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太阳一露出来,那些积水很快就消失了。 只有潮湿的路面, 记录着这里曾下了两天的暴雨。 沈言从楼上下来时,下意识看向花丛前面。 那天晚上, 他在听到雨声后,其实并没有完全离开。 而是倚在冰冷的墙壁上,嗅着雨水的味道,站在二楼,穿过雨幕看着楼下的男人。 祁晟在雨中站了多久,他就在二楼看了多久。 最后,看着祁晟慢慢从水中淌过, 背影消失在雨中。 连绵不绝的雨水带走了一切痕迹, 高温的暴晒又替雨水进行了善后处理。 除了他们彼此,无人知道祁晟来过这里。 温宜竹就不知道。 他知道沈言和祁晟的关系,对于沈言忽然孤身来这边居住, 有了一些猜测, 但并不敢问出口。 他怕不小心会让沈言伤心。 “言言,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啦。” 温宜竹正穿着咖啡馆的制服, 拿着奶壶做拉花。 沈言今天下午没有事情做,就跑来看温宜竹工作。 对方显然学会了一门新手艺,成为了这个咖啡馆新任的拉花师傅,因为长得好看,气质又很温柔,年轻人来这里点拿铁,最喜欢让温宜竹来做。 所以他人气很高,在这个咖啡馆里也拿到了更多的奖金。 “好诶,还没喝过小竹亲手做的咖啡呢。”沈言笑着说。 他戴了口罩和鸭舌帽,穿的很宽松,背着斜挎包,看上去就像某个青春男大学生。 有好几个小女生从他旁边路过,忍不住频频回头,还有几个勇气大一点的,笑着上来问沈言要微信。 “帅哥,加个微信可以吗?” 沈言转过头,看见女生青春靓丽的脸,笑着摇了摇头。 “出门很急,没带手机。” 现代人出门哪有不带手机的,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女孩们红着脸走了。 边走还边说:“他眼睛好好看啊,但是被拒绝了,好可惜哦。” “嗨,口罩没摘,谁知道长什么样,下一个更帅。” “也是哦,嘿嘿,诶?今天这咖啡馆怎么这么多帅哥,又来一个。” 这时候,温宜竹端着拉花完成的咖啡走了出来,笑着说:“言言,去那边坐,我再给你拿一点饼干。” “不用了,你忙去吧,我就在这喝口咖啡刷会儿手机,等你下班。” 沈言喝了口咖啡,轻轻眯了眯眼,笑着挥手:“快去忙吧。” 也就在这时,沈言抬起眼,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目光平静冷淡,直奔点单处,对愕然的温宜竹说:“一杯拉花拿铁,谢谢。” “呃——祁先生?” 温宜竹结结巴巴道:“您、您稍等一下。” 他边说,眼珠边往沈言的方向看,心里莫名很紧张。 但无论是沈言,还是祁晟,面色都很冷淡。 只有温宜竹手心出了冷汗。 接过拿铁之后,祁晟坐在了沈言后面,低着头,喝了一口咖啡。 奶泡随之没入口中,再放下杯子,精心拉的花已经变了样子。 沈言看着杯中模糊了图案的拿铁,指尖在杯子外无意识摩擦着。 祁晟的到来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让沈言的记忆瞬间回到了前天晚上,那个带着泥土腥气的潮湿的夜晚。 耳边似乎响起了雨滴不停敲打着叶片的声音。 在祁晟走过来的那一刻,沈言是想站起来离开的。 但偏偏,祁晟像个陌生人一样,就好像只是路过这里,恰好也想在这里喝一杯咖啡。 沈言顿时失去了忽然离开的立场。 ——那会显得他好像很在意祁晟一样。 所以,现在,他只能当做没有见到对方一样,低下头,又喝了一口咖啡。 祁晟是不是在看着自己? 沈言坐了两分钟,不由得想。 但立刻又想,随便他有没有看自己。 他本来就总是吸引各路视线,就算是素味相逢的陌生人,又是也会难免盯着自己看。 所以,这不重要。 也不需要留意。 沈言定了定神,干脆戴上耳机,听着自己演唱会的曲目,慢慢在心中跟着反复核实着细节。 温宜竹并没有让沈言等太久。 在他犹犹豫豫往沈言后面偷瞄的视线里,沈言收起耳机,放下了喝光的咖啡,对温宜竹说:“走吧。” “那个祁……” 温宜竹小声说:“祁先生,您不管吗?” 他声音很小,为了确保祁晟听不见,他是趴在沈言肩膀上,踮脚凑到沈言耳边说的。 祁晟看着这一幕,垂下了眼眸,慢慢喝了一口咖啡。 “不管。”沈言淡淡道:“当成陌生人就好。” 温宜竹老实点头。 心里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听沈言的。 只是在和沈言走出咖啡馆之前,温宜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和祁晟对视上了。 对方目光冷冰冰的,正慢慢从沈言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就是在这过程中,和温宜竹冷不丁对视上。 温宜竹立刻收回了视线,抖了一下。 他其实上辈子就见过祁晟,是在自己被向随今抱着跌入海里死掉的前几天。 他被向随今带上了一艘游轮,游轮的主人就是祁晟。 当时的祁晟尊贵、冷漠、威严,拿着向随今的股权转让书,却好像拿着一沓废纸,生不起一丝多看的欲望。 强大又冰冷,像从古代壁画中走出的君王。 只是看一眼,都好像是僭越。 那时候的祁晟,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面对向随今崩溃的质问。 