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口热茶暖心,裴铄就勉为其难原谅了林司言。 裴亦如倒是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意更深:“小宝你怎么都开始护着言言了?说说看,怎么住到言言家里去了?” 裴铄正要回答,林司言先他一步:“他家要翻新,借我这里住几天,很快会搬走的。” 说罢,他若有似无地扫了裴铄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对啊,”裴铄顺着林司言的话,表情无比自然地诓人,“继承了您勤劳节俭的优良作风,我就这么一处住的地方,装修住处自然要找别的地方住,住酒店不方便也不划算,所以……” 裴亦如双目炯炯有神,目光在他俩之间逡巡,而后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俩关系都好到能一块住了,妈妈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情节呢?” 裴铄皱了皱眉,直言不讳:“我们关系好你还不开心了?” 话音未落,又被狠狠踩了一脚。 林司言找补:“裴铄是我弟弟,是我主动提出让他住进来的,照顾他是应该的。” 裴铄脚被踩了没不高兴,这话倒是让他不高兴了,谁要当林司言的弟弟啊。 裴亦如看了一眼自个儿生闷气的裴铄,在那儿光喝茶不说话了,她了然一笑:“真不是我想的那样吗?我还以为我和你爹地定的娃娃亲成真了呢。” 林司言淡淡一笑:“妈妈,不是您想的那样。” 裴铄:“……” 好气哦,他又咕噜喝了一口茶。 裴亦如微微颔首,思索片刻,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轻放在茶几上:“既然这样,言言认识个新朋友怎样?” 林司言拆开信封看到了谢峤的照片,英俊里带着一丝邪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他一边假装认真翻看资料,实则毫无兴趣,一边听裴亦如继续说,“也不是新朋友,毕竟你和他一块儿扳倒了长盛,只不是以前是战友是同盟,现在换个身份重新认识,怎样。” — 裴铄脸色阴恻恻,阴魂不散似的一路跟在林司言身后,穿过灯光昏暗的回旋楼梯和看不到头的走廊,像个索命的幽魂。 林司言忍无可忍,一转身四目相对裴铄凶巴巴的。对视片刻,裴铄在林司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单手搂住他的腰将人竖着抱离地面,走进卧室还带上房门。 “裴铄放我下来!”林司言小声警告。 裴铄真乖乖将林司言放下来,还是轻放在床边缘,没让林司言疼。 非常生气是一回事,但是他绝不会把气撒在林司言身上。 裴铄环着手臂,端着一张冰冷俊脸看林司言,见林司言也仰起头看他,还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他就端着一张冰冷俊脸坐在了他身边——虽然生气,但也听话。 林司言说:“说话。” 裴铄本来不想说的,但一听还是说了:“为什么要答应相亲,那之后是不是还得三个人睡一张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语气,真的很像个怨夫。 林司言头疼,自从两人有过肌肤之亲,裴铄在信息素影响下越来越奇怪。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裴铄这个人在他生命里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了,以前只是心里想想,反正想想又不犯法,但现在却因为一场意外闯进了他的生活,并且逐渐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合约会有终止的一天,就像他和裴铄之间也迟早该结束。 他瞧着冷眉冷眼,透着冷心冷肺,以一种正经的口吻缓缓说道:“裴铄,我之前就说过,我不需要你对我负任何责任,只是上床不代表什么,都是你情我愿我不在意。至于相亲你放心,就算他要睡我的床,也会等我们合约结束之后。” 当天晚上,裴铄一个人生闷气,宁愿躺卧室的沙发,也不跟林司言睡一块。 林司言没搭理裴铄,照样上床睡觉,还直接睡到床中央,没给他留位置。 大半夜辗转反侧,裴铄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看林司言,怀里依旧抱着不知哪个傻子送的玩偶小狗,睡衣露出的一小片肌肤清瘦柔软,就着床头小夜灯,颈部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满腔怒气消弭了大半,就好像不该跟睡得这么乖的Omega置气,他蹲下身给林司言掖好被子。 他大概上辈子欠了林司言的。 — 裴铄睡不着天没亮就到花园里晨跑,结果刚出门就和裴亦如打了个照面。人年纪大了就睡得不深,刚到五点就起来走走,一夜秋雨打落了满地花瓣,裴亦如越看越落寞,回头就撞见了才刚热完身的裴铄。 裴铄干脆和裴亦如绕着花园溜达,微凉的秋风席地而起,他给裴亦如整理好披肩。裴亦如私下里从不掩饰个人喜恶,她是真喜欢林司言送她的这条披肩。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个来回,裴亦如忽而笑笑,“我听说你俩住一块儿,还以为娃娃亲能成呢。当年言言刚出世我看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开玩笑说要结娃娃亲,当时你在小韵的肚子里踢了一脚,我就赶紧给你预定好这个老婆。” 裴铄没作声,搀着裴亦如往前走。 林司言生来就是他的老婆,可林司言似乎不怎么想要这样,最过分的是睡了他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还要去挑看着就不是好人的货色当老公。 他好像真的被林司言渣了。 