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木捏了捏自己的脸皮,表情有些费解:“刘哥你再仔细看看,就我这张脸,犯得着花言巧语去骗小姑娘吗?” 刘鹏打眼一看,这话确实也挑不出毛病,于是也跟着开玩笑:“那我可警告你啊,咱们局里有规章制度,你要真敢骗人家姑娘,我可第一个饶不了你!” 柳安木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哪一处带了这种沾花惹草的错觉,思索再三,他便心安理得地把这些都归咎于自己的人格魅力。 几人说话间,穿着一身防护服的赵法医搬着一箱尸块从货车箱内走了出来。看见车厢外的几人,他平光镜片后的眼睛眯起了一些:“来了就过来帮忙,这个现场在天亮以前必须处理好。” 程名答应了一声,从火车旁边的帆布袋上捡起两套防护服,又把其中一套递给柳安木:“三哥,我们赶紧换吧。” 这种分体式法医解剖服领口和腰带口都采用绑带设计,使用时直接罩在衣服表面就行,很适合在户外现场使用。换完防护服,两人又带好了口罩和一次性橡胶手套,这才走进了侧翻的货车车厢。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货车里,柏止依旧远远盯着那边看,浅色的眼眸仿佛月光下的大海,让人难以看透他的心思。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王远又点了根烟,火星在他指缝间冒着红光,笑道:“这么舍不得,不如我跟省厅打个报告,让你来我们分局做个挂职顾问,好每天都能跟柳法医朝夕相处。” 王远这话原本是想揶揄一下柏止,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身上少了几分人情味,独来独往的像一块木头。 以前还在C大念书的时候,大导就不止一次的跟王远提过,让他多帮这个“木头”师弟掌掌眼,别回头毕业成了大龄男青年,连个媳妇都娶不到。每每想起大导那张严肃的脸,能说出:“这么优良的基因,不给国家多留下几个做贡献,那也太可惜了!”这种话的时候,王远就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不过王远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次竟然还能老马失蹄,在阴沟里翻了船。 因为柏止竟然真的点了头,还轻笑一下:“嗯,那就有劳师兄。” 指尖被掉落的烟灰烫伤,王远猛地抬起头:“嗯?” 然而柏止并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手上的项目我会移交给别人去做,明天我亲自去向省局递交书面申请。” 王远愣了大概有半分钟,才把手里的烟拿远弹了一下,摇了摇头哑然失笑:“看来我们真是太久不见面了,连你都学会开玩笑了。”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开玩笑。”柏止的视线追随着那道进进出出搬运尸块的身影,语气依然很淡然。 “流程审批要经过六个部门,最快一周内能走完。在此之前我会事先跟省厅先打招呼,所有的流程全部都按照加急来办。” ** 柏止挺拔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侧翻的货车前只留下王远夹着烟,站在小雨里独自凌乱。 法医和痕检进进出出,从满车的碎尸块中捡出不同的部分拼凑在一起,雨水顺着头顶的篷布淅淅沥沥地滑落,混着福尔马林的液体在地上形成了深浅不一的水坑。 半晌,王远颤抖地抬起夹着烟的手,盯着手里被雨水淋灭的烟屁股出神。 ——虽然没能把师弟那优秀的基因流传下去,但他这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 在天光完全亮起之前,十六具女尸全部被装入裹尸袋,送往沙湖区公安分局。在清晨的第一缕太阳升起时,洒水车的音乐轻灵地响在沙湖区正明大街,水流冲洗掉地面的痕迹,又迎来崭新而忙碌的一天。 7:05,沙湖区公安局解剖室 解剖室的大门开了又关,灯光由绿色切到红色。柳安木拎着勘察箱,眼睛扫过干净明亮的解剖室,不由挑了一下眉梢。 程名见状有些好奇,凑到柳安木的身边看去。洗手台边的窗户半开着,台面上只有一瓶消毒洗手液,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铺满整个解剖室地面的十六件裹尸袋。 程名露出一抹好奇之色,压低声音道:“三哥,你都看见什么了?” 柳安木“啧啧”了两声,说:“目之所及,皆是美景。” 他要真就什么都不说也就罢了,撂下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反倒勾得程名心里像猫抓一样。程名忍不住眼巴巴地看着柳安木,只见这人眉心舒展,双眼弯起,倒真像是看到什么移不开目光的景象。 程名咽了咽口水,说:“三哥,给我也开开眼呗?” 柳安木说:“你真想看?” 程名疯狂点头:“真想!三哥,我做梦都想,你就成全我吧!” “行啊,开个天眼的事,简单。”柳安木掏了一下耳朵,笑道:“先叫两句舒服的来听听。” 程名大概是真想看的紧,闻言立刻大刀阔斧地单膝跪地,抱拳看向他:“程某漂泊半生,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拳掌相击的声音在解剖室内尤其响亮,看得出来这傻小子抱拳时一点力道都没收。 程名从抱拳的手后抬起头,迫不及待道:“义父,快点来吧,再晚赵法医就该过来了!” 柳安木占了句口头上的便宜,心情大好,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于是在程名炙热的目光中,泛着黑色烟气的锁链从柳安木后背伸出,锁链的一头弯弯曲起,“啪”的一声拍打在程名的肩膀上。 程名只觉得肩膀一沉,酸麻的感觉顿时从肩膀蔓延开来。紧接着,他的左眼皮像是抽筋一样开始跳动,即使这样,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朝柳安木刚才盯着的方向看去。 