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辛睿还在睡,呼吸又浅又急,柏原看得心痛,轻轻地一直拍着那被子,安抚着他,竟然真的奏效,他睡得沉了一些。 等他再醒,已经是下午了,天黑得很早,他吃不下饭,就披着衣服在床上坐着,问柏原:“予诤呢?”柏原见他如此牵挂,心里一软:“他有朋友在,既然来了,去见一面。”柏辛睿认同地点头:“他是这样,在立石第一次见到,就很妥当,很周到。”说着端过了保温杯,慢慢地喝水。 既然已经和方予诤确定了关系,柏原就不太想瞒着家人了,可是多年分离,他实在是拿不准父亲对自己这些事的接受程度,因而只是看着对面的人喝水,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这些日子下来,柏辛睿当然已明白儿子的性格和当初有了天壤之别,但是那股执拗、那股韧性,不见稍改,想必还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回头的倔强。他因此鼓励着:“你有话就说。” 柏原偷偷看了一眼,邻床的病友不在,他又把椅子拖近了一点,百般斟酌了言辞:“爸爸,我和方予诤……”柏辛睿仿若不知地看着他,就是要让他自己说清楚:“怎么啦。”柏原“嘶”了一回,又“这个那个”了一番,就在他满脸为难开不了口的时候,柏辛睿端着杯子忍不住地笑了:“我的好儿子,敢跟人家跑,不敢跟你爹说?”柏原的脸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爸爸!” 柏辛睿笑得直咳嗽,吓得柏原连忙去扶他,可是他只是笑着摇头拒绝了,表示自己没事:“你有什么事,还能瞒得过我,你妈跟我提了个开头,我就都明白了。”柏原坐回去:“……您不生气?” “生这个气?”他的父亲温和地看着他,“看你们感情很好,计划过长久吗?”短短一问,倒让柏原有点伤心,知道是慈父放心不下自己的将来,可他和方予诤实在没谈及过什么太现实的:“还没聊到那么远。” 于是曾经家里的顶梁柱给柏原一锤定音:“我去问他的打算。”柏原看了一会儿他爸爸,依恋地趴在他的病床边:“爸爸,要是他没什么打算……”柏辛睿整理着他的头发,语重心长教导儿子:“这种事情,他不开口,你就等吗?耽误多少时间。想当年我追求你妈妈的时候,要是跟你一样,如今就没有你跟你妹妹了,人长嘴是干什么的。”虽然受到了极大的安慰,可柏原还是有点忧虑:“但是我各方面,和他差距很大。” 不等他说完,柏辛睿就打断了:“说的什么话?我们哪里比他差了?”他的目光带上了歉意,“穷是穷了点,还能一辈子穷。”柏原叹息着打断:“我没有怪您。” “我知道,”他们之前已经深谈过这些话题,现在不再多说了,柏辛睿拍拍儿子的肩膀,“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你们没什么差距,你怎么不说你比他年轻这么多呢。”柏原会心地笑起来。 “再说,你妈妈说他都在家里住过好几次了,又一直照顾你们。他要是嫌贫爱富,今天就不会来看我,现在我除了是你爸爸,什么身份都没有,他图什么?柏原,我们不看低自己,也不要把人看低了,明白吗?” 柏原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有爸爸妈妈和妹妹在身边,真好啊。他的眼睛有点湿润,答应着:“我懂了,爸爸。”柏辛睿眷恋地揉着那肩膀,当初单薄的孩子,如今已然成熟,他实在错过了太多:“将来……有他陪你,我也算放心。”泪水就在这个时候夺眶而出,柏原哽咽着:“爸爸,不说这个。”柏辛睿不再多言。 重回宁静的病房里,父子俩沉默地珍惜着来之不易的、互相陪伴的时光。 第34章 恋情 方予诤发过去的消息迟迟没收到回复,他还不知道这会儿柏原正在跟父亲聊他们的事。手机拿起来又放下,咖啡没喝几口,光顾着研究是不是信号不好。 正在这边做年审的荣杰坐在他对面,笑得一脸慈祥。他没想到会突然见到方予诤,不久前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后者在耍他:“你不用上班?”方予诤说:“我在休年假。” 更加闻所未闻,一是这人竟然会休假,二是休假中途会跑来找自己。荣杰当即推开了全是数据的电脑,精神紧张:“简文宸干什么了?”方予诤笑着缓和他的忧虑:“没有,我自己有点事。”受不了一再地被卖关子,荣杰单刀直入:“你到底说不说。” 本以为又要听到“我有一个朋友”这样愚蠢的开头,没想到方予诤这次格外爽快:“我和柏原在一起了。” “现在才?”那之前这两人在干什么,纯纯搞暧昧吗。这什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荣杰摘下眼镜笑着,“哥们儿,老树开花啊。”听到熟悉的毒舌,竟然仿佛回到了安全的空间,方予诤邀请他:“你忙吗,出来坐坐。”因此两人才在工作日的下午相聚咖啡馆。 荣杰已经交了辞职信,这次审计就是他最后的工作,半是收尾半是交接,每天在这儿可干可不干的磨洋工,大概就是虽然有一定的职业道德,但不多,巴不得能逃离那个安静忙碌的会议室。 结果兴致勃勃地来了,没聊几句,眼看着方予诤又在折磨手机,荣杰真有点无语:“你,要不直接打个电话吧。”方予诤有自己的一套爱人逻辑:“他要是有时间肯定会回的,现在估计在忙。”在他面前,怕是人人都可以自称恋爱大师,果然荣杰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既然知道在忙,你又还一直看呢?” 无话可说,方予诤侧过脸看着窗外细雨中的行人。