只是抬起眼,就像在说着今天太阳很好一样,平静地说:“我没有针对你,只是不喜欢‘向’这个碍眼的姓氏而已,如果要怪,就怪你姓向吧。” 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从他们二人身上滑过,温宜竹已经忘了前世这一幕的细节。 但他始终记得祁晟的眼睛。 那是一双死寂而漠然的眼睛,好像世间再无任何风景,值得他露出鲜活的神情。 和现在的祁晟,截然不同。 温宜竹和沈言并肩走着。 外面的光线并不刺目,鸭舌帽将大半张脸盖在阴影下,只有暴露在外莹白的耳朵,被阳光照射到。 光看耳朵都很漂亮。 温宜竹想,所以,祁晟和前世完全不同的样子,是因为沈言吗? 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因为……沈先生,真的是很温柔很美好的人。 所以就连那样冰冷的人,都会为他融化。 - 沈言和温宜竹吃过饭,去了晚上的游乐园。 他们决定去游乐园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源自前几天一次无意间的聊天。 当时沈言提着买好的菜,又去温宜竹那里混饭吃。 吃过饭后,他摸着肚皮瘫在温宜竹的床上,抬起头,看见了温宜竹放在床头的一张合照。 小小的温宜竹被一个很美的女人抱在怀里,温宜竹的父亲拦着温宜竹的母亲,两个人冲着镜头在笑。 温宜竹眯着眼,大张着嘴,似乎想要哭起来的模样。 但显然,他没有哭成功,那副滑稽可爱的模样,被咔嚓一下定格在了照片里。 即使看着这张照片,都能感觉到里面洋溢着的幸福。 沈言抬着头,看着这张照片,久久未语。 “你在看这张照片吗?” 温宜竹有些害羞的在走过来,将相框里的照片抽出来递给沈言,小声又大方的介绍:“这是我妈妈。”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我都快和她差不多大了。” “你还记得她吗?”沈言回过神,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相片上女人的脸,轻声说,“你妈妈和你很像。” 温宜竹小幅度摇头:“不记得了,但我知道,这张照片是在游乐园拍的。” 他低着眼睛笑:“那时候应该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吧。” “那你之后有去过游乐园吗?”沈言问。 温宜竹摇头。 下一秒,就听到沈言兴致勃勃地说:“那要不要和我再去一次?” 温宜竹微微睁大眼睛:“去游乐园?” “对呀。” 沈言笑得很好看,眼睛亮晶晶的,像闪着星星:“对呀,你和我,去游乐园,我们一起拍新的一张合照。” 他托着下巴,看向温宜竹:“将现在的幸福也定格起来,多好呀。” 这就是他们去游乐园玩的原因。 夜晚的游乐园人依然不少。 夜场票比白天要便宜一点,还可以看到灯光秀。 中央的喷泉被灯光映照,喷出颜色变换的水柱,沈言路过的时候,发现池底有很多硬币。 “这还是个许愿池?” 沈言在口袋里面摸了摸,摸到了一个游戏币——他刚才和温宜竹打电动剩下的。 游戏币上可这圆滚滚的老鼠头,沈言迟疑了一下,但转念一想。 反正把游乐园的水池当做许愿池已经很梦幻了,自己用游戏币许愿说不定还有奇效呢。 于是,沈言正要抛游戏币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轱辘的滚动声。 鞋子被什么很小的东西碰了一下,沈言低下头,看到了一个打着旋儿,陀螺一样转了两圈,紧接着倒地不起的一元硬币。 “诶?” 沈言弯下腰,捡起这枚硬币,四下张望着,没有看到这是谁丢下的。 “我也太幸运了吧。” 沈言美滋滋对温宜竹说:“想什么来什么。” 将天降硬币抛进许愿池后,沈言闭上眼,手抵在下巴上,沉吟两秒。 “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愿望……那就,许愿我在意的人都能平安幸福吧。” “言言,那你呢?”温宜竹问,“你不给自己许愿吗?” 沈言眨了一下眼:“那再加一条,接受我愿望的青天大老爷,给我一点幸运吧,让我想要的都能得偿所愿。” “言言,许愿池是外国的,青天大老爷管不了这个。” 温宜竹手里拿着一根冰棍,忍不住咬着冰棍笑。 “在我们地盘上,管你国内国外,都得听青天大老爷的!” 沈言揽住温宜竹的脖子,笑着往下一个地方走。 在他们走后不久,一道身影慢慢从喷泉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祁晟幽深的瞳孔一直盯着沈言的背影,看到他笑着勾着温宜竹,面容在模糊的光下,也能看出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眸底闪过一丝细微的情绪。 像是忍耐和克制,又像是被迫熄灭后的火星,始终散发着不甘的余热。 沈言应该抱住的人,是他。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第一次如此汹涌的席卷了祁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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