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富、纳丰……”游辞不禁笑了,“不就是‘招财’、‘进宝’?” 母亲也笑了:“是啊,你许阿姨嫌他俗气,说他见识太窄。最后她坚持取个有气度的名字,什么‘胸怀天地、容纳海川’的。她丈夫可不买账,觉得文化人的清高没什么用,直说她‘假清高,拿名字当文艺作品’。为这事儿都要闹离婚,最后男的妥协了。” 文艺作品…… 游辞看着闻岸潮,见他插完新花,拿起旧花——难道不丢掉?像是还打算留着似地,用毛巾裹着根茎吸干水分。 这画面,真像极了一幅文艺作品。 闻岸潮背对着他站在光晕里,平静永远都属于他。看他用皮筋将花倒挂在衣架上,原来是要风干。 游辞这才明白,窗台上那些用牛皮纸袋包着的干花,原来都是这么来的。 “腌笃鲜还没好呢,”许兰拿来一本相册,“先来看看这个。” 游辞始终在原地拘谨地站着,他其实想过去帮闻岸潮的忙,可对方神情冷淡,仿佛换了个人。他最讨厌热脸贴冷屁股。 “真是长大了,”她坐到沙发上去,亲昵地邀请游辞过来,“这么腼腆,小时候可热情,天天追在他后头喊哥哥。” 是吗?游辞讪讪而笑,还有这案底呢? 他坐到许兰身边,她摊开相册给他看: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孩儿像粘在一起紧紧贴着,尤其是他,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游辞微微张嘴,矮的那个真的是他。 他下意识去看闻岸潮,对方正在布置餐桌,一只手按在桌角,另只手撑开桌布,利落的眉眼也朝这边一瞥。 游辞又将头偏开。 在饭桌上,许兰还提起一件事:“小时候你和他出去玩,在路上遇到一个陌生男人向你们问路。你们告诉他以后,他让你们带着他去。” 坏人吧,让两个小孩带路?游辞皱着眉:“然后呢?” 许兰笑道:“你说,好啊,这就带你去!闻岸潮说不行,我们不去。拉着你就跑。” 游辞瞠目结舌。 仔细想想,妈妈也常常说:“你当初可是差点就被人拐跑了!” 他去看闻岸潮,对方只是默默吃菜。 “那我真得谢谢你。”他由衷地说了句,举起桃汁和他碰杯。 闻岸潮碰过去,一饮而尽。 表情总是含含蓄蓄的,真叫人看不出情绪。 游辞心里有些泛堵,今天怎么这么冷淡?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明明昨天还很好…… 他在这边东猜西猜,耿耿于怀。完全不计较自己曾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那回事。 许兰终于开口问起正事:“你研究生学的什么方向?” 游辞放下手中的杯子,谨慎地回答:“金融市场分析和投资理论,主要是个人投资与风险管理。” “那应该被分到工商管理学院,”许兰沉吟,“金融系有几个教研室?我没印象,不过你应该和老陈在一起,陈教授,听说过吗?” 游辞点点头:“陈教授在这个领域很有建树。” 许兰微微一笑,带着一丝鼓励:“嗯,陈教授虽然看起来严肃,但其实人很好,特别喜欢带年轻人。以后有机会的话,多向他请教,他肯定很乐意帮助你。” 游辞轻声道:“谢谢阿姨,我会的。” 许兰道:“第一年呢,工作不会太重,主要是在教研室帮忙,熟悉熟悉流程。至于在职博士,别急,稳定下来再开始。你工作刚起步,重要的是稳住心态。” “谢谢阿姨,您说得对,我会一步一步来的。” 突然地,游辞听到闻岸潮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笑。 他偏头看去,见对方的确嘴角微扬。 干什么?他涨红了脸,是笑我太正经?还是认为我假严肃? 许兰以为他呛到了,递过去一杯水。闻岸潮倒也不声不响地接过来,边喝水,边漫不经心地把视线挪到游辞脸上。 等游辞看过去,他又移开视线。 还是发现我额角有伤痕?游辞下意识摸额头。 许兰发现了这一小动作:“怎么了?” “有个疤。”游辞不好意思地对长辈笑笑,“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磕到这儿……” 闻岸潮扫了眼,竟说:“在我房间磕的。” 许兰惊讶道:“寒假那次?” 闻岸潮点点头。 恍然间,记忆冲击了游辞。 “砰——” 疼痛。然后他哭了,蹲在地上,像朵小小的乌云。 有人来安慰他,个头比他要高,他说…… “别告诉你妈妈。”那个哥哥揉着他的脑袋,“这个小火车送你。” 现在,这个玩具火车就在游辞家的仓库里。 许兰皱眉道:“我怎么没印象?怎么磕到的?” “捉迷藏,”闻岸潮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小时候的自己,“我让他遮住了,不要告诉你们。” 许兰:“为什么?” 闻岸潮:“怕你们说我没带好他。” 没带好我?游辞心想,你也就比我大两岁。 他在饭桌上客气地笑:“是我自己没注意。没事儿。” 许兰叹道:“你当时也真听话。” 闻岸潮忽然凑近了些,认真看看他的额角,笑:“我贿赂你了,对吧?” 游辞愣道:“你记得?” “你以为我忘了?”闻岸潮说,“我后来给你写信,你没有回过。” “什么时候……” 许兰说:“他们搬家了,我寄错地方,后来再去找,丢了。” “这样。”