裴亦如看裴铄心不在焉的样子,抬手敲了他脑门一下,裴铄忍痛嘶了一声,“痛啊老妈,我都多大你还这样敲我。” 裴亦如敛起笑容,眼神凌厉看着他:“我问你,真不想跟言言谈恋爱?” 谈什么恋爱,林司言既不喜欢他也不要他负责任,林司言连自己爱吃什么都不在意,都不知道有什么能让他真正在意的。这些天近距离接触林司言,自以为也算走进了他的世界,但今天林司言一番话就将他挡在门外。 裴铄还是没吭声,他觉得裴亦如这个问题应该拿来问林司言。 裴亦如没再追问答案,她目光深深望向远处的百年古树,语气寻常像是想起过往,“言言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总是表现得特别乖特别好,完美得像是全世界最好的宝宝,但这不是正常的。他害怕让我看到他的瑕疵和缺陷,说爱真实具体的他会伤心和失望的。” “我跟他说,言言,我更愿意爱真实具体的你。” “言言并不相信我的爱和承诺,他至今都只愿让我看到他聪明能干乖巧的一面。” 裴铄终是让这些话堵住了胸口。
第16章 林司言出生在冬天,北城下了一场小雪,人来车往将白雪碾成一滩滩污水。 裴亦如和舒韵赶去医院的时候,言喻还没从麻醉中缓过来,虚弱得快被一床被褥吞没。至于林司言的另一个生父,林家的大少爷林叙南则寸步不离守在言喻身边,生怕一秒不看就会马上失去他的Omega,他甚至没去抱抱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孩子并不重要,那只是他牵住言喻的活物而已。 于是乎,他俩共同的挚友裴亦如,给了小小的林司言第一个拥抱。 言喻很快便醒过来,不顾疼痛追问孩子还好吗。裴亦如小心翼翼地给他抱过来,带着奶香味的小肉团子,看起来特别漂亮,但也易碎。 裴亦如耐心等待言喻伸出双臂抱住,但他始终没有,只是泪眼婆娑看着。 只要不发生第一个拥抱,就不会产生所谓的爱,那么抛弃的时候也能毫无顾虑。 林叙南在一旁死死盯着言喻,眼眶慢慢变红。言喻不愿爱他,也不愿爱他们的孩子。 舒韵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温柔笑着说孩子还没名字呢,咱们取一个吧。 裴亦如颇有默契,赶紧附和说孩子生得这么漂亮,得取个好听的名字才配得上。 一直沉默的林叙南终于开口,他依然不看孩子,目光牢牢锁在言喻身上。 “林思言,林叙南的林,思念的思,言喻的言。” 思,想要、希望的意思。 裴亦如和舒韵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傻子都听明白这名字的含义。 言喻忽而笑了一下,透出薄如蝉翼的苍白,仿佛下一秒就灰飞烟灭。 “挺好的,”他语调又缓又轻,“不过要用另一个司,掌管、统治的意思。” 言喻抬头看向林叙南,眼神很奇特,既深且沉,说不上的悲伤还是怨恨,“好不好?” “依你。”林叙南语气一下温柔了不少。 他只需要言喻看他一眼,至于这一眼是爱还是恨,都不重要。 — 林司言越长越像言喻,言喻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他没办法完全无视林司言对他的需要。 林叙南是个不懂爱的人,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想象爱人,而林家上下都恨言喻和他的孩子,小孩儿林司言只有言喻。 偶尔,言喻会抱抱林司言,小孩儿喜欢像小猫一样软软地趴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茉莉花香,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他会故意夸张地呼气吸气,逗得他的小猫咯咯直笑。小猫脑袋瓜装满了诗意的想象,说他正在春天的花海里游泳。 然而当他情绪病发作的时候,又会突然不可抑制地恨自己,也恨林司言。他会大半夜趴在儿童床边,像一具行尸走肉的游魂看着熟睡的小孩儿,想着他的脖子是那么的纤细,也许用力一握就会断,也想着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连父母都不曾期待他的出生。 这样的想法让言喻在深夜里独自痛哭,他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死掉。 明明最该死掉的人是他。 林司言活着不断提醒着他,他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他和林叙南的结合是不道德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林叙南父亲救不回来的命——林叙南本该叫他一声小妈才是的。 只要他和林司言彻底消失,一切罪恶也会随之停止。 这样的念头时常令他难以入眠,为平复内心不安,他趴在儿童床前检查小孩儿的呼吸,认真确认他还活着,再握住他温热柔软的小手直至天明。 爱是最由不得人的。 — 言喻决心离开的那天,正好是他的小孩儿生日。 除了他,没有人会记得林司言的生日,更没有人会送林司言生日礼物,言喻在这一天亲自下厨给林司言做他最喜欢的焦糖布丁。 他曾经梦想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甜品师,在巴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从睁开眼开始就活在甜腻的芬芳里,这天他终于为自己买了一张飞向巴黎的机票。 “是爹地自己做的吗?”一睁眼就看到床头放着焦糖布丁,林司言的眼睛顿时如星子闪烁,他从床上跳下来像是轻盈的小精灵,“爹地做的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言喻沉默而长久地看着他,小孩儿出生到现在只吃过他做的焦糖布丁,却始终这么认定。 “言言,这么喜欢爹地做的焦糖布丁吗?”言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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