多年以来荣杰第一次见他甚至可以堪称神不守舍的样子,那点逗乐子的心态像被什么酸胀的情绪所取代,令他嗟叹:“真好啊,我也想谈。”——谈个没什么用的恋爱,体验一下有人牵挂和被人牵挂的滋味。 “有人拦着你了?” 荣杰少有地没跳脚,这顺嘴的一怼反而像是戳中了他什么心事,使他沉默了下去。 “我还不确定要休多久,”方予诤见他不语,想起临行前文宸的愠怒,“反正简总用不上我,要不我也走了算了。”荣杰看得明白,文宸之所以架空方予诤的权力但暂时还留着他,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往日情分,而是忌惮他的能力外流,又想剥下他的人脉。有不少客户是只认方予诤的,比如盛城,方予诤走了之后,后续分公司服务他们甚至都不太顺利,褚言抱怨过不止一次。 走是必然之举,只是去留主动权未必在方予诤手里。 在大提琴舒缓的背景音中,荣杰实话实说:“可能没那么容易。”方予诤不服气:“我要走,他拦不住,”他有除了事业发展外更核心的担忧,“继续这样,柏原被拉扯进来只是迟早的事。”荣杰长于世家,对兄弟阋墙明争暗斗习以为常:“你要缓缓地去做,别把文宸逼急了,他这个人……”说着摇了摇头,未尽的话尾落入香醇的咖啡。 “因此我才来找你,”方予诤十分认真地,“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你……”“打住打住,”荣杰连忙叫停,“不吉利的话少说,听着怪闹心的。”方予诤见他不爱听,只好点了点头:“那就拜托给你了。” “我知道。” 说完这三个字,坐在对面的人有些焦虑,表情阴沉地着看窗外。为了让气氛轻松一点,方予诤提议:“不聊这些。最近我都在,有机会叫上柏原一起吃个饭。”荣杰这才缓和了语气:“好,我也找个空去医院看看。”方予诤赞成:“柏原应该会很高兴。”荣杰叹息,回味着他刚刚做的最坏的打算,还是有点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了,以前从不会见你怕什么。” 都说爱常使人觉得亏欠,觉得担忧,莫非方予诤这种“托付”般的交待就是应验。可是那人的注意力早就又回到了手机上:“……什么?”这个样子看得荣杰好笑,是不是只有自己还在考虑文宸呢?不损他几句简直对不起他们的友情:“方予诤,算我求你,你就给人家打个电话吧,好吗?” 方予诤仍在踟蹰:“我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给荣杰气得翻着白眼向后倒在沙发上:“谈恋爱讲礼貌,真有你的,方予诤,你这么磨磨唧唧,怎么追到柏原的。”对面的男人竟然还笑了:“是我运气好吧。”忍无可忍地坐起来,荣杰抓耳挠腮了一阵,用自己的电话,给柏原拨了语音过去。 柏原接到荣杰的通话请求时,正在照顾父亲吃晚饭,柏清做了不少菜,每样挑了一些,都是柏辛睿以往爱吃的。看到意外的名字,他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连忙出去走廊接起:“荣总。” “还荣什么总呀,”方予诤还在抢他的电话,荣杰已经嬉皮笑脸地声音起飞,“叫荣哥。听说你把方予诤给捡回去了,你为民除害,我特来致谢。”没想到方予诤跑去找他最好的朋友是为了宣布和自己的关系,柏原忙笑着:“那可不,你们还在一块吗?我请你吃饭。” “可不是在一起吗,这人不好意思‘打扰’你,还得是我出马,”方予诤要捞他,荣杰笑着后仰,“你男朋友也说要请我吃饭,我看要不就今晚吧。”还以为柏原会害羞,没想到确认了心意的人十分大方:“没问题,你问问他去哪里吃,我等下就过去。” 方予诤出来打圆场:“晚上不是还要陪护吗。”柏原赧然:“妹妹说了,你好不容易有时间过来,今天她来照顾。”话音还在,柏清愉快的声音传过来:“爸爸,那我应该怎么叫他啊?叫大嫂吗?”柏原忙打断她:“你快少说两句。” 听这意思,柏原那边也已经跟家里人交了底,方予诤笑得温柔:“替我谢谢柏清,”他直接把荣杰的手机放回了耳边,“你累不累,累的话我们就改天。”柏原想到下午爸爸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又多了不少的勇气和决心,直白地表达自己:“是有点,不然就等爸爸出院再说吧。” 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人对自己的依赖,方予诤开心得拦不住:“好的,你等我,我马上回去。”认识至今从没见过方予诤这么不值钱的德行,那个高冷的方总呢?原来方予诤是可以谈情说爱的吗?这跟和尚结婚有什么区别。荣杰大呼肉麻,抽出身后的靠垫狠狠丢在了方予诤身上。 说实在的,确实看得谁都想不顾一切地去爱一次了。 晚上柏母在家,小情侣独处不太方便,去打了个招呼,方予诤便带着柏原回到了自己家里。 还是那个冷清无人气的空旷样子,因为主人的归来恢复了不少生机,大床在如今也显得别有意味,柏原只是看着,都有点高兴。 仅仅分别了一个下午,两人已经感到了莫名的迫切,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洗着澡的时候就撑着墙壁用手进行了一次,然后很自然地滚到了一起。等到恋恋不舍地结束,已是夜色温柔。 方予诤还停留在其中舍不得出去,缱绻地跟柏原吻着。柏原完全体会到了他如狼似虎的热情,一边喘着气,一边觉得他们这样实在甜蜜,也不催他,就这样在情好的愉悦之中,脆弱地承受着他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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