眼前先是像是蒙了一层水汽,程名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水汽才慢慢褪去,解剖室内的场景也重新在他的眼中变得清晰。 …… 一股寒气顺着脊背一直爬到了头皮,程名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心都在往外冒着冷汗。 解剖室里的情景哪里像是柳安木所说的“目之所及,皆是美景”,灰蒙蒙的雾气之中,只见靠着洗手台的方向站着一排垂着脑袋的女人,皮肤惨白,眼珠在眼眶中凝成一个小点,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而更可怕的是,在这些女人赤|裸的身体上,不断浮现出一张张扭曲而狰狞的面孔,随着这些脸越来越清晰,女人们下|身的皮肤也逐渐开始溃烂,滴滴答答地流出很多带着血色的脓水。 仿佛是察觉到了程名的视线,女人们的喉咙里发出“咯吱”吞咽的响声,脸上也露出急迫的表情。那一只只形如枯骨的手臂抬起,却在伸出的一瞬间就断裂开,掉落在地,咕噜噜滚到程名的面前。 程名憋了半天,脸都青了,才憋出了两个字:“我靠!” 柳安木弯下了腰,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更刺激的,想不想看?” 程名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伸出十根手指,死死遮住自己的眼睛,哭丧道: “三哥,你做人也太不厚道了。什么目之所及,皆是美景?这明明就是女鬼开会!” 被挡住眼睛的程名此刻自然不会注意到,在他把眼睛挡住的一瞬间,站在洗手台旁边的鬼魂只是怔怔看着他,而在她们的眼底露出了黯然的神色。有的鬼魂用没有断裂的手臂,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脸,血泪从她们的指缝滴落,无声地哭泣。
第10章 柳安木站在快要勾成虾米的程名身边,视线在其中一个鬼魂的身上停留了几秒。女人缓慢抬起头,露出一张骇人可怖的脸。只见它的上下嘴唇被密密麻麻的红线缝住,隐约能从红线的间隙中,窥见一点腐烂生蛆的嘴唇。仿佛是注意到柳安木的目光,从那黑洞洞的眼眶中竟然缓缓流出两行鲜红的血泪。 不同于寻常滞留于阳世间的小鬼,女人眉心之间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条裂缝,在翻起的血肉之中,一根银黑色的钉子贯穿了女人的整个颅骨,并且随着她的动作,腥红的液体不断顺着她的鼻梁流下。 柳安木移动视线,落在她涂着大红指甲的手上。女人的指尖有些发黑,五指根处有一条黑线一直蔓延到手心,而就在五条黑线的交汇处,同样楔着一根银黑色的长钉。 长钉在苍白的手掌上留下一厘米宽的孔洞,血痂混着肉粉色的新肉向外翻起,有些甚至已经爬上了钉子的表面。再仔细一点看,还能看见长钉凹陷的凿痕,似乎能组成一些奇怪的符号纹路。 “封人魂,锁七魄?”柳安木后背感到几分寒意。 道家谓人身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为天魂、地魂、人魂,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则徘徊于现世之间,女人眉心的那根钉子叫封魂钉,将其钉入印堂穴,就能把人魂拘在肉||身中,这是防止死者的魂魄去往地府告状。而在女人四肢、两肋以及心口处的七根钉子叫锁魄钉,这七根钉子是为了分散掉尸体的凶性,以免积怨发生尸变。 这种手法极为狠厉,而且有损阴德,通常只用于封印极其危险的凶尸。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对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下此狠手?” 他正在思考,解剖室的门却被人推开。赵法医手里拿着一沓文件,从解剖室外走了进来:“死者的身份确定了。” 程名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刚想把手放下来,却突然停住,随即透过手缝,有些犹豫地透过指缝朝洗手台看去。不锈钢洗手台反射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纱窗在台面上投下一小片灰黑色的阴影,刚才那些阴森可怖的景象,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赵法医拿着手里的文件,大步走到一排裹尸袋前,一一对比过地上的尸体,他抽出一张纸放在一只裹尸袋底部: “张倩,5月11日服药自杀,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杨雪梅,5月4日割腕自杀,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刘晓晓,5月23日割腕自杀,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赵丹,5月15日……” 不到10分钟,所有的尸体前都被放上了一张打印纸。 赵法医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薄薄的镜片后闪过一缕寒光:“这些尸体全都是经过公安机关处理过的自杀案件,死者在生前均表达过自杀意愿,经过公安部门认定后,就由家属认领回家安葬。” 看着每一具尸体前的尸检报告,程名也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低头扫过那压在裹尸袋上的一份份熟悉的报告,他的心情一点点沉重了下去:“赵哥,你说这些女孩子……该不会是被她们家里人给卖了?” 随着国家近年来大力推展火化工作,从警局认领回的尸体几乎无一例外,都会直接拉往火葬场进行火化。 而躺在解剖室里的这些女人的尸体却全部保存完好,即使在货车侧翻的事故中,不少尸体的肢体发生断裂,但经过一整晚的拼接,所有尸体都是完整的被带回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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