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眨眨眼,发木的脑袋这才转动,意识到这就是陈柏然口中跟颜一行讨过意见,精心设计过的包豪斯风格的租房。 白鹭从床上爬起来,脑袋却像灌了铅,太阳穴处一阵阵钝痛,白鹭作为医学生倒也知道缘由,是酒精对血管和神经造成的影响,只能自认活该,酒毕竟是自己一口一口喝的。 伴随嗡嗡的耳鸣声,不远处的厨房里传来碗筷磕碰的叮当声,之后又是微波炉加热的声音。看不到人,只听到声响。 白鹭抱着头坐在床边,听了会儿才确定是陈柏然和张扬两人在说话。 “你是失忆了还是怎样啊,昨晚不是就跟你说过吗?她那个巧克力做了好几份,又不单是给我。” “哦。”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你明明还是不信。” “我信啊。你不都给我看你俩聊天记录了嘛。就很正常的师生关系啊。” “对啊,所以你在不爽什么?你再这样我要告你诽谤了,还我名誉权。” “那你去告咯,顺便让我爸妈出庭旁听。我很久没见他们了,趁着上被告席跟他们叙叙旧。” “你……行了行了,总之这事翻篇好吧。她这两天也高考结束了,估完分说是肯定能考上理想学校,我也不用再去她家给她辅导了。” “那你接下来生活费怎么办?” “再找下一家呗。我这低于市场价的高性价比大学生,难道找不到一份家教的活儿么。” “要不你来我这给我当佣人?顺便兼职男模什么的。我再买个音响配个话筒,你陪我摸摸唱。” “你滚。” “你胸肌练这么大,不要浪费资源啊。” “……你滚。” “你昨晚跟我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喂,别上手。我去,你捏我哪里啊,大白天的想干嘛啊陈柏然?!” “……”白鹭捂着脑袋在厨房门口站定,看陈柏然嬉闹着伸手掐张扬下面,涨红了脸尴尬地清咳一声,“我真的酒醒了么?还是说还醉着呢?” 张扬闻声赶紧后退一步弹开,“白、白鹭,你醒了啊。” “嗯……我是不是醒得不是时候?”白鹭挠挠头,低下头看脚尖。 “确实不是时候。” 陈柏然收了不安分的手,迎着他跑来, “感觉怎么样?昨晚BB鸡趁我不注意给你偷偷灌了好多酒,结果你醉得不省人事。” “其他还好,就是头痛……” “头还痛?那你再睡会儿吧。” 白鹭默默点头,心里是有些好奇陈柏然和张扬昨晚的进展,又不好意思当着两人的面直接开口,只好红着脸返身走向陈柏然的床,摇摇晃晃刚走了两步,无意瞥见垃圾桶里皱巴巴的纸巾,脑中轰的一声响。 为什么他有一段从颜一行手里接纸巾擤鼻涕的记忆?!为什么垃圾桶里真的有纸巾?! 不对,垃圾桶里有纸巾再正常不过,这不能证明什么…… 但是…… 白鹭脑中冷不丁闪过真假莫辨的片段回忆,太阳穴又是一阵抽痛,脸色霎时间由红转白。 “怎么了,白鹭?”张扬问。 陈柏然也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吗?我刚给你热粥呢,虽然是什么江中猴头菇……应该也算粥吧,要不要喝?” 白鹭没回答,在两人困惑的注视下背过身去,灵魂出窍般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回床边,从犄角旮旯里找到手机,手抖得像筛糠,点开相册。 没有。 手机相册里保存的最新一张照片,还是《格氏解剖学》里骨骼系统一课的相关图解。 没有和颜一行的合照。 没有。 垃圾箱……最近删除……里也没有。 白鹭重重吐了口气。 他确实喝得很醉,竟然醉到做了跟颜一行相关的春梦。 可怕,以后还是得少喝酒。 肩膀松垮下来,白鹭的脸又恢复了丁点血色,刚准备收起手机,却听身后陈柏然道:“哦,对了,昨晚是颜一行送你回来的哦。” “……!”白鹭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颜一行送你回来的啊。我也是今早才知道,昨晚联系他的时候他刚下的飞机。” 陈柏然戴上手套,边说边将微波炉里的速食粥拿出来,摆到和吸顶灯颜色呼应的精致红色小餐桌上, “他说是家里搬家。搬去城西那片别墅区。房子登在他名下,所以正好趁着暑假飞回来办些手续。” 说到这,陈柏然手撑着脸颊,在桌边坐下, “哼哼,还是我爸不够努力啊。” “我爸是够‘努力’了,呵,关了七年,去年底出狱了,回家就把奶奶看了十几年不肯换的电视机给砸了,结果你猜怎么?过年前两天又被抓进去了,哈。” 张扬用见怪不怪,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 “所以你就知足吧,陈柏然。” 然而“我爸”这两个字从张扬嘴里出来,传进白鹭耳朵,又牵出一段模糊的记忆。 ——“我爸…他的笑就是假的……他生病了……但…你看……我这是…真笑……” 他有说过这话吗?……对颜一行?白鹭怔在原地。昨晚的记忆被酒精泡得变了形,真假难分。 “因为什么被抓的?”陈柏然直起背。 “电信诈骗。”张扬冷哼一声,眼神阴沉下来,“刑法里的勾当,他这辈子估计能凑齐。” “会不会牵连你?”陈柏然担心道。 “不会的。”张扬摇头,“就是等那垃圾被放出来,家里又得闹得鸡飞狗跳。