闻岸潮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不再言语。 傍晚,他开车送游辞回家,带着工具箱。 要游辞说,闻岸潮还是太全面了。他居然会修水管,游辞估计到时候自己最多举着手电筒——这将会是他唯一的作用。 车上,游辞看着闻岸潮手腕的表,突然问:“你真给我写信了?” 闻岸潮目视前方。入夜微凉,他穿了件黑色高领薄毛衣,看着很干练。 “嗯。”他持着方向盘道。 “那时候流行写信?”游辞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你写什么了?” “问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家玩,”闻岸潮转动方向盘,边回忆边轻声说,“还会不会来,想不想来。” 他们驶入一条寂静的、灯光昏暗的道路。车很少,青色云朵悬在漆黑的天上,道路尽头的车尾灯是这片昏暗世界的橙色指明灯。 游辞向后靠去,放松地笑笑:“你不觉得我小时候很招人烦?我妈都这么说。” “烦?”闻岸潮道,“你走以后我天天问他们你什么时候再来。” 游辞心头一跳,听他道:“每次你来,我家都特别热闹。你妈应该是这个意思。” 妈的,这么会说话。这人的嘴巴找高僧开过光吧? 手机一震,是齐天。 公蟑螂:打吗? 母蟑螂:不打。 公:你根本就不爱我。 母:? 母:他给我修水管了。 公:我靠你再给我看看你那水管。 母:不用了。 公:谁啊? 母:你不认识,闻岸潮。 齐天一个电话打过来。 “闻岸潮?”对方说,“就是你小时候想结婚的那个人?” ……介于潜在的结婚对象就在旁边开车,游辞满脸黑线地压低声音:“你把话说清楚。”
第4章 小孩 齐天印象深刻:“不就是小学二年级寒假回来吗,你说和人结婚了。就是闻岸潮。” “…………” “我说他是男生,你说你可以当女生。”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游辞生怕闻岸潮听到,赶紧摁了电话,手忙脚乱地回复齐天:小孩子的话也当真!你还说过要当奥特曼呢。 齐天:就黑历史啊。 齐天:妈的,我现在也想当奥特曼。 游辞没心思搭理奥特曼。 他惦记着刚才车里的静谧,就齐天这个大嗓门,手机里的动静会不会被听见了? 见司机依旧目视前方,应该是没听到。微微松口气。 闻岸潮左手搭起来,握成拳,抵在唇边。 游辞看过去。 他在憋笑! 游辞:“你听见了??” 闻岸潮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像是控制着自己不笑出声:“连当女生都想好了?这个我倒是没印象。” 游辞尴尬地抿了抿唇,偏头看向车窗外,轻声反驳:“……小时候瞎说的,我都不记得了。” 闻岸潮回忆道:“和徐洋一起玩的,她喜欢当小导演,你又好说话。” 徐洋?游辞认真回想,好像是个小女孩,头发特别多,梳着个大马尾。 闻岸潮继续说:“住在我家隔壁,小时候我们和她玩过几次。” 他看了游辞一眼:“你们是同事。” 游辞:“她也是老师?” “早你一年进去。” 徐洋是拿童话绘本做台词的,据闻岸潮说:“其他孩子配合度不高,你脾气好,她很喜欢。” 我居然演公主。游辞突然想起来了,有个女孩老是叫他“公主”,这都是梦里发生的诡异场景,结果居然和现实有关。 游辞开始明知故问:“那你呢?你脾气也好?” “我无所谓。”闻岸潮补充一句,“公主我也可以演,她拒绝了。” 游辞听了就笑。 路灯映出微弱的光,柔和地打在游辞的侧脸上。 他靠在座椅上,隐隐感受到车内的温度刚刚好,耳边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以及闻岸潮偶尔指尖轻敲方向盘的声音。 你今天……是不是不想说话?在你家的时候。 几乎就要这样脱口而出。 但游辞忍住了,长大后的他们,还没到能够探讨这些私事的程度。 闻岸潮却问他:“怎么想到来当老师?” 游辞微微一怔,看向车窗外,答非所问道:“当老师挺好。” 闻岸潮听得出来,没再说话。 游辞却在一阵沉默后提起:“毕业后,我先去了投行当管培生。” 当年之所以选择金融相关的专业,就是因为这是母亲当年心目中“高端”的专业。他带着“成为精英、赚大钱”的目标完成学业,毕业后如愿进入了一个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世界——灯火璀璨的办公室、井然有序的会议和高层交际,看上去一切都充满了无限可能。 事实却远非他想象的那样。 眼界提升是有的,但很快就沮丧地意识到这份繁华里不会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工作刚满半年,身心健康便亮起了红灯。他不得不选择退出。 他跟家里避重就轻地说,还是想要稳定一点的工作。于是母亲帮他走动关系,联系在大学任教多年的好友,许兰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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