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混乱,班主任焦头烂额。 “我请你来不是来打孩子的,前两天我们不是还刚电话沟通过,让你不要随意打孩子,怎么今天来你又……” 陆月琴也被卤蛋他爸这阵仗震住了。毕竟白仁华在家是个连蟑螂都怕,需要她出手杀灭的“小男人”,她都快忘了男人发起疯来是什么德行。 白鹭不再经由同桌口述,亲见卤蛋被打,看他瘫坐在地上,抱着头默默落泪,像块失去了生气的烂泥,一时间,倒也有些同情卤蛋了。 他看向一旁的颜一行,发现颜一行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卤蛋。感受到白鹭投来的视线,他朝白鹭走来,站定后,却是冲陆月琴说话。 “阿姨,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 陆月琴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向一旁的何红,后者搭住颜一行的肩膀,问:“哪儿来的碎玻璃?” 颜一行转向她,“随手捡的。” “……”何红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微皱起眉,“那也不该把它拿出来抵着人家脖子啊,要是真不小心,你不就……” “对不起。”颜一行说,“下次不会了。”神色却依然是坦然的,似乎并没意识到杀一个人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又或者是,觉得为了白鹭,即使断送前途,即使未来人生被摧毁也无所谓。 何红担忧地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转头看到一旁面露难堪的陆月琴,还是忍着将话收了回去,看回颜一行。 “以后,不要再收女生的东西了。要是她们非要送,明确地告诉她们,你不能早恋,把话说清楚,不要让人家误会。” “嗯。”颜一行点头,扭头看了眼身旁的人。 白鹭低垂着头,手指抠着校服裤脚缝,已经快抠出两个洞了。 -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下场是写检讨,白鹭替颜一行不服,也为自己叫屈。可即使有千百个不乐意,周六回到家,当着陆月琴和何红的面,白鹭还是同颜一行坐在一起,假装老实巴交,在纸上写下了“检讨”两个字。 至于内容部分,白鹭一个字也想不出。 终于装模作样熬到陆月琴跟何红去了客厅,白鹭忙侧过身去偷看颜一行,却见颜一行居然已经洋洋洒洒写了近十行,就快写完了。 白鹭吃惊地看住他,“你连检讨都会写?你以前写过?” 颜一行在最后一个字后圈上句号,轻搁下笔,“和写作文一样,中心思想表达明确就行。” “什么中心思想?”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 “……”白鹭听完感觉他说了等于没说,“这我也知道啊,可我憋不出那么多字啊。又不能把‘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写五十遍,老师肯定会让我重写的。不,我妈那关就过不了,又得打我。” 颜一行听后默了几秒,转身看了眼客厅的方向,扭回头来,“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吧。” “诶?!”白鹭眼睛亮了,用力点点头,“行,你快说!” 颜一行手抵着嘴轻咳一声,低声说起来: “尊敬的老师。冒号。” “尊敬的老……”白鹭小声嘀咕着,一个字一个字照着写。 “您好。” “您……” 白鹭刚想换行,两根细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笔。 “不换行或许更像你写的。” “……?”白鹭歪着头翻了个白眼,“看不起人是不是?!我知道书信格式怎么写!我期中语文考试可是及格了好吗!” 颜一行闻言微微扬了下眉,点点头,收回手,“接下去。我知道错了。经过这几天老师对我的批评教育,我已经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 “诶你说慢点!” 颜一行放缓了语速,低头看了眼白鹭写的,已经出现两个错别字,犹豫后还是把纠错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呢?” “……往后,我会学习娴静的白鹭,做一个有礼貌,有智慧的人,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白鹭停下笔。 颜一行看他,“怎么了?” 白鹭撇撇嘴,“不想这么写。不想提白鹭。” 颜一行停了几秒,点头,改口道:“往后,我会学习做一个有礼貌有智慧的人……” 白鹭接着奋笔疾书,写完,将笔往桌上一扔,靠着椅子长叹了口气。 “终于……” 看向颜一行,却见对方正盯着自己受伤的左手,一愣,视线在自己的手和颜一行之间来回,最后盯住颜一行,一时半会儿再没移开视线。 台灯的光将颜一行照得半边亮,半边暗,暗着的那半边平静的脸,不由令白鹭回想起他说“杀了你”三个字时的神情。 那是蔑视一切的眼神,蔑视法律,蔑视未来,蔑视希望,蔑视卤蛋的生命,在此之前,白鹭从未在颜一行眼中见过那种情绪,格外陌生。 “这几天别碰水。” “……哦。” “药放我这,换药的时候来找我,你自己弄不方便。” “……哦。” 颜一行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转过脸来,“怎么?” 白鹭迟疑了会儿才开口:“如果卤蛋没松开我,你……真的会用那片玻璃杀了他吗?” 颜一行无声地同他对视片刻,又转回去,“他不是松开了么。” 白鹭追问:“如果他真的不松开我呢?” 颜一行眼睛看回检讨,盯着上面“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几个字,低声道:“那他该死。”