算了,不提那个垃圾影响心情。” 说着他看向六神似乎已经随着午风吹出窗外的白鹭, “白鹭,别站着了,过来喝点粥再去睡会儿吧,明天颜一行应该就办好手续搬好家了,到时找他庆祝一下。他这会儿都成富二代了,我们几个这么多年交情,敲他一顿饭合情合理吧?嘿,当初他出国那会儿我就想敲他了,结果你都没来,打你电话也不接。陈柏然当时跟我怎么说的来着,说你生病……” 瞎诌的旧黄历眼看要穿帮,陈柏然连忙打断他, “你怎么动不动就要敲竹杠,我看你初中那会儿当混混的恶习到现在也没改啊。” “你这话说的,那能一样吗?白鹭,你说,找颜一行请吃饭庆祝算不算敲他竹杠?” 话题重转到颜一行,白鹭控制不住烧红了脸,绷着身子像被钉在十字架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现在哪还有心思当他俩的判官,他就想知道昨晚他怎么就被颜一行带回陈柏然的租房了,他跟颜一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他是不是……强吻颜一行了? 单是提出这个猜测,白鹭就觉得呼吸困难,身体里翻腾的血液直冲脑门,就差在他脑门上拼出羞耻两个字,更别说是真的。 他怎么会…… “怎么会是颜一行送我回来的?”白鹭咽了咽口水,抱着丁点侥幸心理,艰难地开口, “那你当时……没跟我一起回来吗?”他看向陈柏然。 “呃,没有诶。”陈柏然心虚地笑着耸了耸肩,之后面对白鹭一阵红一阵白的脸,像是想到什么,从桌上拿起手机来,点开了颜一行的微信,“你看了就知道了。” 白鹭后背发凉,手心湿热,忐忑地接过手机,翻看了两人从昨晚到今晨的聊天记录。 昨天 晚上8:26 陈柏然: [颜一行你怎么回事啊,白鹭跟你告白了你居然还拒绝?] [怎么想的你?] [你当时整出个女朋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疯了] [你现在不跟白鹭坦白到底是在等什么呢] [等你俩都七老八十了,白鹭也陪你拄拐杖了,你再跟他说喜欢他爱他啊??] [到时候白鹭说不定都耳背听不到你在讲什么了诶] 昨天 晚上9:43 陈柏然: [不回是吧,行啊,白鹭说要陪我去gay吧过生日咯] [那家gay吧虽然妖魔鬼怪不少,但清爽挂的帅哥也很多呢] [说不定白鹭会在那里偶遇一个既帅,又长嘴的帅哥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 昨天 晚上10:27 颜一行: [哪家gay吧] 陈柏然: [隔这么久,您总算肯动动您的金手指回复下小的啦?叫Hunky。] 颜一行: [为什么带他去那] 陈柏然: [gay吧也是正经娱乐场所,怎么不能带白鹭去] [你以为白鹭去那是为了谁?] [他就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弄清楚自己的性向啊] 昨天 晚上10:39 陈柏然: [算了,小的现在正忙着体会二十岁的青春幻觉,没空再跟您这个远在法兰西的艺术家多解释了哈] 凌晨1:12 颜一行: [你家密码多少] 陈柏然: [就我生日+张扬生日,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俩生日几号] [你和白鹭是准备在我家过家家,还是做点成年人该干的事?] 凌晨2:04 颜一行: [什么时候回来] 陈柏然: [审判完张扬诱拐未成年就回] 颜一行: [?] 陈柏然: [不劳操心哈,我屋里没装监控,您请做] 早上8:19 陈柏然: [准备回来了,我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吗?] 对话到此为止,颜一行没回了。 白鹭抖着手将手机交还给陈柏然,脑中电闪雷鸣,浮现出两个大字: 完了。
第45章 陈柏然热的速食粥,白鹭一口没喝上,就在两人诧异地喊声中冲出门,打车径直去了颜一行家。 这个曾经他俩住隔壁的小区,搬家后,白鹭再没踏足。毕竟这小区承载了他太多痛苦的记忆,路边每块沉默的石头都见证了他的挣扎和彷徨。楼下昏黄的路灯也陪伴他度过了那些挑灯夜战,辗转难眠的深夜与凌晨。 如今他再来到,它们都还在,姿态仍然静默,像在旁观他如今难抑的情绪。 唯独路两旁的树,被锯掉了粗壮的树杈,原本树荫投下来能遮住通往家的小块的路,现在路上洒满了阳光。 白鹭无心再关注小区里更多的变化。阳光灼灼,走在路上,片刻间就晒得他头昏眼花。 见颜一行是临时起意,问个明白却是早该做的。 然而梦游般来到颜一行家门口时,白鹭低头看脚下的铁皮坡道,又不禁打起退堂鼓。 当初害颜一行落下残疾,第一次来颜一行家看望,他也忐忑难安,立在门口迟迟不敢敲门。然而两次不敢敲门的原因却截然不同。 该怎么开口询问呢?昨晚发生的。 白鹭手悬在半空,之后又收回,同当年一样,走到厨房的位置朝里面张望,没看到人,也没听到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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