。 傅岑突然想到,他大三的时候曾经和师兄一起去过英国的一家医院实习,那个时候他运气不好,被分配到了最苦最累的肿瘤科。 那半年,他看了无数份癌症的切片,看了许多有关的病例。 胃癌,并非死亡率最高的癌症,相反,好好治疗的话他比其他凶险的癌症要显得温和多了。 那方越如今的病呢?是早期还是晚期?分型怎么样?可以进行手术吗? 丝丝酸涩感从心脏的一个豁口冒出,很快席卷了全身,傅岑愣在原地好久好久,久到嗓子干涩,好似要吐出来一般。 他在国外这几年其实过得并不算好,最开始一两年的时候,因为巨大的压力几乎天天失眠。 然后第二天顶着晕得要死的脑袋继续去听病理课。 但是傅岑从来没想过自己曾经那样认真学过的那些疾病,有一天会出现在方越身上。 “叮叮叮——” 傅岑的手机铃声响了,他默默低头,拿起手机看了看备注,是舅舅打过来的。 “喂?”傅岑喉头有些紧,像是口渴了那种感觉。 “你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只去做入职体检吗?外面有哪个小妖精绊住你了吗?”傅岑舅舅十年如一日的吊儿郎当。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不染七彩的毛了,至少在外貌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傅岑低眉,忍住心中的酸涩,道:“马上回来。” “我让谭居岸去接你?”舅舅还算细心,知道傅岑回来之后还买车。 “不用,我打车回来就好了。”傅岑拒绝了舅舅的提议。 他走出医院的时候才注意下了小雨,不过这点细雨还远远不到阻碍出行的地步。 他顺着医院的人群往外走,想找个好打车的地方再打车。 在医院门口打车容易造成交通堵塞。 走出三院大概一两百米的时候,傅岑又看到了方越。 方越那时正蹲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吐,他吐得头晕眼花,已经在那蹲了很久了。 傅岑看着方越狼狈的样子,脚步一顿。 他挣扎片刻,还是往方越的方向走了过去,用极其克制的声音问:“你还好吗?” 方越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浑身一僵,错愕地抬头,像是在问你怎么在这? 傅岑没有解释,只是把他扶起来,递给他一张纸。 “擦擦吧。”傅岑叹了口气。 方越被扶起来之后有些双脚发软,吐了这么久之后,胃终于不像之前那般绞痛,只是这会儿他浑身无力,若非是傅岑的出现,他估计还要在那儿蹲上半个小时。 傅岑盯着方越。 方越太瘦了,少年时期身上尚且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这会儿身上估计只能算做皮包骨了。 傅岑其实很想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又觉得这个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方越过得不好,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傅岑在国外的时候很少关注国内的事儿,只有徐之丘到了美国之后来找过他一两次,他们喝了酒,聊了很多这几年发生的事儿。 “你还记得有个高二转到我们班,高三最后一学期又掉出去了那家伙吗?”当时徐之丘还明知故问了一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傅岑和方越交情匪浅,况且还有竞赛那件事联系着他们俩,扯断骨头连着筋,怎么会忘得了呢? 但徐之丘就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提,他要先看看傅岑的态度,不排斥,才敢继续说下去。 傅岑当时什么反应呢?好像是面无表情,也好像是闷了口酒?但是在徐之丘的视角里傅岑并未排斥他继续说。 于是徐之丘继续说:“他不是复读了一年吗?还是考得一般,六百出头,不过t大那年扩招了,他踩线进了t大,还算不错。” “但是调剂的专业一般,好像是影视制作还是动画制作,反正就挺邪门的一个专业的,毕业了也就没往下读了,听别人说已经工作了。” 徐之丘总是有别人不得而知的关系网,就算八百年前就和大家失去联系的人,他也能知道对方现在的近况。 “据说是一家不大的广告公司,这年头做广告也赚不到什么钱。”徐之丘评价,“高二那一年,我真的以为以后班上除了你,混得最好的就是他了,毕竟那会儿他成绩真的好,比那什么学委,还好上一百个我的水平。” “太夸张了。”傅岑借着酒气,说了句。 但傅岑也承认,方越的水平,不该是现在这样。 那天傅岑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了,只记得半夜回到公寓之后,他吐得昏天黑地,第一次翻出了之前的手机。 微信置顶依旧是那个人,头像也和高中时期一模一样。 他不该这样的,傅岑想到徐之丘说的这句话。 然后颤抖着发了一句,“你还好吗?” 等待他的,是红色的感叹号。 出国后,自以为长大的傅岑第一次情绪失控,他看着那个红色感叹号,订了最快一班回国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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