第7章 和白鹭、颜一行交完检讨后便相安无事不同,打架事件后,卤蛋被全班孤立了。他脖子上的创可贴还没摘下,隔天脸上又添了新伤,青一块紫一块。 班主任找卤蛋问话,卤蛋什么都不肯说,见他犟着,班主任也不敢再给卤蛋他爸打电话,生怕男人来了学校又是大闹一场,搅得办公室鸡飞狗跳,结果还什么问题都没解决。最后只能苦口婆心劝了几句,希望他能学好。 好在在谈话之后,卤蛋倒是也安分了许多,再也不去骚扰那女生。 班主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同学看在眼里,更不敢接近卤蛋。卤蛋他爸打卤蛋的事已经在全班传开,几个版本越传越玄乎,更有甚者,说卤蛋他爸年轻时候就杀过人,坐过牢。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类似这样的话,从同桌嘴里说出来,令白鹭更无心上课。 结果这天,语文组长收作业的时候说漏了嘴,当着卤蛋的面喊了他绰号。 始终被蒙在鼓里,这天终于得知自己绰号的卤蛋,红着眼一把掐住组长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墙上。 可怜的小组长张着嘴,脸色涨红,没一会儿,像是快被掐断气。 同学们缩在一起不敢上前,被卤蛋脸上的怒意吓愣了,一时间甚至没人想到去找班主任搬救兵。 最后还是上厕所回来的白鹭冲上前去,使出浑身力气,勉强将卤蛋的手掰开了条缝。组长趁着卤蛋松劲的那一刻,从他身下钻出来,踉跄跑出几步,蹲到地上剧烈咳嗽,脸色由酱红色转为煞白。 眼看卤蛋还想去追小组长,白鹭连忙伸手拦下他。 “别再打人了!张扬!” 卤蛋用泛着泪发红的眼睛凶狠地瞪着白鹭,“你给我滚开!谁让你喊我名字的?你配吗?!” “那难道要我喊你卤蛋吗?!” 白鹭这话一出几乎是火上浇油,卤蛋攥着拳头就要往白鹭脸上招呼,下一秒,教室门口传来班主任高声的怒吼。 “张扬你又做什么!” 卤蛋看向门口,一时泄了劲,不甘地垂下手。 白鹭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却发现班主任身边正站着的颜一行,胸口起伏,微张着嘴喘气,明显刚跑完大段路。 确认白鹭没事,颜一行冷着脸同卤蛋对视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班级。 班主任大步走进教室,拽着卤蛋的胳膊将他拖去办公室训话,之后两节课都没回来上课。 第二天早自习,卤蛋被班主任喊上讲台,要求跟组长道歉。 “陈柏然,对不起。我不该掐你脖子。” 而语文组长因为叫绰号,也被要求跟卤蛋道歉。 “张扬,对不起。我不该喊你绰号。希望以后能跟你好好相处。” 勒令全班再不允许出现喊绰号的现象后,班主任安排卤蛋张扬跟语文组长陈柏然做了同桌。 两人显然都不乐意,但还是拉长着脸,将两张桌子拼到了一起。 白鹭怕张扬会再掐陈柏然的脖子。他被张扬掐过,知道那样真的很痛,也知道张扬生起气来好像真的很爱掐人脖子。 语文课上,白鹭撑着脑袋,盯着语文老师张开又闭上的嘴,在神思收回来的一刻,耳朵里飘进语文老师的话: “所以这句‘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表达了诗人李白对朋友王昌龄怀才不遇的愤慨,被贬凶险之地的惋惜和同情。记下来。” 白鹭瞥同桌一眼,跟着动笔,再抬头去看斜对角的陈柏然,瘦瘦小小,登时好像有那么点理解这首诗了。 陈柏然因为一句口误就被贬到了张扬同桌的位置! 惋惜,同情! 下了课,白鹭从桌洞里抽出水杯,一副痛饮三百杯的架势,咕嘟咕嘟喝空整杯水,用胳膊一抹嘴,迈开大步朝陈柏然走去。 他在陈柏然面前站定,朝陈柏然伸出手。 “陈柏然,交个朋友。” 陈柏然原本在写作业,闻言诧异地抬头看他,缓了缓,不知所谓地伸出手。 白鹭握着他的手,用力晃了晃,一脸严肃道:“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陈柏然一脸莫名,半张着嘴,随他摇晃着手。 “交了我这个朋友,以后要是还有人敢欺负你,跟我说,我保护你。” 白鹭话是对陈柏然说的,眼睛却是盯着一旁的张扬。 张扬背靠墙歪斜坐着,听过白鹭的话,紧皱起眉,嘴里纳闷地“啧”了一声。 陈柏然看他一眼,笑着冲白鹭点头,“谢谢。” - 白鹭没打空头保票,为了保护陈柏然,他当真在课间注意起张扬的一言一行。 然而经过两周的观察,白鹭失望地发现,他的担心压根是多余的。陈柏然没再受张扬半点欺负。 张扬不仅没再欺负陈柏然,甚至虚心请教起陈柏然功课,请教时的态度近乎“谦卑”。 白鹭仔细去看,于是看到陈柏然将红笔借给张扬后,张扬红了耳朵说谢谢。 白鹭再仔细去看,于是看到陈柏然指着试卷上的错题同张扬讲解,张扬目不转睛,却是盯着陈柏然的脸。 白鹭更仔细去看,于是看到陈柏然笑趴在桌上,起身伸手打了张扬的肩膀,张扬不仅没还手,还低着头跟陈柏然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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